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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綠痕    


  燕吹笛愣了愣,隨即一瞼喜出望外。

  「當真?」這麼說來……皇甫遲終於願意認回他這個徒弟了?

  「來吧,都別在這蹲著了,咱們去外頭看戲。藏冬握住兩根鐵欄,輕而易舉地將它拉開一個容人通過的缺口。

  宮外萬里湛藍的晴空下,一具身影橫飛過天際再重重落至地上,遠處一腳瑞翻了申屠令的皇甫遲拍了拍衣袍,不屑地橫了他一眼。

  「不自量力的東西。」

  「至少我沒你不要瞼!」拉不下面子的申屠令一躍而起,指著他的鼻子大罵,「搶別人的兒子算什麼意思?想要兒子自個兒不會去生一個啊?」

  皇甫遲森冷地提醒他事實,「本座可不像你生了就扔。」

  「我們魔界的事要你來插手?你會不會管得太寬了?」被踩看心中之愧的申屠令更加不依不饒。

  「你們?」皇甫遲很不恥於他的自作多情,「燕兒只是個半魔而已。」

  「半魔也有一半是魔,好歹我是他的爹!」

  「少往臉上貼金,燕兒可從沒認過你。」

  「你才別燕兒燕兒的叫得那麼親熱!」

  「我養的,不行嗎?」

  站在不遠處眼看看他倆動完手腳後,接看便開始在嘴皮子上過招,一神二人僵著臉,皆很不想去承認他們認識站在門口丟人的那兩位。

  「師兄,你選哪個?」等得不耐煩的軒轅岳開口中斷了那兩人的吵嚷,同時讓他們把注意力都集中至燕吹笛的身上。

  燕吹笛看著那兩個同時轉過頭來盯看他的生父與養父,還處於訝異中的他,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怎麼回答。

  「我……」

  軒轅岳決定推他一把,作勢就要走,「我先跟師父回去了。」

  「等等,我跟你們一塊兒走!」燕吹笛連忙拉住他。

  「那只魔怎麼辦?」軒轅岳一手指向那只曾得罪過他的貪魔。

  一心只想回家對師弟負責的燕吹笛想也不想,「讓他哪邊涼快哪邊去。」

  「……」申屠令啞口無言地張大了嘴,彷彿又再次聽見了胸膛內的那顆心又碎了一回。

  皇甫遲還落井下石,「你輸了。」

  藏冬似笑非笑地晚看皇甫遲,直把他的兩耳看得發燙,他別過瞼,很快地喚來已在宮外等候許久的蘭總管。

  「蘭。」

  「啟享國師大人,紀家軍已攻入皇城,很快即可拿下新皇。」奉命在暗地裡忙碌許久的蘭總管恭謹地向他報告,「此外,六皇子也按您指示準備好,明日即可登基。」

  「很好。」他點點頭,再看向與紀非暗地裡同謀的藏冬,「山神。」

  藏冬搔著發,「知道了知道了,宮裡頭的那些我去說說就是了……」真是,怎麼每回收爛攤子的、被使喚的總是他?

  在那些局外人走後,軒轅岳拉看自家師兄來到皇甫遲的面前,然後兩掌在他背後輕輕一推。

  燕吹笛忐忑不安地抬起頭,望進皇甫遲那雙冰冷的眼眸中,很怕他還是一如當年將他趕出宮時的無情,過了許久,他聽見皇甫遲那似歎息般的呼喚。

  「燕兒。」

  他都幾年沒聽過師父這樣喚他了?

  長年來始終都沉沉擱在他心上的罪疚,在這一刻,終於像片羽毛般落在他的心上,不再四處逐風漬浪。

  他彷彿可以聽見,那早已沉殿在歲月中的歡笑聲,正推開厚實的門扉,敞開了雙臂向他招手。那些不忍回顧追認的過往,在皇甫遲的輕喚下,又再次回到了他的身邊,不再只是他午夜夢迴時的念想而已。

  燕吹笛很快就模糊了雙眼,淚水像是斷了線,怎麼也停不下來。

  「師父……」

  這只腦袋不靈光的呆猴子……

  皇甫遲拍拍他的頭,「回去吧。」

  終曲

  「師父師父,娘娘咬我……」

  年僅三歲的燕吹笛,一早去鳳藻宮請完安後,便一路哭看回鍾靈宮找師父。

  「為何咬你?」皇甫遲扳過他的瞼,果然在圓潤的小臉蛋上看到兩排明顯的齒印。

  「娘娘說我是個小包子,她想看看是什麼餡的。」

  「……她說是什麼餡的?」

  「娘娘說我沒餡,我是顆白饅頭--」燕吹笛說著說看更是悲從中來,扯開了嗓子用力哭號。

  「……」

  他還在傷心不已,「嗚嗚,我不要當白饅頭……」

  「不當饅頭,繼續當猴子吧。」皇甫遲抹掉他小瞼上的淚水,拍拍他的腦袋再將他抱起來。

  「好……」

  站在大廳門邊的燕吹笛直咬著牙,他剛從南邊處理完江水氾濫,便快馬加鞭趕回來一探師父師娘和親親師弟,可他一進門,就看到他們這些閒著沒事做的人,全都聚在廳裡圍著那面蘭總管珍藏的銅鏡看他的陳年笑話。

  坐在桌邊的軒轅岳一手掩看嘴,憋笑憋紅了瞼,皇甫遲繼續面無表情,前皇后娘娘樂不可支地趴在皇甫遲的懷裡咯咯直笑,而出賣燕某人的蘭總管瞼上則是毫無半點愧色。

  「蘭爺爺……」早知道當年就不該叫皇甫遲教他術法,瞧瞧他都拿來做什麼了?

  蘭總管才不理會他殺過來的小眼神,見紀非笑得開心,他欣慰地向她請示。

  「小姐,老奴還珍藏了許多面銅鏡呢,要不要……」類似這類的糗事還多著。

  春嬤嬤也跟看舉手,「我這兒也有不少。」

  「都拿來都拿來!」有笑話可看紀非再歡迎不過。

  「你們……」燕吹笛巴不得把那些銅鏡統統都拿去銷毀。

  紀非側首靠在皇甫遲的肩頭,笑咪咪地問。

  「小皮猴,你有意見?」

  他深吸了口氣,「我、我……」

  皇甫遲攬緊懷中笑得快掉下椅子的紀非,寫滿警告的黑眸無情地往自家徒兒的身上掃過去。

  燕吹笛當下沮喪地垂看腦袋,「我回鍾靈宮去了……」嗚嗚,靠山被搶走了,原本就作威作福的娘娘大人以後更是可以橫著走了。

  「乖。」紀非一點也不同情他。

  攜著滿腹心酸的燕吹笛走至門邊,卻發現該跟他一道回宮的人沒有跟上來。

  「師弟,你不走?」他不會是想繼續賴在這兒吧?

  「我要留下來看鏡子。」沒想到以往崇拜的自家師兄也有這麼凡人的一面,軒轅岳興致勃勃地想繼續挖他的笑話。

  「你別想看熱鬧,鍾靈宮有一半是你的。」這幾個月來往宮外跑四處救災的人都是他,而軒轅岳就只是窩在宮裡頭打點朝廷和鍾靈宮之間的事而已,也該換換手讓他休息一下了吧?

  軒轅岳聳聳肩,「昨兒個我就把我那半的宮務都處理妥當了。」

  「我那半呢?」

  「你自個兒慢用。」他才不想被累死。

  「你--」燕吹笛正想拖走師兄弟情誼愈來愈淡的他,剛出口的話就又被堵上了。

  「燕兒。」

  「我回去就是了……」望看皇甫遲趕人的眼眸,他吸吸鼻子,哀怨地拖看腳步往外走。

  大門外頭的陽光刺眼燦爛,刺人的日光散發看灼灼的熱意,放眼望去,鄰近的眾山皆換上了色彩濃重的綠裝,蟬聲遠處近處交織連綿成一片,正式宣告著盛夏的來臨。

  如今的墨國一切穩定,紀氏一族所支持的新皇已上任,政務在諸位賢臣返朝後已重新步入軌道,聽軒轅岳說,前任的新國師和那個新皇都被黃泉給捆去了妖界交差,眼下鍾靈宮的弟子們也都已陸續回宮。

  目前宮內三分之一的弟子,都聽從主持鍾靈宮政務的軒轅岳指揮做事,其餘的人,則都交由忙著在外頭四處跑的燕吹笛安排。

  前陣子剛入夏時,北方雪山上的積雪融化造成氾濫,就是燕吹笛率眾擺平的,眾人皆沒想到,以往那只蹦蹦跳跳的猴子,做起正事來竟也有板有樣,還頗有皇甫遲的風範,使得他才一上任,便很快地獲得了皇帝的支持與百姓的擁戴。

  紀非牽著皇甫遲的手走出宅子,兩人沿著綠蔭間的小道往山下走。

  「當真不回去鍾靈宮?」她知道他其實還是很不放心把鍾靈宮交給他們兩個的,不然他也不會三不五時就差蘭總管過去幫忙坐鎮。

  皇甫遲拉著她,小心避過小道上叢生割人的雜草。

  「你不想待在皇城,自然不回去。」若是回去了,想必免不了會被紀氏一族的人給認出來,既然上輩子的紀皇后已經死了,那麼她也不需再與那些人扯上關係,她只要快快樂樂的待在他的身邊就夠了。

  「那天問台呢?也不去住了?」小皮猴很期待呢。

  皇甫遲兩肩一聳,「反正那宅子燕兒他永遠也沒空蓋完的。」

  「你……不介意我的擅作主張?」紀非老早就想問他了,自她安排好鍾靈宮的事,他就一直沒有過問,只是一如以往的縱容著她。

  「不介意。」

  「你真的不覺得可惜?」好歹這座人間是他辛苦維持多年的,他這麼瀟灑的說放手就放手?

  「不可惜。」皇甫遲停下腳步,以袖拭看她額際溜下來的汗珠,「當國師,是為你,經營鍾靈宮,是為了你所愛的百姓。」

  她歪看頭,「這麼說來,我誤你頗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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