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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董妮    


  她應該不喜歡自己的秘密被發現吧?那他就裝作不知道吧。

  偶爾,這個粗魯的大男人也是懂得體貼的。

  但他不想讓她永遠躲藏著不出來,尤其她把自己包得都起疹子了,再這麼下去,難保那張臉不會爛了。

  他得用一個好一點的辦法讓她重新走出來。

  而且,他絕不會讓她那雙秋水般的眸裡,再度盈滿悲淒與絕望。

  她應該笑、應該機靈、應該跟他鬥得歡歡樂樂才是。

  至少他喜歡她把他氣得半死的模樣,勝於這樣柔弱無助。

  ***

  當房寶兒清醒過來的時候,她以為自己身在閻羅殿。

  她已經做好受刑的準備,因為聽說自殺身亡之人,會受到極嚴厲的懲罰。

  可她滿腹冤屈。如果還有希望,誰願步向死亡?她是真的無路可走了,才會選擇自殺這條路啊!否則……讓她被壞人欺凌到死嗎?

  沒有被污辱過的人,怎麼理解那種深入骨髓、幾乎可以將血液冰凍的恐怖之痛?

  雖然她兩次幸運逃脫了,可那恐懼已經印入心坎,遠遠超出她能承受的,所以……她寧可死,也不要再被那些男人欺凌。

  她不後悔結束自己的性命,哪怕再來一回,她同樣會選擇這條路。

  可是……她已經來了這麼久了,閻王呢?小鬼呢?為何這裡……奇怪,書上寫,閻羅殿森嚴恐怖,而週遭卻……綠樹成蔭,嫩草如毯?

  這裡的景色好眼熟啊,她依稀在哪裡見過?但……不可能,她怎會到過閻羅殿?她又沒有死過……

  咦!慢著!她猛地坐起身,然後一陣暈眩,緊接著,她只覺口腔一陣刺痛。

  「死人會感覺到痛嗎?」她喃喃著,突然跳起來。「不對……這……這裡不是我才找到、準備躲藏的地方嗎?為什麼……難道……我沒死……」

  怎麼可能?她記得自己已經咬舌了……舌……她試著蠕動嘴裡,發現舌頭完好,就是舌尖部分有點刺痛,應該是受傷了。

  所以她並沒有把舌頭窈斷,只是咬傷了?那麼……她怎會在這裡?記得她去跟那混蛋談判,希望他別再糾纏她,結果……對了,她被他制住了。

  那他有沒有……她趕緊將自己全身上下檢查一遍,好險,啥事也沒發生,她依然清白如初。

  不過……混蛋捉住了她,卻對她秋毫無犯,或許……他不如她想像中那麼壞吧?

  「喂,女人,妳醒了?」一道嗓音在她背後響起,房寶兒一驚,轉過身去,瞧見那混蛋披散著頭髮,渾身冒著濕氣,一臉舒爽地走過來。「想不到這裡有如此好的溫泉,這個澡洗得實在太舒服了。」說著說著,他來到她身邊坐下,開始打理一臉的落腮鬍。

  房寶兒張大嘴看著他。他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把小梳子,正小心翼翼地整理自己的鬍子。

  她從來沒看過男人如此寶貝鬍子,明明他的頭髮更亂、還在滴水,他卻只顧著那一把看了就噁心的鬍子,這人真的好奇怪!

  可她的目光不知不覺地被他吸引了。

  「喂,妳一直看著我幹麼?被我的鬍子迷倒了?也對,妳找遍天下,再找不到比我這把更漂亮的鬍子了。」他得意洋洋地說著。

  她別開頭,深吸口氣。見過不要臉的,卻沒見過像他這樣連臉皮都沒有的,真是……他果然是個混蛋。

  而她,果然始終學不會罵人。

  「對了,妳這裡有沒有吃的東西?光顧著找妳,我已經一天沒吃東西,快餓死了。」龍天荒說。

  她在心裡更正。錯了,他不是沒臉沒皮,是臉皮厚如城牆。

  「到底有沒有啊?妳不想看我餓死在這裡吧?」他催促道。

  混蛋,他以為他是誰啊?居然這麼囂張!可是……他對她秋毫無犯,可見這人即便態度差勁,品性還是不錯。

  她想了一會兒,還是回到原本打算暫時藏身的樹洞裡,翻出了幾塊野菜餅,遞給他。

  「謝了!」龍天荒沒在意她拿出來的是什麼,因為他太專心於打理自己的鬍子了。

  結果他手一伸過去,她不覺地心一揪,手便縮了回來,野菜餅全數落了地。

  「喂,妳幹麼?既然要請人吃東西,就要確定對方接住了東西再放手,哪有妳這樣的?真沒禮貌……」他看著地上那堆野菜餅,幸好有一塊沒破,他撿起來,拍掉上頭的泥灰,咬了一口,整個人忽然像被雷打到一樣,眼睛直瞪著她。

  她嚇一跳,登登登,連退三步。

  他想幹麼?那種灼熱到像要把人燒起來的眼神……他不會又起不良心思吧?她悄悄地轉過身子,準備三度逃亡。

  他突然跳起來,呸呸呸,吐光了嘴裡的野菜餅。

  「妳有沒有搞錯!這麼難吃的東西,丟給狗,狗都不吃,妳拿來給我吃?!」他從沒吃過如此難吃的東西,又苦又澀,還帶點像是腐朽般的酸味,真是噁心斃了。

  可當他仔細打量那塊野菜餅,發現上頭布著一點一點的白色,是沾到灰塵嗎?他用力拍了拍,沒拍掉,再看仔細一點……

  「惡──」他抱著肚子乾嘔起來。他媽的,這塊餅居然發霉了!「妳這個女人,果然心腸夠壞,居然拿發霉的東西給我吃,妳想毒死我啊?!」

  她怒瞪著他。深山野林裡有得吃就不錯了,哪有恁多講究?再說,她若想害他,直接餓死他得了,何必浪費自己辛苦尋來的糧食。

  她小心翼翼靠過去,飛快從地上撿起一塊摔碎的餅,再遠遠退離他身邊。

  龍天荒忽然有點懂了,一直以來讓她緊張又害怕的不是他物,正是他。

  可他倆素昧平生,她怎會如此畏懼他呢?

  房寶兒退到她自認完全之處後,便將覆臉的白布扒開一條縫,露出精緻美好、如初櫻綻放的芳唇,將野菜餅送入口中,細細咀嚼、吞嚥入腹。

  隨後,她挑釁地看著他。她平常吃的就是這種東西,隨便他愛吃不吃,她不勉強,但請不要侮蔑她,還有,別浪費食物。

  他看得呆了。「妳……平常就吃這玩意兒?」

  她翻個白眼,不想理他。

  拜託,這裡又不是皇宮御廚房,每天都有山珍海味。鳳凰山愈近巔峰,愈加荒蕪,能找到吃的,不至於餓死就不錯了,還有啥好挑剔的?

  看來她的日子過得真不是很美妙,但既然她生活如此辛苦,為何不下山?憑她的醫術,不管去哪家藥店駐診,都能夠享盡榮華……

  還是她有什麼難言之隱,所以堅持不肯下山?

  龍天荒猜測著,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搞清楚她的心結,並且解開它,讓她心甘情願隨他下山,幫平安治病。

  他不再想強逼她了,因為這個女人倔強又難纏,卻又軟弱得教人心憐。

  對她,他只想呵護,已起不了其它心思。

  第4章(1)

  因為不想餓死、又不願吃那種噁心極了的臭酸餅,龍天荒只好自己想辦法找吃的。

  他將自己收拾乾淨便去打獵,很快便捉來兩隻山雞、一隻野兔。

  他把獵物交給房寶兒。「喏,妳把牠們料理一下,我去撿柴、生火。」說完,他轉身就走。

  她呆呆看著他的背影,還有那三隻死掉的獵物。

  「料理?什麼意思?」是要她把牠們煮了嗎?可要拿什麼來煮?山上又沒有鍋子,就算有,她也想不出什麼樣的鍋子能大到同時容納兩隻山雞和一隻野兔。

  而且……她看著獵物身上的血漬,只覺好恐怖。三條活生生的性命就這樣消失,而現在還要吃牠們,是不是太殘忍了一點?

  她並非天生慈悲、不沾葷腥,事實上,爹爹未遭貶時,她在家也是三天兩頭魚翅、燕窩、雞湯……什麼東西美味、什麼東西對身體好,廚房都會特地為她準備。

  因為她是獨生女,所以爹娘寵她寵得像心肝寶貝。

  她是吃葷的,然而,那些葷食上桌時,並不是長這樣子啊!那一盤盤佳餚裝飾美麗、香氣撲鼻,哪像現在……她伸手想要戳一戳那隻兔子,但一碰到那尚且溫暖的動物屍身,她的手立刻縮回來。

  「怎麼這樣?太恐怖了。」兔子余有的溫度彷彿從她的指尖竄進了心坎裡。

  她連滾帶爬地遠離那三隻獵物。這東西太可怕了,她根本不知道、也無法料理牠們,她甚至懷疑,倘若早知葷食是這樣來的,她還敢不敢吃?

  她不敢再靠近牠們,只能眨巴著美麗大眼,可憐兮兮地看著牠們,再望望龍天荒消失的方向。

  如此重責大任還是交給他吧!她是無能為力的。

  她靜靜地守在獵物旁,等待他的歸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好像沒有那麼怕他了,是因為他梳弄鬍子的模樣很好玩嗎?還是他吃了野菜餅吐得臉色發青時太狼狽?又或者……他雖然嘴巴很賤,老是臭女人、女人地叫她,卻從沒真正傷害過她……

  她不知道原因是什麼,反正……她忍不住有一點點信任他了,總覺得他好像什麼都會,什麼也難不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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