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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何舞 好,他要說,她便聽著。 「一年前,你們從驪京逃出來,直到躲進了巴丘,晏小千在驪京就已經身中巨毒,在這裡撐了半年,早已是病人膏盲,我因遭了連環暗算,一路被人追殺到這裡,被你救回了家。」 「幾年前,我在驪京曾與你們有過一面之緣,晏小千自知時日不多,便央求我在他死後照顧你,怡巧我也打算在此處暫避一陣子養好傷,便應允了他。晏小千亡故後,你……又失憶了,我便代替他,成了這個家的男主人。」 顏歌彷彿失去了靈魂,只是怔怔地看著他,怔怔地聽著他說,直至他說完了,她才艱難地從口中擠出一句:「那麼……你又是誰呢?」 「洛刑天。」眼前小女人失魂落魄的模樣讓男人心中很不好受,一聽她問自己的姓名,立即據實相告。 顏歌輕輕地點了點頭,木然地轉過身,腳步如夢遊般,一步一步地朝門外走。 老天爺真是給她開了個天大的玩笑,她委身的男人,卻不是自己的丈夫,她真正的丈夫已經亡故了,那她該怎麼辦? 顏歌心中糾纏地如亂麻一般,一抬頭,太陽金晃晃地直刺著眼睛,她只覺太陽穴陣陣地發脹,眼前倏地一花,接著雙膝一軟,她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她惡夢連連,半夢半睡,偶爾還會驚醒,一整夜,洛刑天都沒有真正闔眼,他一直守在遭受到打擊的小女人身旁。 每當她稍有動靜,他便會立即輕拍著她的肩背,安撫她,而每當顏歌抬頭,也會準確無誤地在暗夜之中看到那雙深邃而擔憂的眼。 在這寂靜無聲的夜,如此近的距離,近到彷彿都能聽見對方的心跳聲,卻又如咫尺天涯。 顏歌陷入了深深地自責和自我厭齊中。她厭惡自己連真正的丈夫都忘記了,卻夜夜與另一個男人享受著魚水之歡,世上常唾罵的不守婦道,大概就是說她這種人吧。 漫漫長夜,如何能真正睡得著? 剛一入眠,便看見夢中的少年正在綺麗樓閣間對自己微笑,他一定是小千,她夢到他那麼多次,卻忘記了他是誰,可是現在她確定了又不敢再見他,他的笑容,他的寬吝,只會令她更加地厭惡自己。 還有一直守著自己的這個男人,為什麼一直用那種焦慮擔憂的眼光望著她? 心酸又疲累地閉上眼睛,窗外已露出第一絲魚肚白,顏歌終於在無盡的傷心和淚水中迷迷糊糊地睡沉了。 第6章(2) 她睡了,手腳卻是越來越冰涼,洛刑天蹙眉,大掌摸摸她的小手,再探向懷中人兒的額頭,雙頰及額頭卻如火燙,顯然她正在發燒,他略一思忖,小心翼翼地替她蓋好被子。 屋裡屋外都靜悄悄的,遠遠有公雞報曉的啼聲傳來,他打開院門,踏出這個簡陋的院落。 不足一盞茶的功夫,勿勿出門的男人又很快返回來了,身後不遠處,還好幾個人一路小跑地跟著。 進屋後,他大步走進內室,當發現縮在被裡的小女人一張小臉已燒得通紅,心中不免焦慮,回頭便冷喝一聲:「還不過來看病!」 「是,是!」氣喘吁吁地跟在洛刑天身後進門的,明顯剛被從床上楸起,睡眼惺忪的樣子,大概連臉都還來不及擦一把,正是「皮家醫捨」的三兄弟。 誰曾想,那皮家三兄弟,顏歌辛辛苦苦攢著銀子打算央求的三人,皮有福、皮有祿、皮有壽,居然會在天明時分齊齊光臨這間小小寒舍,甚至沒一個空著手,拎著、揣著、抱著的罈罈罐罐裡,裝著大把的珍稀補品和名貴中草藥。 這般情景,無論是隨便被巴丘裡的哪個人看見,恐怕要吃驚到下巴掉下來了。 究竟是撞上什麼樣的天煞對頭,才能唬得皮家「福祿壽」三兄弟連家當都給搬出來? 皮家三兄弟人品雖然不是個東西,但行醫的水準擺在那裡,很快便替顏歌診了脈,確定了病症。 「爺,小夫人偶染風寒,才會高燒不退,您不用擔心,小的們馬上替小夫人開方熬藥,讓小夫人盡快康復。」 皮有福心有餘悸,還未從在睡夢中被洛刑天從被窩裡拎起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他恭敬地低著頭,一副卑躬屈膝的樣子,甚至連餘光都不敢朝炕上生病的小女人瞄上一眼。 「是的,爺,小的們一定盡心盡力,您切勿憂慮。」皮有祿也跟著信誓旦旦地保證。 洛家人不好惹,尤其是這位爺的手段,皮家三兄弟那是步調一致的談虎色變。 五年前,他們三兄弟還在烏托的大都,親眼見識過烏托王室的心之狠,手之辣,殺人不眨眼,簡直是惡魔中的惡魔,可是若連那些惡魔都害怕的人,那恐怕就是惡魔中的極品了。 只是皮有福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這位窮酸小娘子家只能躺在炕上等死,連門都邁不出的漂亮夫婿,怎麼就變成了這位尊貴至極的爺了呢? 可惜對著這三人的慇勤,洛刑天壓根不買帳,聞言冷哼一聲,「言十妄九,漂亮話是人都會說,尤其是你們仨,在這裡只怕都成了精,眼裡還有誰?」 「爺說的哪裡話,小的們萬萬不敢,萬望爺恕罪。」皮有福一骨祿就跪了下去。 「爺請息怒。」皮家老二皮有祿也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先前小的不知小夫人是替爺抓藥療傷,有所怠慢,真是罪該萬死,若是一早知道是爺受傷了,就算給小的們一千個膽子也不敢勞動小夫人親自去醫捨。」 皮老三皮有壽一見自家兄長全都跪了,也趕緊跪了,「爺,當年若不是您,我兄弟三個早被那索王給砍了,哪還能留我們在這裡荀且愉生?我們三兄弟雖說比不得大都的名醫或者是宮裡的御醫,但好歹三個臭皮匠抵一個諸葛亮,爺就先湊和著,等小的們把小夫人身體調養好,爺再治我們的罪也不遲。」 洛刑天臉色微霽,「這話說的到還能聽,這帳我且記著,你們好自為之。」 「是,小的明白。」三人異口同聲。 洛刑天也不多言,一揚手,示意三人退下。 福祿壽三兄弟趕緊躬身退到外室,一走出簾外便互相看了一眼,才伸手抹掉一腦門子冷汗。 三人省了閒話,俐落地開了藥方,一人配藥,一人碾藥,一人熬藥,倒也分工明確。 藉著熬藥的機會,皮有福沖兩個兄弟招招手,三人湊到灶台邊交頭接耳起來。 「我瞧爺一時還不會離開巴丘,這屋子住著也怪寒磣,不過爺不提換住宿,那是誰也不敢開口的,但好歹多弄些吃的、用的過來。」皮有福抬頭打量了一下屋內,不屑地「嘖」了一聲,「這種屋子,爺竟然也能住得下去。」 「就是。」皮有壽小聲道:「還有那小娘子,看爺似乎寶貝得緊,也不知道是何身份,對了,爺不是早已訂了婚事嗎?」 「搞不好只是妾室。」皮有祿插嘴,一臉的不以為然,「爺婚配的可是號稱『烏托珍珠』的第一美女妲妲公主。」 洛家身為世代經營烏托的異姓世家,與烏托王族代代有聯姻,如今洛家的當家人,自然也不例外。 這小娘子雖然也生得貌美,但到底也不是什麼天香國色,就算將來有個一兒半女的,將來還不是得看是嫡出、庶出。 「別的先不管了,我瞧著爺估計是曾中了毒,想那小娘子在我們那買的草藥,治標不治本,估計是一直想靠自己的內力將毒根逼出來,恐怕體內還有餘毒未清……那個你們誰去幫爺看看中的什麼毒?」 「啊,對了,大哥,我先回醫捨弄些合爺胃口的食材,瞧那小娘子把這日子過得真夠窮得叮噹響了,得趕緊給爺好好補補啊。」 「是吶,就算不換房子住,這屋裡的擺設和用品不能不換,偷偷換些,爺應該沒心思管這些小事吧?大哥,我先去鎮上各大鋪子裡去看看有沒幾樣入眼的,挑揀些回來討爺歡心。」 望著兩個弟弟話音未落,已經一溜煙消失在門外的身影,皮有福唾了一口,「呸!搞了半天,要去挨罵的還是我。」 藍花布簾靜靜地垂著,燒得毫無意識的小女人剛被洛刑天抱著耐心地餵過藥,此刻正均勻地吐息,睡得更沉了。 洛刑天守在一旁,偶爾替她換掉額上用來降體溫的濕冷巾帕,動作十分柔和,直看得捧看湯盅,小心翼翼走進屋的皮有福目瞪口呆。 「爺。」皮有福上前,討好地將以文火精心慢燉的冬蟲夏草靈芝湯奉上,「爺請先用點,燉的時辰不算太夠,不過口感尚可,回頭小的再用血燕……」 洛刑天接過湯盅,卻不飲,反而問一句:「她能喝嗎?」 「哦,可以。」正待滔滔不絕的皮有福驀然住了嘴,因為他瞅見洛爺舀了一杓,細細吹涼了,竟去餵炕上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