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首頁 > 作家列表 > 齊晏 > 臣皇 > 上一頁 返回 下一頁 | |||||||||||||
字體大小 |
背景顏色 |
|
|||||||||||
第4頁 齊晏 「太傅,還要多久?我又乏又困。」 趁著海信總管朗讀禮單時,他悄悄靠近身旁的貝仲囂,低聲抱怨。 「皇上又忘了,要自稱『朕』。」貝仲囂小心地提醒他第一百零八遍。 「知道了。」元狩撇了撇嘴角。 貝仲囂與皇太后分坐在元狩兩側,但元狩半個身子幾乎都靠在貝仲囂這邊,與皇太后明顯隔了段距離。 雖然和皇太后中間隔了元狩,但貝仲囂依然感覺得到皇太后無聲而犀利的目光斜斜地掃向他。 「皇上是急著想看禮物吧?」貝仲囂低聲打趣。 「你聽海信總管念的那些禮單上的禮品,不是很喜歡嗎?」他含笑提醒。 「喜歡是喜歡,但宮裡不缺馬,也不是太新鮮。」 元狩一逕與貝仲囂竊語,完全不理坐在另一旁的皇太后。 「天子之家本來就要什麼有什麼了,為了給皇上送禮,大臣們個個絞盡腦汁,皇上又何必太為難他們?」貝仲囂總會適時導正他的想法。 「朕也不是想為難他們,只是覺得送禮也是門學問,懂得送禮的人,腦袋絕對聰明得多了。」元狩低低自語。 貝仲囂點頭,笑而不答。 「難道民間沒有新奇好玩的東西嗎?」元狩支著下顎問他。「太傅,你下次出宮多幫朕留意些,朕不要什麼金銀珠玉,要有趣好玩的!」 「好,我若出宮,一定替皇上找找。」貝仲囂瞥見燕守青帶著夫人和燕長樂不疾不徐地走進大殿,隨即低聲提醒元狩,說:「燕大人來了,我昨晚跟皇上說的話,皇上可還記得?」 昨夜,貝仲囂仔細對元狩分析眼前的政局情勢,談到將如何佈局對他才有利,並告訴他朝中有哪一些老臣可堪倚賴重用,中書令燕守青便是談及最多的一位。 自然,他也刻意提到了燕長樂,並且告訴元狩,燕長樂是他覺得目前最合適的皇后人選,要元狩多加觀察她,甚至再三提醒元狩,萬一皇太后和國舅唱起雙簧,意欲送女兒進宮時,一定要想辦法拒絕。 「朕記得。」元狩坐直了身子。 那燕守青日日上朝,元狩是看熟了的,所以黑眸定定落在燕長樂臉上。 燕守青領著妻女叩拜。 貝仲囂細看了燕長樂幾眼,她的妝極淡,身上的錦服顏色也淡,低首斂眉,像是刻意不讓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太傅。」元狩側頭對貝仲囂耳語道:「你提到的燕長樂果真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呢!」 元狩天真單純的讚美,讓貝仲囂抓緊機會追問一句—— 「所以皇上願意立她為後嗎?」 「可是……她年紀大我不少吧?」元狩略微遲疑了下。 燕長樂美則美矣,但是對年僅十三歲的他來說,長他五歲的燕長樂與大姐姐無異,談不上討厭,卻似乎也還不到動心的程度。 「皇后是後宮之首,沒有一點能耐是掌不住鳳印的。等皇上見過燕長樂之後,或許就能明白我的用意了。」貝仲囂慎重地說。 元狩點點頭,漫不經心地聽著海信總管把燕守青的禮單念完,忽然一句「拆卸船」吸引了他的注意。 「船?」他睜圓了眼,好奇地問道:「什麼船?」 「回皇上的話,是一種可以拆卸下來又能拼裝回去的小船,很精巧的小玩意兒,是小女長樂特意獻給皇上的。」燕守青恭謹地應答。 元狩終於露出了難得的驚喜笑容,他站起身,迫不及待地喊道:「朕現在就要看看,快拿過來!」 「皇上,不許這般失態!」皇太后沉下臉輕斥。 元狩完全不理母后的斥責,看見兩個宮娥抬著一艘約莫三尺寬的木船走進殿,他立刻步下寶座,繞著那艘木船前前後後觀看,東摸西碰,愛不釋手。 貝仲囂也好奇地走過來細瞧。這是一艘工藝精巧的木船,外觀是廣式海船的形體,有水密隔艙、多孔舵、軸轉舵、平衡硬式斜桁四角帆等,桅桿、舵、槳等船具俱全,甚至窗可以打開、帆可以升起、舵可以轉動,每一處都可以拆卸下來,又能拼裝回去。 元狩喜歡得不得了,逕自走到燕長樂面前,開心地問道:「你是從哪裡找到的好寶貝?朕實在太喜歡了!」 燕長樂沒料到皇上會突然走到她面前跟她說話,略微一驚。 由於元狩才十三整歲,身量只長到和燕長樂差不多高,所以她稍稍抬眸就能直接看見元狩那張歡喜不已的臉。 「回皇上的話,其實這艘拆卸船是長樂出生時先帝賞賜給我爹的,長樂細心珍藏了十八年,今日皇上壽辰,長樂不知該獻上什麼賀禮才好,幾經思索,決定把這艘先帝賞賜的拆卸船獻給皇上。」她低眉含笑道。 「原來那是父皇賞賜給你的?」元狩更加驚喜了。「父皇御賜之物,你怎麼捨得給朕?」 她輕輕道:「只要皇上喜歡,沒有什麼捨不得的。這船原是皇家之物,留在皇上身邊或許比留在長樂身邊更好。」 其實她說了違心話,在她心中當然是萬分捨不得的,但是想到皇帝年齡尚小,一定會對這種可以拆卸拼裝的船感興趣,而她現在大了,只把這艘船當擺設,讓它失去原本功用未免可惜,轉送給皇帝則足夠讓他把玩個好幾年,用處大得多了,所以便決定送給他。 貝仲囂的目光在燕長樂臉上停留了一瞬,便淡淡轉開來。 他看得出燕長樂聰敏慧捷也善解人意,只是沒料到她的表現竟出乎預期的好。 這份打動了元狩的大禮,將會讓元狩更加容易接納她,但也讓他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太低估了燕長樂的心計? 「皇上,後頭還有大臣們等著祝壽呢!」皇太后面露不悅。 貝仲囂迅速看了元狩一眼,元狩也夠伶俐,立即親熱地握起燕長樂的手,自然地笑說:「長樂姐姐,朕真喜歡你,你能時時進宮陪朕嗎?」 燕長樂愕然抬頭,驚呆的神情彷彿無法置信,燕守青和夫人的表情與燕長樂一般,亦充滿了驚駭之色。 「元狩,你方才胡喊什麼?」皇太后大罵,臉色鐵青。「你如今是一國之君了,行事怎可胡來!」 元狩自己也沒想到會如此順口就喊出了「長樂姐姐」,轉頭看了貝仲囂一眼,見貝仲囂無奈地皺眉,不禁抿嘴笑了起來。 皇太后當著大臣的面喝斥皇上,尷尬難堪的不是皇上本人,反倒是目睹衝突的燕守青一家人。 對被迫進宮的燕長樂來說,本來極度不情願的心情,卻被皇上一句「長樂姐姐,朕真喜歡你」給融化了。 皇上的笑容單純天真,雙目靈動如珠,只一眼就對他有了好感,很想對他說「可以,我願意時時進宮陪你玩」,可惜,這樣的話只能擱在心裡,若不識相地說出口,只怕皇太后饒不了她。 跟著父親叩首行禮後退出大殿,燕長樂下意識側首回望,只見元狩坐回了御座,而貝仲囂也端坐在他身側,他清透的目光彷彿一直跟著她走,直到她回首那一剎對個正著。 雖然他並不多話,但他的眼神不若元狩那般簡單明瞭,像染上了複雜的色彩,教人看不清眸底真正的顏色。 驀地,她的心口一陣緊縮,心頭突突亂跳,飛快地低下頭匆匆離去。 她不懂自己為了什麼而緊張?不明所以的慌亂又從何而來? 「那人便是索國舅。」 燕長樂聽見父親悄聲對她說道,順著父親的視線望過去,看見一個高大魁梧的大鬍子中年男子,兩手各牽著年約八歲的小女孩,趾高氣昂地跨進大殿。 「貝太傅說,索國舅有意讓皇上立他的一雙女兒為后妃,想來是看皇上年幼好欺,趁此機會好控制住皇上,這麼一來,他的權勢還能不大過天嗎?」燕守青冷哼了兩聲。 燕長樂沒有留心父親後頭說了什麼,只淡淡問道:「爹,貝太傅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臣皇。」 燕守青低聲說,嘴角流露一絲詭秘的微笑。 「什麼?」燕長樂一時不解何意。 「貝仲囂啊,他原是先帝授命的太傅,先帝駕崩後,他一躍成了新帝跟前唯一的大紅人,也不知他有何本事,竟能讓皇上誰的話都不聽,就只聽他的。 「後來他漸漸將朝廷大權獨攬,後又懲處了楚姓親王,引起許多門閥貴族和朝廷重臣的憤恨不滿,所以暗中喚他『臣皇』,意指他表面為『臣』,實際是『皇』。」 燕長樂沒想到貝仲囂是這樣的角色,大出她意料之外。 「能讓皇上全盤信任,他必然有過人之處,難怪他能穩坐在皇上身邊。」 方纔她留意到,皇上對皇太后的態度似乎頗為厭煩,不及對貝仲囂那般親近。 燕守青繼續說道:「皇上不管學著審閱奏折還是草擬諭旨時,都非要貝太傅陪同,且不論大小事都只詢問他的意見,慢慢地,貝太傅就開始涉足朝政,參預披覽臣工奏章。在皇上登基後半年之內,他就替皇上翦除了敵對勢力,除掉無數隱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