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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夏灩    


  他抱住她。

  慶幸她不害怕自己現在的打扮,他極盡所能地圈她入懷,在她顫抖的耳邊輕輕安慰。「沒關係了,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好。韻禾,我以你為傲。」

  這是他的真心話。

  他內心似有一股難言情緒彙集,那是因她產生的、深深的疼。他擁著她,在她耳畔一遍一遍地安慰,給她支持,彷彿要藉此告訴她:不要緊,你不是一個人,有我愛你……

  於是方韻禾落下淚來。在這個男人懷中,她覺得很安全。

  本來該感到害怕的,此刻卻只有一種安心圍繞,彷彿這兒就是她的歸屬,而這個人,就是她的小天地裡,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她如是想。

  ☆ ☆ ☆ ☆ ☆ ☆ ☆ ☆ ☆ ☆ ☆ ☆ ☆ ☆

  晚上,活動到了尾聲,最後壓軸是小型煙火,如花一般盛放的火焰以夜空為幕,絢爛得教人移不開眼,可累了一整天,方韻禾體力已至極限,就這樣靠著熊貓的柔軟身軀睡著了。

  何嗣弈第一次見到她的睡顏。很靜、很甜、很安詳,他摘下頭上那顆笨重的熊貓頭,想藉此看清楚一點,遠方卻忽然「咻」地一聲,他下意識伸手掩住她的耳,害怕火花綻放的聲音驚擾了她。

  她沒醒來。

  何嗣弈鬆了口氣,這才想到自己似乎幹了件很傻氣的事。

  方韻禾身上仍舊是桃樂絲的裝扮,讓她看起來天真,依偎著他的模樣更是安心得好似天塌下來都不怕……何嗣弈覷了眼自身的打扮,老實說,心情真有一些複雜。

  今天一整天,他們好自然地牽手、擁抱,何嗣弈一直以為自己是有耐心的,即使碰觸不到,他可以等,可事實上,他錯了。

  就像一隻以喝水為生的鳥兒,嘗到蜂蜜的滋味以後,再也無法回到以清水維生的日子,感受了她的柔軟、她的溫度以後,自己當真可以繼續不貪求嗎?

  「嗯?」方韻禾揉了揉眼,看見何嗣弈在她醒來後馬上把頭套戴回去,她一愣,繼而「噗」一聲笑出。「現在不用戴也無所謂了吧?」

  熊貓腦袋側了側,呈現一副無辜姿態,可裝扮內的男人卻以萬分炙熱的目光,瞅著這個卸下防備後如蜜一般甜美的小女人。見她笑得開心,他忍不住懷疑,她接近的究竟是他,還是熊貓?如果這是以後接近她的「必備行頭」,那……

  何嗣弈想像著,背脊攀爬上一種莫名恐懼,因為他腦中竟浮現他以這身裝扮和她走入禮堂的畫面。那其實有點好笑,可下一秒,當他想到婚禮後必經的洞房,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怎麼了?」

  「……沒事。」他摘下那只愚蠢的頭套,第一次感覺自己也變呆了,淨想這些有的沒的。

  窩在他懷裡的方韻禾不解地眨了眨眼,剛睡醒而迷離的水目反映著遠方花火的光,似有一把火焰在她眸裡點燃,燃出了漂亮的花。

  何嗣弈瞅著,胸膛發熱,他懷疑是自己一整天穿著這身布偶裝太悶了,所以才會產生這樣的感覺,她如兔子般晶潤膽怯的黑眸裡滿載著對他的信賴,這樣毫無防備的信任,無疑會逼瘋任何一個男人。

  他也不例外。

  他喘了口氣,極盡所能地把持住,可他墨黑的眸早已經出賣了自己的心緒。方韻禾被他看著,不知怎地覺得他的視線有些炙人。

  天是黑的,儘管有燈,可被她擋著,讓他的輪廓顯得黝暗不清,遠方「砰」地傳來煙花盛開的聲音,在那一瞬間的光芒下,她看清了他的臉。

  她的男人。

  方韻禾嚥了口口水。

  她按了按自己亂跳一氣的胸口,忽然覺得,如果是現在、這個男人,她可以……就這樣不由自主地送上自己。

  何嗣弈不解她的舉動,只下意識地後退,退到了底,沒得退,他艱難地開口。「韻禾……」

  方韻禾沒應聲。

  她專心得再也聽不進任何話語,好不容易壯起膽子,她只一逕盯著他那開開合合的飽滿唇瓣,然後,就那樣貼了上去。

  煙花開了。

  這火花四射的聲響,好似也在何嗣弈的腦袋、胸膛裡,直至五臟六腑內發生。這個吻,只輕輕一碰便離開,方韻禾表情迷茫,一臉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什麼的模樣,何嗣弈看著,明白自己不可能就此放過她,因為,她已點燃了他體內沉寂許久的火——

  再一朵煙花炫放,這一次,換他吻她。

  即使衝動,何嗣弈還是顧慮到她,學她那般亦步亦趨地靠近,給予她承接的時間。方韻禾睜著眼,心臟跳動的聲音快要大過了花火的聲響,可她沒有任何不對勁的感受。

  於是,她的唇終於被吻,但只短短數秒,他便已退開。她舒了口氣,內心卻有股莫名失落。就這樣?

  可時間不過一秒,何嗣弈的唇便再度熨合上來。

  沒人注意到他們,這一次的吻不再自制,儘管沒有過分的侵入卻長久,他的唇極有力地纏吮住她,唇瓣相貼、輾轉相碰,吻得她腳軟,一股熱潮猛烈湧上,匯聚在她的心口,容納不住,像要爆炸。

  「……討厭嗎?」

  方韻禾愣了愣,腦子還是渾沌的,無法思考,只能下意識反應。她搖頭。

  「很好。」

  他笑了。

  她喜歡他的笑,溫暖、迷人、可愛,撩動著她。可還來不及多欣賞一點,那微微上揚的唇便又再度貼上來……

  彷彿永無休止。

  ☆ ☆ ☆ ☆ ☆ ☆ ☆ ☆ ☆ ☆ ☆ ☆ ☆ ☆

  方韻禾過了開心且充實的一天,兩人出了捷運站,走在回家路上。何嗣弈已脫下那件可愛但有些笨拙的布偶裝,換上了Polo衫和卡其褲,強調出他健碩而均勻的身形。方韻禾望著,不知怎地想到他們之前做的那件事,忍不住臉紅了。

  她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有跟男人……嗯,接吻的一天,而且感覺出乎意料地美好,她覺得……自己會上癮。

  「怎麼了?」

  歷經了方纔的親匿,儘管他們現在仍保持著往常的距離,可何嗣弈注視她的方式就是不一樣了。多了一些熱、一些壓抑,還有……一種慾望。

  這目光使她不自覺地發熱,她小手在臉頰上扇了扇,希望藉此扇去一些熱度,可成效似乎不彰。「你……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看我?」

  他一愣,隨即瞇了眸。「怎樣看?」

  就是這種好似她是什麼很可口的食物,躺在砧板上迫不及待等著料理,然後吞吃入腹的眼神啦!

  方韻禾努努嘴,說不出來,只好刻意走快,何嗣弈也加快腳步追上她。「嚇到你了?」

  她不說話,只抿著唇,好久好久,才淡淡地搖了搖頭。

  「嗯,那就好。」何嗣弈安心了,不過他也沒再用那種羞人的眼神瞅她。

  他曉得她還在適應,也還不習慣他們之間產生的熱度,但畢竟是跨出了一大步,他太欣喜……儘管,是靠著那身可笑的布偶裝。

  好吧,也許他應該感謝「它」。

  兩個人走了一段,何嗣弈感覺手上傳來一種觸感,他低頭望,這才看見她的指頭正有意無意地輕輕碰著他。那動作很小心,像極一種試探,她垂著臉,表情卻十足認真。第一次,她指尖碰了下便離開,第二次,肌膚稍稍貼了會兒,她鬆口氣,直到第三次……何嗣弈以小指忽地勾住了她的食指。

  「你、你你你……」被發現了?!

  何嗣弈只是淡淡一笑,沒多做反應。

  像個惡作劇被抓包的小孩,方韻禾臉色好慌,眼睛不知道要往哪兒瞧,但她並沒有抽回她的手指。

  於是,兩人以勾勾手的方式代替牽手。他們住處相鄰,所以不用向對方說掰掰,就這樣一直走一直走,彷彿這樣就是永恆了。

  好像夢一樣。

  可是,夢終究是要醒來的。

  「小禾,爸爸找到你了!」

  就在這個聲音出現的瞬間,「鏘」地一聲,她的美夢終於破碎。

  惡夢來臨了。

  第7章(2)

  ☆ ☆ ☆ ☆ ☆ ☆ ☆ ☆ ☆ ☆ ☆ ☆ ☆ ☆

  夜半。

  「我問過我媽了。」方齊菡在電話那端歎了口氣。今晚,她一接到何嗣弈的通知便四處探問,終於找到供出韻禾下落的人是誰。「對不起,是我媽……她受不了那個人一直糾纏我爸,才告訴他韻禾住在哪裡……」

  何嗣弈凜著臉,沒說話。

  「韻禾……她怎樣?還好吧?」

  「她睡了。」揉了揉隱隱作痛的眉心,何嗣弈語調平板,不顯露任何感情。若不這樣,他怕自己會失控。

  尤其,一想到那個男人出現以後,韻禾的反應——

  「小禾,爸爸找到你了!」

  因為太沒有防備,看見這個守在他們公寓大門外的老人,他們一怔,方韻禾立刻慘白了臉,摀住嘴,幾欲嘔吐。

  老人恍若不覺,滿臉堆著笑向他們靠近。「小禾啊,爸爸好久沒看到你了,搬家了怎麼不說一聲咧?害我找你找得那麼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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