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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莫顏    


  如她所料,弓長嘯把她安排在他的帳篷裡,他的理由是這樣可以就近保護她,因為這一路上都有人跟著他們,目標是為了劫走她,他不能讓她單獨睡一個帳篷。

  正如同他先前在馬車上所言,若他要碰她,就算分開睡也無用,所以這一次她改變方式,既然知道抗議不成,她便向他要求另一件事。

  「把東西還我,若你不交出來,我今夜寧可睡在馬車上。」

  那名冊太重要了,她要放在自己身上才寬心,況且這廝從出發到現在,就一直給她裝傻,她今夜非要回來不可。

  弓長嘯目光明亮。「若我把東西還你,你就願意和我同宿一個帳篷?」

  宮無歡咬了咬牙。「是。」

  「好,我立刻還給你。」他也不囉嗉,爽快答應。

  宮無歡心下鬆了口氣,只要名冊在手,她就能乘機逃跑,可當弓長嘯將琥珀劍雙手奉還時,她愣住了,繼而沉下臉,冷冷瞪著他。

  「娘子,這東西你可要收好,這是咱們的定情物,丟不得的。」他一副割肉的不捨樣。

  她聲音冰冷如斯。「我要的不是這個,你明白的。」

  他也很坦然地告訴她。「這把劍你收著防身,那名冊很重要,我先幫你保管,免得被人奪了去。」

  這廝就是故意的!

  她二話不說,搶過劍就朝他砍去。

  他閃躲。「娘子,不可殺夫知道嗎?如果你殺了為夫,晚上誰還幫你守夜暖床?」

  不是只有他會耍嘴皮子,她也會。「你過來,讓我刺一劍,晚上我讓你抱著睡。」

  這話一出口,讓弓長嘯瞬間呆住,又急急閃避,差點讓她削了自己的鼻子。

  「娘子,你會說笑了?」

  「你怎麼會覺得我在說笑?我是說真的呢。」

  他不讓她好過,她也不讓他安生,想跟她同宿一個帳篷是吧,她晚t精神可好了,正打算練練劍。

  他們從帳篷內打到帳篷外,忙著生火、提水、準備晚膳的大夥兒見到他們交手,有的搖搖頭,有的翻白眼,有的乾脆把重要的行李搬一搬,讓出地方讓他們打,免得把東西弄壞了。

  第6章(2)

  從這日開始,宮無歡找到發洩的管道了,對這人生氣也不過是氣到自己,既然他這麼喜歡纏著她折騰,她就成全他。

  不管是白天或晚上,當她心血來潮時便偷襲他,無聊時也偷襲他,有時候她在馬車內假裝睡著,弓長嘯悄悄掀簾,正要上馬車時,她會猛然出手偷襲。

  弓長嘯一邊閃避,一邊寵溺地勸道:「娘子,別再打了,為夫怕自己武功太高強,不小心傷了你,為夫會心疼的。」

  「相公。」她突然輕輕喊出,令弓長嘯為之一震。

  有弱點!她射出暗器。

  弓長嘯一閃,暗器從他耳旁掠過。

  「嘖,沒中!」她低罵一聲。

  他雖驚險躲過了,但她那一聲「相公」實在太讓他驚喜,一時腳沒站穩,摔出了馬車外。

  宮無歡先是一愣,繼而捂嘴笑了,堂堂幫主在眾目睽睽之下摔出馬車,大大丟了臉面,那樣子說有多糗就有多糗,實在大快人心。

  向來吝於給予笑容的宮無歡不知道自己笑開了,這一笑真如春暖花開,奪人心魂。

  弓長嘯見到她的笑容,不禁愣在當場。與她相處到現在,他從沒見她笑得如此開懷,不由得雙目如火,癡癡盯住她。

  見到他呆望著自己,宮無歡也意識到自己居然對他笑了,雖然她不是故意的,只是覺得他這一跤跌得太好笑,但見他欣喜,反倒令她渾身不自在了,甚至有些懊惱。

  她收起笑,狠狠瞪了他一眼,用力把車簾放下。

  弓長嘯高興極了,能逗美人一笑,讓他多摔幾個跟斗也行,不過當他發現其它人也在偷笑時,他立即拉下臉,狠狠掃瞪回去,害得手下們趕忙轉開臉,躲的躲、逃的逃。

  弓長嘯嚇唬完其它人,便靠近馬車,悶悶地說:「娘子,你太奸詐了。」

  馬車裡的人只是哼了他一聲,弓長嘯站在馬車外,嘴角揚起,他實在高興極了,不管她是為了暗算也好、虛情假意也罷,能聽她喊自己一聲「相公」,他這假裝摔跤也值了,之後他還要努力表現去逗她高興,說不定她還會多喊幾次「相公」給他聽。

  眾人行進到一個城鎮後,坐在馬車裡閉目養神的宮無歡忽聞外頭的歡呼聲,睜開美眸,微微掀開車簾朝外頭看去,就見崔木和楊笙等人正和一群不知哪來的漢子們勾肩談笑,顯得很熟絡。

  她的目光搜尋到弓長嘯,他身邊圍的人更多,若非弓長嘯生得高壯,大概早被包圍得都看不見人影了,只見那些人見到他,臉上神情是一片歡欣,夾雜著大笑聲。

  「怎麼回事?」她問向陪同在馬車裡伺候的惠娘,惠娘臉上也是十分興奮。

  「快到咱們漕幫的分舵了,那些人都是分舵的弟兄,特來接應幫主。」

  「喔?」宮無歡收回視線,目光再度朝弓長嘯望去。

  行經到此,已經走了七天的路程,她看看天色,思忖今夜是要在漕幫分舵裡留宿了。

  當人馬進入鎮中,來迎接的人更多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圍著弓長嘯,一聲又一聲地喊著幫主。

  宮無歡始終好奇地看著,見弓長嘯一路和那些人談笑,偶爾還會抱起幾個孩子轉圈圈逗著他們玩,惹得孩子們咯咯笑,大人們亦是歡笑聲不斷。

  她倒是沒想到弓長嘯竟如此受人愛戴,一旁的惠娘細細觀察她,看出了她的疑惑,柔聲對她解釋。

  「當年幫主還沒接這位置時,幫裡分成了好幾派,各行其事,互相攻訐,各分舵分崩離析,鬧得不可開交,老幫主已年老體弱,無力管事,幫裡弟兄誰也不聽誰的,後來是弓幫主挺身而出,幫著老幫主整頓,漕幫才漸漸有了主心骨。唉,該怎麼說呢?也就是因為有幫主在,漕幫弟兄的日子才漸漸好起來,我是個婦人家,不懂大事,只知幫主能力強,鎮壓得住所有弟兄……前陣子漕幫的鹽貨被盜匪劫走,最後還是幫主用計將鹽貨找回來,否則光是虧損,就不知要花多少年才能還得清。」

  宮無歡聽惠娘一說,倒是突然想起一事,她們四位師姊妹在各地查案,除了用飛鴿傳書傳遞重要消息之外,相聚時亦會互相討論朝堂政事及各地方幫派的勢力分佈。

  她記得大師姊曾跟她們說過,兩淮漕幫各分舵為了搶地盤,時有打鬥發生,加上地方貪官為了利益,收受各分舵賄賂,地方官勢力介入,私扣漕稅,時有所聞,不過這兩年漕幫勢力突起,各分舵勢力被整合,幫規嚴格,押糧運貨不再漫天起價,而是有一定的收費制度。

  大師姊有一批茶貨,就是托漕幫運到北方,當時大師姊去了漕幫,回來後告訴她們,漕幫裡出了一位能人,這人治下嚴謹,假以時日,勢力必然壯大。

  大師姊說的這位能人,難不成就是弓長嘯?

  宮無歡不由得盯著弓長嘯打量,平日看他耍嘴皮子,實在不像是個治下嚴謹的幫主。

  大夥兒來到分舵的一處宅子,當宮無歡下了馬車,立刻感受到四處投來的視線,她面色清冷,淡漠的目光掃向眾人,那些人分成兩列,眼中儘是打量和質疑,有些女子見到她,眼神更多了分銳利。

  她微微皺眉,這些人跟先前來迎接的那些人不同,他們身上莽氣更重,目光炯炯有神,一看就知不是好易與的。

  宮無歡視而不見,她只是個過客,不想和這些人有任何接觸,她移開視線,可當她看到弓長嘯的神情時,不禁一怔。

  此時的弓長嘯渾身散發著一股疏冷的魄力,像換了一個人似的,面上不苟言笑,光是站在那兒,就覺得他像一把磨得銳利的刀,隨時可以教人五步見血。

  從他身上找不到先前的嘻皮笑臉,好似戴了一張面具似的,又像是穿上鋼鐵盔甲,散發著懾人的氣勢,他盯著在場的每個人,身上的煞氣壓過在場所有人的莽氣,而眾人也神情肅穆,不敢輕忽怠慢。

  這氣氛……竟是迫人的窒息。

  宮無歡心中詫異,生出一股陌生的異樣感,彷彿在她面前的這個弓長嘯,和先前那個嘻皮笑臉、死纏爛打的弓長嘯,是完全不同的人。

  「通報下去,有盜匪盯上了咱們運送的貨物,加強四周的把守,從現在開始,進出者得持有令牌,違者一律逮捕,聽候幫規處置。」

  眾人一聽,神色凜然地應答,弓長嘯又下了幾道命令後,突然宣佈。

  「我身邊這位宮姑娘,任何人皆不得對她無禮。秋菊,帶她去我的院子。」

  一聽到「我的院子」時,宮無歡立即要抗議,但在接觸到他射來的目光時,她不禁啞口無言,這一眼威嚴懾魄,看進她眼底,直入人心,竟說不出一個「不」字,待她回神時,弓長嘯已然轉身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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