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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頁     寄秋    


  「眼角有淚痣的女人,眼角下有……淚、淚痣?!」她頓時失聲尖叫,把自己抱得更緊。

  一股暗香飄動,陳皇后腦子想著該喊宮女、太監,讓他們帶人來驅鬼,可是淡然的香氣掠過鼻間,她整個人就昏昏沉沉地,想不起來該做什麼,失去思考的能力。

  「看來你認識她,她說她叫趙幽然,是個皇后,我是她的兒子,她問你敢不敢承認。」快撐不住了吧!

  孔方剛一說完,一道白影飄近他,花容月貌似凝露,雪面淡眉天上女,影影綽綽,竟與已故趙皇后十分神似。

  「他……他不是你的孩子,幽然姊姊,不是,不是,我把他給人了,你生的是女嬰,長得非常美麗的公主,不是皇子……」她驚得語無倫次,話說得顛三倒四。

  「你把我的皇兒給了誰?」全身素白的女子聲音很柔,像細膩的絲綢。

  「給了孔家,我打聽過了,孔氏夫妻年近四十仍無子嗣,他們會對你的孩子好,幽然姊姊不必為他擔心。」瞧,她多仁慈,並未殺死男嬰,還把他送給無子夫婦撫養。

  其實她當年是想殺死趙皇后之子,但是她一直未育有皇子,因此,才由著孔方活著,她想若是有朝一日失去帝寵,她便想辦法接孔方回宮,記在名下好為自己固寵。

  可是四皇子出生了,孔方便沒有存在的必要,他的「在世」成了四皇子的阻礙,必須除之,不留後患。

  「那他叫什麼名字?」女子問道。

  「孔方,一種銅錢的別稱。」陳皇后回答得極快,深怕說慢了趙皇后會掐住她脖子,令她窒息而亡。她已經被逼到極點了,後背冷汗濕透了裡衫。

  「孩子,聽見了嗎?你是趙皇后拚著命不要也要生下的孩子,你姓陶,不姓孔。」女子聲音出現嗚嗚低泣。

  「我聽見了,相信皇上也聽明白了,陳皇后欺君罔上,罔顧倫理,將宮外一名女嬰與趙皇后之子調換,罪大惡極,罪無可恕。」她真的敢瞞天過海,偷龍轉鳳。

  什麼意思……

  陳皇后有種茫茫然,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她眼神怔忡,目光灰暗,好像遺忘了什麼又想不起來。

  令人昏沉的暗香移走,一室清明,淡淡的龍涎香流洩。

  垂地鮫珠絹帳幕撩開,一張深沉黑檀木雕福壽紋大椅置於垂帳後,上頭坐著一身明黃服飾的男人,鐵青著臉瞪向恍然大悟的陳皇后。

  她被陰了。

  「朕只問你,長公主是不是朕的親生女兒?」痛心,是陶鎮武唯一的感受,他心口如針扎般疼痛。

  「皇上……」眼眶一紅的陳皇后很想說不,可是看到皇上失望又哀痛的眼神,她不禁失聲。

  「朕待你不薄,為什麼你要這麼待朕?」他的皇后,他相伴二十幾年的妻子,她曾經明媚天真的站在花叢中對他盈盈一笑,那時百花在她身後為之黯然失色。

  她只是淚流,一句話也不說。

  「你讓朕失去皇長子二十三年,還讓他成了別人的兒子,錦玉,朕要如何面對陶氏列宗列祖,怎麼對得起打下萬里的先祖先賢,朕虧待我兒呀!」一國之君的皇兒叫一個平民百姓為爹,姓其姓氏,拜其祖宗,傳其香火,陶家子孫成了姓孔的,叫身為人父的他情何以堪。

  事到臨頭,陳皇后仍想奮力一搏,不甘萬般算計全成空,「四皇子也是皇上的兒子,有他承歡膝下就足夠,皇上不是常稱讚他聰明伶俐、智慧過人,以後有他傳承您的大志,江山就穩了。」

  看著陳皇后,越看雙眸越冷,陶鎮武淒涼的笑出聲,「原來你打的好主意,朕的皇后,朕還沒死你就急著謀奪朕的天下,真是好皇后,婦德楷模,朕……看走眼了。」

  「皇上,您不能對四皇子不公平,同樣是您的皇兒,您不可以因長幼有序而剝奪他立德傳世的機會,他比任何一個皇子都值得栽培。」她爬著過來抱住陶鎮武的大腿,淒楚哀求,企圖以可憐姿態令他的心軟。

  「朕有兩個皇兒。」他一腳踢開矯揉作態的陳皇后,冷冷地一瞟。「要不是三公主纏著朕來看一場好戲,要朕自始至終不可出言打斷,朕還看不到皇后一手導的大戲。」

  又是季明蕙生的賤丫頭,專門壞她的好事!陳皇后咬緊銀牙,想像這是陶於薇的肉,她要一口一口咬碎。

  「皇兒,過來。」

  已拭去一臉鮮血,束髮,換上乾淨衣袍的孔方聞喚而至。「草民孔方,拜見皇上——」

  他剛一彎身要下跪,在陶鎮武的示意下,服侍皇上的總管太監黎公公早一步恭敬地將其扶起,然後又快速的退到皇上身後。

  「還叫皇上,該改口喊父皇。」他的皇兒,他的皇長子呀!他怎麼就荒唐地白替人家養了二十多年的女兒。

  「父……父皇。」孔方喊得遲疑,極不自在。

  失怙十年後又突然多了個親爹,還是萬萬人之上的皇上,他是既驚慌又惶恐,全無喜色,成為皇室宗親之重他承擔得起嗎?

  「別當朕是毒蛇猛獸,你問問三丫頭,朕是再慈祥不過的父親,向來只有你們拔朕的鬍子,朕可沒有打罵一個皇兒。」他是寵過頭,一個個寵出無法無天的性子。

  看到陶鎮武慈父般的笑顏,猶帶忐忑的孔方心頭這才略微一鬆,露出近親情怯的靦色,稍有些底氣的喊了父皇,讓向來疼孩子的陶鎮武笑得直點頭,皇兒、皇兒地直喊。

  「父皇偏心,有了皇兄就不要長鳳了,把人家的底都給掀了,長鳳哪有那麼頑皮,是幫父皇揉醜醜的下巴,然後不小心扯落幾根龍鬚。」那是她三、四歲時的事了。

  扮趙皇后的女鬼將密合的人皮面具一撕開,赫然是擠眉弄眼又吐舌的淘氣三公主陶於薇,她扯著皇上的胳臂肘撒嬌。

  「是是是,你說得都是,朕的心還真是偏了一邊,快叫太醫來瞧,我這心窩被長鳳撓得心疼。」

  他帶笑的眼中有著疼寵,對這個眉眼都帶笑的女兒確實有幾分偏愛。

  「討厭,父皇取笑人,長鳳要跟您絕交,只跟我皇兄親近……啊!案皇,皇兄沒上玉牒,沒有名字,您趕緊給他取蚌名字好開祠認祖宗。」陶於薇巧妙地點出孔方的尷尬。

  開祠認祖宗,開祠認祖宗……那不表示承認了皇長子的身份?被踹了一記窩心腳、倒在地上的陳皇后死性不改,仍想力挽狂瀾,她不認為自己犯了什麼大錯,還有機會利用皇上心軟的性子來遂其心願。

  「皇上,不可,他來路不明——」出身不正。

  陳皇后想阻止,但她爬向陶鎮武的手忽被一隻繡鳳棲梧的雲鞋給踩了,她痛得大叫,眼淚直淌。

  第12章(2)

  「父皇,快點,皇兄還等著您呢!」想要翻盤?當年你陷害我母妃時,可有想過今日的下場。

  陶於薇那一腳踩得又狠又重,陳皇后那隻手不殘也廢了,再也提不得重物。

  「好,好,朕的好皇兒。」看著一張酷似季明蕙,一張神似趙皇后的兩張臉孔以孺慕眼光看他,陶鎮武一顆慈父心當下化成一灘水,「朕就恢復皇兒皇姓陶,名蔚裡,為朕皇長子。」

  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趙皇后早逝,季明蕙是帝寵正濃的時候被逐出宮,兩人都在陶鎮武心中留下極深、不可抹滅的印象,說是愛,太重,但喜歡是必然,歷來有哪朝皇帝是情深義重的,皆有了新人忘舊人,恩寵不長,他能惦記著是因相處不長,腦中只記得她倆芳華正盛的美麗模樣。

  「不,不行——」陳皇后再一次慘叫。

  「父皇,我看皇后也挺可憐的,不過丟掉一名皇子,用百姓的女兒替換嘛!罪不及謀反,就罰她洗宮裡一個月恭桶,罰重了父皇捨不得。」陶於薇故意說著反話求情,但句句透著皇上心軟,身為皇家兒女為父皇受點委屈不算什麼。

  本來要重罰輕放的陶鎮武一聽那句「捨不得」,再看到女兒含淚的屈辱,霎時火氣上揚,「皇后失德惡毒,混亂皇室血統,干政前朝事,奪皇后封號貶為庶人,入永巷冷宮,永世不得再賜位分,其外家官降三級,擇日起遷居山南,未詔不得回京。」

  「什麼?!」連陳家也受到牽連,貶至貧寒之地受苦……陳皇后雙腿一軟,跪地不起。

  「咦!父皇,有了皇長兄,那皇長姊呢?父皇還要當她是皇家兒女養著嗎?」陶於薇不忘提醒陶鎮武白替人養孩子的羞辱,陶於燕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一提到叫了他二十多年父皇的刁蠻大皇女,陶鎮武就來氣,親兒流落在外吃盡苦頭,別人的孩子倒是吃香喝辣,享盡榮華富貴,還氣死了旭川國一名人才,孰不可忍。

  「責長公主行為不端,生性放蕩,不敬翁姑,不侍長上,經查實非皇家血緣,奪公主封號遣回原籍,宮中賞賜之物品一律不可帶走,淨身出宮,賜姓孔,名圓,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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