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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千尋 「老爺爺……」小茱哽咽喚道。 「我是司徒大夫,你可以叫我司徒爺爺。」 「司徒爺爺,楊大哥他……」 他二度截話,「他沒事。」 「沒……事?!」 「對,沒事,死小子,還不快點坐起來,想嚇死小丫頭嗎?」司徒不語頭也不回,兩隻眼睛還是盯著小茱,她的福德宮……完美吶,氣清色潤,有德有福、有緣有財,這樣的面相,萬中挑一。 聞言,陳昭、陸明、阿楚和鐵心陸續退開,小茱困惑的轉過頭,就看見坐在床上朝她微笑的楊梓燁。 他沒死,可是容貌毀了,手燒殘了,腳也扭曲得像炸麻花,這樣的他怎麼還笑得出來? 是強忍疼痛,還是腦子燒殘了? 小茱顫巍巍地走向他,抿緊雙唇,手心在身體兩側緊握,她想摸他卻強忍著,淚水翻出眼窩,她哭了。 「怎麼?害怕了?」梓燁問。 她猛搖頭,沒搖出真心意卻搖出一串淚水,她爬上床,坐到他對面,壓低聲音小心翼翼的問:「很痛嗎?」 「不痛。」他的身子不痛,可是她的淚水卻讓他的心猛地絞痛起來,他抬手輕輕撫觸她蘋果似的小臉,又再說了一次,「我不痛,別擔心。」 「司徒爺爺的醫術高明嗎?」小茱不是擔心,而是害怕啊,雖然她不清楚自己怕些什麼,就是隱隱地驚惶、恐懼。 「很高明。」 「那他可以把你臉上的……」 話說一半突然打住,她覺得自己蠢斃了,這種燒燙傷就算在二十一世紀透過醫學美容也不見得能夠完全治好,她憑什麼要求一個只會開草藥的老爺爺把傷疤變不見? 她搖頭又點頭、點頭又搖頭,搞了老半天才把臉上的哀傷給收藏妥當,她刻意揚起笑意,說:「女人的青春在臉上,男人的青春在口袋裡,你好好賺錢,就能留住大把大把的青春。」 這是什麼鬼話?一屋子男人卻聽得笑了。 童小茱又道:「咱們是男子漢,不學那些忸忸怩怩的小姑娘,'長得灞亮做啥,能吃喝嗎?咱們還是充實自己,將來在社會中出頭天,到時不管你長得像酷斯拉還是傘蜥蜴,都會有人拿你當佛祖膜拜。」 楊梓燁好笑的瞅著她,她幾時變成男子漢了?況且他也從沒期待自己變成佛祖,這丫頭說話會不會太誇張? 還有,那個什麼酷斯拉和傘蜥蜴是什麼東西? 「男人不怕醜,就怕沒內容,你別擔心,像你這麼優秀的人才,皇帝肯定會破格拔擢。」 梓燁明白她急急忙忙說這些話是想安慰他,他摀住她的嘴,苦笑道:「你不必安慰我。」 冷冰冰的鐵心冷冰冰地道:「你難道不知道,身有殘疾之人不准參加科考嗎?皇帝再破格,也不會知道他是誰。」 「為什麼?他壞的又不是腦子,如果當官的只要看四肢是否健全,而不是有沒有能耐,滿街百姓都可以當官。」哪有這回事,分明是歧視殘障人士,沒人權,她要綁白布條抗議。 「不管你高不高興,這就是規定。」鐵心涼涼的再補一句。 小茱忿忿不平,她猛地轉身,握住梓燁的肩膀,認真說道:「沒關係,行行出狀元,天底下士農工商出頭天的比比皆是,又不是當官才可以造福人群,以你的能力,我相信你一定會為成為呼風喚雨、光前裕後、震古爍今的大人物,我不是安慰你,我說的每句話都再真實不過。」 有沒有聽過海倫凱勒?有沒有聽過史帝芬霍金?好,他們這些古人沒聽過沒關係,重點是,誰說身殘一定和腦殘劃上等號? 她認真的模樣和專注的態度再度惹笑了一屋子的人。這個小姑娘真有意思,難怪梓燁看重她。 見她這般,梓燁揚手一撕,把臉上的傷痕撕掉一塊,說:「你看,我沒受傷,你別擔心。」 看見梓燁為了安撫小茱,竟然把他的精心傑作給弄壞,司徒不語驚呼道:「你在做什麼?客人快到了,你把肉疤撕掉,戲要怎麼演?」說完,他急忙回自個兒的屋裡拿道具,趕緊進行補救。 小茱緊盯著他的臉,嚇呆了,模樣看起來很傻。 過了一會兒,她的表情變了,是恍然大悟?對,就是恍然大悟。 她懂了……他根本沒被火燒到,換句話說,前世他的瘸腳是裝的,臉殘也是裝的,所以他能參加科考,能一路從鄉試、會試進入殿試。 那麼前世的強盜入侵、他被大卸八塊,又是真是假?如果他的死亡是另一場戲,那麼楠木棺裡裝的是誰? 恍恍惚惚,倘若前世的自己看到的、聽到的全都是假的,那麼這世她看到聽到的,又是真是假? 見她一語不發,而表情絕對不是喜極,梓燁莫名心慌,他下意識將她拉到身邊,抓起方才撕掉的爛肉片,試圖解釋,「嚇壞了嗎?這沒什麼,只是易容。」 小茱搖搖頭,不是驚嚇,而是不知所措,原本篤定的事在一夕之間翻轉,讓她不知道什麼該信,什麼不該信。 見她依舊一臉茫然,他居然害怕了,他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但他就是覺得她明明在自己身邊,卻又好似正在遠離。 「我沒被火燒傷,做這些只是為了讓嫡母以為行事成功、放鬆警戒,我敢確定,她不會讓我進京參加明年春天的會試,但我必須參加,我必須阻止閻氏的計劃,我必須……」必須拯救楊氏一族,必須讓父親、祖父平安脫身,但後面這些話他不能說,尚未發生的事,他只能預估,不能決斷,即使他懷疑小茱和他是同一種人。 見主子爺心急,二姑娘還是一臉傻氣,陳昭頂不住了。 能夠說她不對嗎?她才十四歲,怎能理解高宅大門裡的暗鬥?她無法瞭解主子的做法是當然的,可如果讓她因此對主子心生嫌隙……倘若是旁人便罷,但這段日子主子對她細心體貼,對她的暗中保護,他要是再看不出主子對她的心思,這個暗衛就真的白當了。 「二姑娘,你聽我說,閻夫人在外名聲極好,品性卻不是真好,她心胸狹隘、行事狠毒,她容得下姨娘,卻容不下庶子,隨著主子爺年紀漸長、智慧外露,閻夫人三番兩次想奪主子性命。 「主子卓越,早就能參加科考,卻怕被閻夫人盯上,隱忍到今年才參加童試,便是想在最短的時間內一舉通過三年一次的鄉試、會試,誰知前天放榜,少爺剛考上解元,昨兒個深夜宅子便發生大火,可以見得閻氏行事狠絕。 「主子不想騙你,他只是在替自己的前途盤算,你不要生氣,我發誓,主子真的想提早知會你這件事,只是……」只是這個謊他再也說不下去了,因為主子根本沒想過要知會她。 梓燁失笑,這個謊話不靠譜,任何人都不會相信,何況是她,一個表面上只有十四歲,實際上很可能不止的女子。 梓燁歎口氣道:「對不起,我沒想過知會你,因為事關重大,且我不認為事情會傳到你耳裡。」 估計錯誤,他沒想到這場火會傳得沸沸揚揚,是吳倎財告訴她的吧? 第六章 把秘密說開來(3) 在陳昭敘述後,司徒不語也快手快腳把爛肉粘回去,為表現出更誇張的極度噁心,他在上面塗了更多粘乎乎的東西。 處理完後,司徒不語看一眼鬧矛盾的這對男女,揮揮手,把眾人往外趕。「先出去,讓你家主子和童二姑娘好好說話。」 鐵心第一個離開,緊接著是陳昭、陸明,小廝阿楚還在猶豫,但司徒不語一把拽上他,大步走了出去。 人全走了,童小茱也覺得沒意思,扯扯嘴皮,淡淡一笑。 她覺得自己像白癡,人家好端端的,她卻嚇掉半條命,用最快的速度趕來替他精神打氣,就怕他頹喪失志,怕他走入同樣的歷史。 哭什麼呢?笨蛋!擔憂什麼呢?傻子!她被耍一世不夠,現在還來找補?簡直是腦包。 是啊,人家幹麼知會你,跟你很熟嗎?誰曉得你會擔心,何必自作多情? 小茱訕訕地爬下床。「既然楊大哥沒事,我就先回去了,不在這裡給你添亂。」 梓燁不讓她走,抓住她的手,濃眉緊緊皺在一起。「你在生氣。」 「沒有,我只是不明就裡,明白之後就……助楊大哥心想事成。」她說得言不由衷。 「你在懷疑。」他用的依舊是篤定口氣。 「我能懷疑什麼?就算懷疑,陳昭哥哥不都已經解釋清楚了?」 小茱無奈,因為她根本厘不清自己的感覺,是生氣前世被騙?還是憤怒今生不被放在眼裡?她以為自己很重要,以為他們是相談甚歡的好朋友,沒想到在重大事件發生時,她於他只是不相干的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