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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水草 進宮的路上,那宮人果然履行了對睿王的承諾,提點了柳盼許多注意事項,柳盼塞了個鼓鼓的荷包給她,謝謝她的照顧。 皇后再母儀天下,一顆做娘的心是不會因為身份而改變的,她為了次子的婚事差點操碎了心,原本還憋著一股氣,無論如何也要為次子挑個勝過溫氏百倍的兒媳婦,沒想到兒子自己的選擇差點沒讓她吐血,所以柳盼一跟著宮人進到寢宮跪下行禮時,皇后便開始細細打量著她了。 走路的姿勢倒是很從容,並無小戶人家初次進宮的畏縮之態,且腰身筆直,目光坦蕩,倒是有一股難得的正氣,大約是做大夫的,不只容貌出挑,連帶著神情也是平和慈善的。 皇后沉默一會兒,見這丫頭跪著垂頭任她打量,這才不情不願的道:「起來吧。」 醜媳婦總要見公婆,柳盼來之前就早已經想過會有何種待遇,讓皇后娘娘熱情歡迎她顯然不可能,更有可能的是還未說話便被掃地出門,不過皇后如果還要顧忌兒子的面子,大約就是待她格外冷淡些,所以皇后現下的反應她倒也承受得住。 就算皇后覺得柳盼長相、儀態都還不錯,但光憑柳盼的家世出身就足以讓她不滿了,只是本著為次子的終身負責的態度,皇后還是開口問了,「聽說你父母雙亡,孤身一人在京行醫,可是如此?」 柳盼站在那裡,沉默了一瞬,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老實回道:「民女不敢有所隱瞞皇后娘娘……」將她的出身來歷講了一遍。 「這麼說,你出身於鹽商,還是家中庶女?!」皇后幾乎算得上是氣急敗壞了,再見柳盼承認,她霍地站了起來。「憑你的身份,你覺得你配得上睿王嗎?!」 宮人們一見皇后發怒,立即跪了下來。 柳盼也跟著跪了下來,沉聲道:「民女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睿王,但是拋開外在的身份,民女待睿王的心,跟睿王待民女的心是一樣的。」 皇后冷笑道:「這天下捧著一顆心想要送到睿王面前的女子也不差你一個!」言下之意便是她自不量力。 柳盼心內暗歎,在皇后的心裡,階級的觀念是根深蒂固的,況且在她心裡還有嫡庶之別的心結,想要讓她打破這種思維,太難,而她也沒有能讓皇后放開心胸接納她的能力。 她向皇后磕了個頭。「在民女的心裡,睿王是個有擔當的男子,雖然脾氣不太好,凡事喜歡自作主張,但他掌軍多年,運籌帷幄慣了,讓他忽然之間徹底閒了下來,無仗可打,總要讓他適應一陣子。民女掙得不多,但足夠養活自己,並且過得還算舒適,不需要指靠任何男人過活,富貴權勢對民女都沒什麼用,民女既不想為誰謀福利,也無人藉著民女與睿王的關係攀援而上,對民女來說,讓民女深深迷戀的男人恰好是睿王而已。」 皇后聽她不但不認為自己身份卑微,還編排了次子一堆不是,當下不能再忍,連鳳儀也顧不得了,指著她大罵,「說的比唱的好聽!若讓你離開睿王,你可願意?!」既然不迷戀富貴權勢,想來也能乾脆利落的離開次子了。 柳盼早知道皇后這關不好過,她倒是想過瞧在慕容夜的面上討好皇后,以求皇后能同意兩人的婚事,但是打從進宮一見到皇后,她就深深感覺到皇后對自己的不滿。 她的身份本來就與慕容夜有雲泥之別,若是再卑躬屈膝的討好,恐怕落在皇后眼裡就更是罪無可恕的攀龍附鳳了,她索性老實承認,就算皇后不同意這門親事,至少給慕容夜留了一點顏面,別讓他背上識人不清的名聲。 「娘娘的要求,恕民女不能從命。睿王待民女一片摯誠,民女不能置王爺的心意而不顧,除非王爺親口讓民女離開。」 皇后氣得五官都有些扭曲了,敢情這丫頭是跑到宮裡來示威的,向她炫耀睿王有多離不一開她? 若是平日,敢在她面前這麼說話,早被拖出去打板子了,但眼前的女子好歹是兒子自己選的,就算所有條件都不好,可是第一次進宮與她見面就被拖出去打板子,雖然不敬的罪名是有了,但要是讓兒子知道了,說不定會認為是她故意刁難。 皇后不想再同她多說,正要開口讓她退下,忽聽得昭帝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你這丫頭怎麼骨頭這麼硬,還不趕快向皇后請罪!」 他原本就對柳盼好奇不已,但不好貿然跑來看準兒媳婦,原來還想著等柳盼見完了皇后,便讓兒子帶過去給他磕個頭,哪知道柳盼前腳進了皇后宮裡,後腳慕容夜就跑去御書房磨他。 「父皇一定要去母后那兒敲敲邊鼓,萬一母后一個不高興,甩她臉子怎麼辦?」 昭帝故意磨蹭著不肯來,拿著個折子翻來覆去的看,還是慕容夜再三催促央求,他這才過來了。 到了宮門口,宮人要通報,被他制止了,正好聽到皇后與這丫頭的交鋒,心裡那一點遺憾也化為烏有了。 初時聽得兒子挑了個鹽商家的庶女,說實話,做為父親,他心裡也不見得贊成,但是做為皇帝卻又被他那番話給打動,所以他也一直感到矛盾為難,可方才聽到柳盼那番話,他算是見識到為何這女子會吸引了自家兒子了,這丫頭太傲氣了。 如果她為著睿王妃之位無所不用其極的討好皇后,他可能還會失望,但是她那番不靠男人而活、喜歡睿王只因他是他的氣魄,倒顯得她有幾分風骨,況且她並非不知時事的閨中女子,而是實實在在的能夠養活自己,惠及旁人,連東台鎮的灶戶們都深受其益,這就格外難得了,令他都有點欣賞她了。 昭帝的話表面上看是斥責柳盼,給皇后台階下,但細品之後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微妙。 柳盼今日前來只是接受皇后的審查,順便表明自己的立場與態度,而不是來與皇后吵架的,有了昭帝搭的梯子,她立刻順勢滾了下來,又磕了一次頭。「望娘娘千萬保重鳳體!民女愚頑,說話不知分寸,都是民女的錯,請娘娘別把民女的蠢話放在心上。」 昭帝差點笑出聲來,這丫頭如果一味只知風骨,不知變通,還要跟皇后死頂著,夾在中間的慕容夜也難做人,但她表明了立場之後立刻放低姿態認錯,這讓皇后對她的話是會認真放在心上思量還是不當一回事,就值得玩味了。 昭帝安撫完皇后後讓柳盼起身,感興趣的問:「如果沒有遇上睿王,你準備去哪裡?」 柳盼自生下來做了柳氏的女兒之後,從來沒人問過她想去哪裡、想做些什麼,就連慕容夜也不曾這麼親切的問過她原本對自己未來的規劃。 慕容夜既讓人愛又讓人恨得咬牙切齒,他的愛是炙熱霸道的,只想將她拴在身邊,能夠替她開個醫館,已經算是劃進代的進步了。 現下面對昭帝威嚴又洞悉一切的目光,柳盼覺得沒必要隱瞞,她的雙目微微發光,堅定的回道:「回稟陛下,民女原來止步於後院,現在有機會出來見識外面的世界,如果沒有遇上睿王,民女打算做個遊走四方的鈴醫,不但能見識我大楚的大好山河,順便救治百姓,也有機會見識許多疑難雜症,醫術也會更上層樓,說不定還有機會拜訪許多醫術高超的同行,雖然……」她頓了一下,自嘲一笑才又道:「因為女子的身份,更大的可能是被這些同行拿著掃帚趕出來。」 昭帝這下子是真的笑出聲來了,她最後這句話還真有可能發生,但是被她以這種輕描淡寫的自嘲語氣說出來,真是說不出的微妙。 第二十章 皇后給的下馬威(2) 皇后不滿的瞪了昭帝一眼,用目光控訴道:這是來給我撐腰應有的態度嗎? 這樣的心願在柳盼心裡想了許久,她講出來的時候整張臉上都帶著動人的神彩,那種嚮往以久的真切是作不了假的,皇后雖然惱怒皇帝沒有嚴辦柳盼,但是對她這種想法還是不由得露出複雜的神情來。 曾經她還是個閨中少女,因著父親寵愛妾室而心中不平,也曾經冒出過「如果我是男兒當建功立業,不致讓父親如此輕忽」的念頭,但那也只是基於對自己身為女子的不滿,從未想過以自己的女兒身能夠做些宅院以外的事情來讓人刮目相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