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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凌淑芬    


  纏鬧了半夜,兩個人沒有再起身各自回房,她枕在他懷裡,沉沉地睡去。

  費森依然在度量整個情勢。想那兩個被逮捕的人,想他懷裡的女人。

  諷刺的是,他對於要如何處理那兩個犯人,一點問題也沒有,對於要如何處理他懷裡的女人,卻傷透了腦筋。

  好吧,他對她確實有一些他對其他女人沒有過的感覺,他承認。

  他並不確定這種感覺是什麼。如果是愛情,男人不應該與這麼娘娘腔的字眼扯在一起;如果不是愛情,這種感覺又不單單只是他享受和女人在一起的那種愉悅感。

  在他的生活裡,沒有什麼愛情的模範可以對照。並不是他父母的感情不好,雖然三個人在一個婚姻裡是擠了點,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父親是否愛他兩個妻子的  問題,他猜他父親也一定沒有想過。

  如果一定要選一對,阿比塞爾夫婦大概是最好的樣本,但是費森和他們夫婦不像西海那麼熟。他也想像不出來,自己像阿比塞爾一樣在感情上依賴一個女人會是什麼樣子。

  他和他父親一樣流著遊牧民族驃悍的血,骨子裡全是強硬不屈。他們天生適合在沙場裡馳騁,無論被丟到哪裡,對沙和酷熱的渴望永遠根植在心底。

  他想像不出來翡莉騎著馬在酷陽下趕牛趕羊的樣子。她比較像坐著轎子,咬著葡萄,然後指使旁邊的男僕去幫她趕牛趕羊,還有人捧著水隨時伺候她喝。

  即使他在礦場的工作,也是吵雜髒亂,灰上滿天,而且那裡幾乎沒有任何娛樂。

  簡而言之,他們兩個完全不適合對方。

  但是該死的一想到將來另一個男人會像他這樣看她睡著,對她做所有他剛才做過的事,就讓他覺得強烈不快。

  跟翡莉這種女人談感情很麻煩。她要求感情,要求愛,要求全心全意,你有一點點分心,她絕對會要你好受。

  他這輩子還沒想過要把「全心全意」這種事放在一個女人身上過,想起來就……還是麻煩。

  他歎了口氣,偏偏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手邊的大麻煩。

  或許,他該祈求那些暗殺分子快點出現才是,起碼他們比她容易應付多了。

  第7章

  「你又要走?你要去哪裡?」翡莉往後坐在自己的腳踝上,不滿地瞪著他。

  好不容易全班人馬栘師到東漠的沙耶市,在出發到景點之前,導演依言放所有人三天假,她本來打算抓著他好好地逛上三天的,他又要出公差。

  他的公差不就是她嗎?

  「乖乖在這裡等,我馬上回來。」他跳下床穿好長褲,拿起地上的襯衫接著穿上。

  「哈!先生,現在什麼年代了,女人是不會坐在家裡乖乖等男人回來的。」翡莉用力戳他的胸口。

  費森把這隻母老虎揪進懷裡重重吻一遍。

  他們的關係在整個片場裡已不是秘密,所以兩個人也懶得到拖車或哪裡偷情了,現在他們是一起在他的旅館房裡,有時候則是睡在她的房裡。總之,想找他們的人,試其中一間的電話沒人接,打另一間就對了。

  費森一回來,傑瑞就安分很多,竟然不敢多嚼舌。哼,果然是欺善怕惡的小人!

  「我最晚後天就回來。」他放開她安撫道。

  「後天!後天回來我就沒有假了!」她坐回床上,手作勢掐住他的脖子。「你給我說,你要去哪裡?」

  「總之,不會是去找女人的!」他無奈地道。

  「那你幹嘛不敢讓我知道?」

  「沙烏地阿拉伯,可以了吧。」

  「阿拉伯?」她訝異地放開他的脖子。「你去那裡做什麼?」

  「找人談一點事情。」他穿好襯衫,坐在床沿開始穿襪子和鞋子。

  「是跟威脅我的人有關的事嗎?」

  「嗯。」

  「那為什麼會是去阿拉伯?」

  「因為那裡是『中間地帶』,屬於回教的領域,所以他們放心;但不屬他們的國土,所以我們放心。」

  阿比塞爾他們已經在啟動官方對談機制,但是政府宣告是一回事,這種民間組織才不會理政府官員在做什麼。有些話,必須由特定的管道,讓特定的人士聽見。「我要跟你一起去。」「不行!」他想都不必想。

  「我要去!」她固執地道。「你可以把我丟在旅館,再派內三層外三層的夾心派把我層層圍住,我不介意,但是我要跟你去。」

  「我最不想做的事,就是把你送到一群想殺你的人面前。待在這裡等我回來。」他毫不考慮地拒絕。

  翡莉瞇了瞇眼。

  「好。」

  然後她就跳下床走了。

  這麼乾脆?費森意外了一下。

  不過他不打算挑戰自己的好運,最好趁她改變心意之前快溜,幸運的話,一個小時之內他就能出發了。

  三十分鐘後電話就來了。

  「聽說你打算丟下『公務』,去辦你自己的『私務』?」阿比塞爾的嗓音在那一頭興味盎然地響起。

  「……」費森完全啞口無言。那女人竟然跑去告狀?片刻後他終於清了清喉嚨說:「這要看你的消息來源是何處,以及對『私務』的定義。」

  「消息來源是奧古斯塔,私務則是丟下她離開去做的任何事。」電話那端聽起來怎麼樣都充滿笑意。

  那女人竟然打電話給她老爸告狀?費森簡直不敢相信。

  臥房門被推開來,始作俑者兩手盤胸,愉快地倚著門框,直視著他,甚至沒有一點點慚愧的意思。

  「我去阿拉伯為的就是她的事。」他半轉過身,背對著她對話筒說。

  「翡莉安娜堅持要跟去?」阿比塞爾的嗓音終於正常一點。

  「我想你能明白為什麼這種場合她不適合出席。」他挖苦道。

  「或許你應該帶她去,或起碼到另一個比較安全的地方。」頓了一頓,阿比塞爾忽然道。

  「發生了什麼事?」費森皺眉。

  「沒什麼,只是這次落網的那名勒裡西斯人有幾個同黨,專門收錢辦一些骯髒事,警方很早就想抓他們了。趁現在他被補的消息還沒有傳揚開來,我想把那幾個黨羽一網打盡。為了防止他們狗急跳牆,先把翡莉從火線前帶開有其必要性。我本來正要打電話和你提這件事。」

  「好吧,我會找個地方安頓她。」費森想了一想道。

  「你打算帶她去那裡?」阿比塞爾感興趣地道。

  「回『家』。」

  唔,那個場面應該會很有趣。阿比塞爾搔搔下巴想。

  「好吧,記得多向劇組請幾天假,有需要隨時打電話給我。如果你不放心,帶西海一起去吧。那小子不務正業這麼久了,也該找點事情讓他做做。」

  在這些大人眼中,沒留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當差就是不務正業。

  「不用了,我自有計劃。」

  費森把話筒掛上,轉身看著那個一臉小人得志樣的女人,最後終於沒好氣地吼一句——

  「不是想去嗎?還不快收拾行李。」

  結果他不是帶她去沙烏地阿拉伯,而是往東南方的漠地深入。

  從開車的第三個小時趄城市的蹤跡就完全消失了,連路的樣子都沒有。吉普車捲起了滿天黃煙,放眼望去只有無邊無際的礫漠,和一前一後的兩輛吉普車。

  翡莉對這片廣闊的天地不禁讚歎。

  這樣酷烈的環境下養出來的子民,雖隆性恪堅毅不屈,前任大將栽在他們的手上也不算冤枉。天下再值錢的寶物,都換不到沙漠男兒方寸間的雄心。

  「我們要去哪裡?」

  「我家。」

  她大吃一驚。「……你家?」問得小心翼翼。

  費森的視線從前方短暫回到她臉上,又移了回去。「我從小生長的地方。怎麼,不想去嗎?」

  可惡的傢伙,她當然想去他家!除了上次吃飯他提過有家人之外,再也沒有說過跟自己有關的事,所以她依然沒排除他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可能性。現在,這顆石頭有個家了。

  「你父母家人也在那裡嗎?」

  「不,他們在首都,不過我其他的親戚都在那裡,有一個妹妹嫁給族長的兒子,目前也住在那裡。」費森穩穩握著方向盤回答。

  他又換回初次見面時的傳統長袍,有如和這片天地融為一體,翡莉覺得還是這樣的裝扮適合他。

  「你們家住在那裡多久了?」

  「從好幾代以前吧。我父親是前任族長,後來革命成功,他到首都就職,於是把族長之位傳給另一位長老。」他開始轉動方向盤。「好了,到這裡要換交通工具。」

  他們往上開了一段微微的坡度,兩輛吉普車慢慢停在一巨石的陰影下。她左盼右看,看下出有什麼人煙。

  「這裡能換什麼交通工具?」

  費森牽她跳下車,六條大漢和一個女人站在干礫之中等候。

  突然間,一陣輕嘶伴隨著地面輕輕的震動,一排騎著馬的男人就出現在長坡的頂端。

  男人們跳下馬,費森立刻迎了上去。兩方人互相拍臂叫笑問候,沙漠男兒的豪情壯志在天地間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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