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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千尋    


  而曹氏生的三個兒子,以幗、以嘉、以祿,一個比一個紈褲,唸書不成、武功別談,鎮日裡只會鬥雞玩狗,跟他們的爹是同個模子印出來的,女兒郁以婷和郁以喬年紀一般大小,也是個驕縱任性的主兒。光靠那點俸銀,怎養得活這一大家子?儘管曹氏再精明能幹,也沒辦法阻止銀子往外流。

  於是,侯府的田產一塊塊賣掉,鋪子一間間收起,家裡的姨娘、下人也打賣不少,可這是飲鴆止渴,少了田莊鋪子的收入,日子益發艱難。

  相反的,當年分家出去的二房,這幾年生意竟做得紅紅火火,連皇宮裡都曉得他們包子鋪的名頭,當年的幾百畝田擴大成幾千畝,鋪子多上好幾倍,看得曹氏眼紅不已。

  去年曹氏拿百兩銀子硬要入股包子店,被康氏給拒絕,還以為心高氣傲、好面子的曹氏會氣得不再上門,沒想到曹氏無恥,她的兒子們也不遑多讓,三不五時就到二房打秋風。

  郁以喬認為此風不可長,人性本就貪婪,日子一久,恐怕他們不只會把這裡當成提款機,還會想把整間銀行給搬回去。

  她向秦宛音略略提起,秦宛音也覺得是這個理兒,於是讓康氏雇幾個武功不錯的護院守在屋宅裡,一見到侯府的少爺,二話不說便給擋回去。她們寧願把銀子給護院,也不能養肥那幾個敗家子。

  風平浪靜過了一段日子,沒想到他們會挑大年初一走親戚的時候來訪,這種時候,康氏心底再不歡喜,也不能把人給打回去。

  「那我去跟大娘、二娘、三娘說一聲。」郁以喬道。

  「我已經去說過了,你放心。」

  「那你有沒有叮嚀嬸嬸,千萬別軟了心,又讓他們敲上一筆。」

  「放心,你這個小財迷,早就叮囑過了,他們帶來幾盒糕餅,難不成還能換上幾百兩銀子?我讓廚房大嬸送幾隻雞、幾條魚,和一些土產到客廳當回禮。」

  想到那三個自命風流的紈褲子弟提著雞鴨魚往回走的模樣,他們忍不住笑出聲。

  「你真壞。」

  「對付壞人就得用壞法子,否則,他們當真以為包子鋪是他們的。」

  現在想來,當初那片店賣得對,否則包子鋪開在郁家的房產上,管它分不分家,他們定會說那是郁家的東西,人人有份。

  「可不是,他們不會到包子鋪上去鬧事了吧?」

  「有人守著,他們敢?」那幾個沒出息的傢伙皮細肉嫩的,上回被狠狠揍過一頓後,嚇得再經過包子店時,都繞路走。

  「想來他們也不簡單,我們都住得這麼偏了,他們還這麼不辭辛勞,坐兩個時辰的馬車來走親戚。」

  「你沒聽過嗎?窮在京城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窮人便是在十字街頭耍十股鋼鉤,也勾不來親朋骨肉,富人在深山老林舞刀槍棍棒、設陷阱,也趕不跑無義親朋。世間人,皆是逐名趨利之徒,倘若我和母親至今仍一窮二白,他們怕是見到我們就要背身轉路。」

  「現實。」郁以喬擠擠鼻子。

  「現實貪婪都不怕,敢明著說的還好,若是陰著來,才教人心驚膽顫。」

  「是啊,防得了初一、防不了十五。」那個曹氏的手段二娘、三娘沒少講給她聽過。「對了,以翔,我聽娘說,開春後你就要準備考試?」

  「是,上回師傅說我年紀太小,不然院試已過、取得秀才資格,應可以試試鄉試的,就算考不上也當個經驗。」

  他娘東省西省,什麼錢都捨不得花,可在聘師傅這方面,出手大方得很。

  「嬸嬸很希望你能夠當大官。」

  「娘辛辛苦苦養我長大,為了她,我怎麼也得去搏一搏。」

  「可那是你喜歡的嗎?」

  「當然,身為男子就該建功立業、報效朝廷!」他毫不猶豫地回答。

  她舒口氣。是他喜歡的、想要的就好,人嘛,總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才能做得久、做得好,不管是哪個時代,能朝夢想前進的人,都是幸福的。

  「小喬,元宵節城裡很熱鬧,我帶你去看花燈好不好?」他突然提議。

  她微微一笑。其實她並沒有那麼感興趣,什麼花燈沒看過啊,連LED的她都見過,只不過,見他興致那麼高昂,倒也不想掃他的興。

  「好啊。你先去前頭吧,看看情況怎麼樣,回來說給我聽。」

  「行,你等我。」

  送走郁以翔,對著他的背影,她臉上掛起淡淡笑意。她已經遇見翔了,接下來呢?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她才能與大橋和阿董相逢?她能否再度接續與大橋的情誼,以及和阿董的愛情?

  深吸口氣,冰涼的空氣深入心肺,換得一片清澈沁心。她……期待著。

  元宵節熱鬧得不得了,京城的每條街道上都擠滿人,那些穿著華貴的公子小姐們,替京城添入一筆綺麗風景。

  處處都亮著燈,燈光將街道照得如同白日一般,賣小吃的、小玩意的、繡品胭脂的……攤子擺成一條長龍,小販們的叫賣聲、客人們的還價聲,交織成一幅富麗繁華景象。

  今夜,皇帝與民同樂,在南門大街上,搭起擂台,讓百姓猜燈謎。

  擂台前萬頭攢動,主持猜燈謎的是大學士蕭景銘,他素有才名,京城許多士子都想盡辦法拉關係,想要拜在他的名下,可惜他個性高傲、挑得很,一般人入不了他的眼。

  郁以喬和郁以翔到的時候,許多燈謎都已經被人猜走,只剩下幾個較難的還貼在牆頭,等著人上台。

  郁以翔把小花燈硬塞在她手裡,拉著她走向擂台。

  她等老半天都沒看到人上台,便把目光轉向上頭的燈謎。大學時期,她上過一門通識課,她已經不太記得燈謎分的什麼捲簾格、徐妃格,不過為了那門課,她搜尋不少、也解不少燈謎倒是真的。

  「施恩不求回報,射論語裡的句子。」她低聲念道。什麼鬼啊?這才不是猜燈謎,是在考較誰的論語背得熟吧。她拉拉郁以翔的衣袖問:「你知道謎底嗎?」

  「還不簡單:賜也何敢望回。」

  哇,這麼強,嬸嬸請師傅的銀子,全砸對地方了。

  「那……「核」,也射論語中的句子,答案是什麼?」她這次存了考他的心思。

  「核的裡頭有什麼?」

  「核仁?啊!知道了,答案是:仁在其中矣。」

  「還不錯嘛。」他揉揉她的頭髮,滿臉的嘉獎。

  她笑開。猜這種燈謎需要一點古文造詣,她沒那麼厲害,但如果問她「誰最懂鳥,射一成語」,她會毫不猶豫猜出「驚弓之(知)鳥」;「閻羅王,射一字」,她也可以馬上回答,「閻羅王是鬼王,答案是瑰」;問那些無厘頭的冷笑話,她更是強中的強手,但拿這種四書古文題來考她,是問道於盲了。

  「只是近黃昏,射一字。是哪個字?」她又問郁以翔。

  「黃昏在酉時,將近酉時就是「醬」嘍。」

  「厲害,再來一個;待字閨中,射古文一句,是哪一句?」

  「別告訴我你猜不出來。」他斜眉望她,不信她連這都不行。

  「給個提示吧。」

  「行,五柳先生傳裡的句子。」

  她想了想,靈機一動。對啦,待字閨中不就是還不曉得以後的老公是誰,她笑著回答,「先生不知何許人也。」

  「就說咱們家小喬還是有點腦子的。」

  兩人在下說說笑笑。和前世一樣有條件成為偶像歌手的郁以翔,長相樣貌自然好,本就是極其亮眼、鶴立雞群的人物,因此蕭景銘一眼就看見他。

  他上前幾步,對台下的郁以翔說:「這位小哥兒,知道謎底的話不如上台,將答案填上,讓大家評點評點。」

  蕭大學士都出聲請人了,他於是上台,接過小廝遞來的毛筆,逐一將謎底給填上。

  見他下筆毫不遲疑,蕭景銘眼底慢慢浮上驚艷,待他放下筆時,台下一陣掌聲響起。

  蕭景銘撫撫長鬍子,說道:「真是不簡單,小小年紀居然能全數猜出。」

  他上下打量他,越覺這少年不但聰穎,更面如冠玉,俊朗不凡。他笑著問:「這位小公子,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年紀了?」

  「回蕭大人,在下姓郁名以翔,年十五。」

  才十五歲就有此等氣度?蕭景銘微微一笑。這孩子是個可造之材。

  「姓郁?可是文成侯府的子弟?」

  郁家幾個小輩,他都是聽說過的,各個不務正業,只會吃喝嫖賭,沒想到竟有這號人物,難道是不受重視的庶出孩子?

  「文成侯是在下的大伯,我的爹爹是郁瀚屏。」

  原來是二房,當年他曾和郁瀚屏在同一個書院唸書,郁瀚屏和他的哥哥截然不同,是個有才有德的,只可惜過世得早,否則現在定也是朝堂大員。

  「可有打算走仕途?」

  「是,今年開春,師傅讓我去參加考試。」

  蕭景銘滿意點頭道:「如果課業上有任何問題,就到學士府來找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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