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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梅貝兒    


  一名資歷較深的大太監似乎對徐敏有意見,提出徐敏既是小妾,自然要住在合乎其身份的地方,不過這提議馬上就被元禮拒絕了。

  「她就跟我住在這裡!」他才不管什麼規矩。

  大太監還想說什麼,被元禮一瞪,只好把話吞了回去。

  雖然只住十天,不過帶來的行李還是不少,待所有的東西都搬進廂房,再稍作整理,天都已經黑了。

  「明珠,你也去吃點東西,然後下去歇著,不用伺候了。」徐敏將帶來的臭滷水找個安全的地方放好,趕緊讓走路已經搖搖晃晃的丫鬟去休息。

  明珠感激地朝主子福了個身,拿著自己的細軟,去找今晚睡覺的地方。

  「你也別忙了,坐下來喘口氣。」元禮朝徐敏招手說。

  她在元禮身畔坐下。「你不去見你父皇?」

  「天已經黑了,加上為了體恤朝覲的藩王一路上的辛勞,父皇特許我們明天早上才覲見。」他隨手將倒了茶水的杯子遞給徐敏。

  徐敏又問:「那麼不去見你母妃?」

  「宮裡有宮裡的規矩,不是想見就能馬上見到。」元禮也想立刻去見闊別三年的母妃,就算只是看個幾眼也好,可是皇宮和慶王府不同,不能完全照著自己的意思來。

  聽出他口氣中的失落和寂寞,徐敏放下茶杯,起身來到元禮面前,將他攬進自己懷中。

  「那麼等見到人之後,就把想說的話都對她說,不要帶著遺憾回去,否則又要再等三年了……」

  他將臉龐貼在徐敏的胸腰之間,點了點頭。

  「沒有人知道三年後會發生什麼事,所以要把握機會,不要錯過。」她鼻子也跟著癢癢的,因為想見媽媽的心情,是每個孩子都會經歷過的。

  元禮抱住她,眼眶逐漸發熱。

  「嗯。」

  當天晚上,也是他們在皇宮的第一個晚上,兩人什麼都沒做,只是相擁而眠,心卻比任何時刻都來得貼近。

  翌日一早,元禮穿上親王冠服,俊美非凡、威風凜凜地來到太和殿,看著高坐在龍椅上曾經遙不可及的父皇,似乎蒼老許多,目光不再如同以往精明銳利,頭髮也更白了,若沒有那身龍袍,看來就像個平凡的老人。

  父皇真的老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來到殿前行君臣之禮,獻上貢品、再呈上禮單,制式地回答問題,然後叩謝皇恩,盡一名藩王該做之事,只因他們不是尋常父子,不會因為彼此久別重逢而相擁而泣,更別說把酒言歡。

  一切行禮如儀,元禮並沒有像年少時那般任性叛逆,故意和朝廷禮製作對,他已經是當爹的人,得做個好榜樣,何況他只會待上幾天,忍耐一下就過去了。

  等到儀式告一段落,他再次伏身跪下,恭送皇帝退殿。

  等到元禮也退出太和殿,馬上有名太監來到面前傳達聖諭。「皇上有旨,命慶王前往乾清宮。」

  元禮立即回道:「遵旨!」

  乾清宮是歷代皇帝處理平常政務,或接見朝臣、使節,以及舉行家宴的地方,甚至是做為皇帝寢宮之用,也代表皇權至高無上的象徵。

  他永遠記得在小時候,這裡是他最討厭的地方之一,總是把他和父皇隔得好遠,每次經過,都會用力踢個幾腳,結果宮殿沒倒,自己的腳卻疼上好幾天。

  來到乾清宮,就在等待宣召之際,元禮不禁想起許多童年回憶,這座皇宮對他來說,真是又愛又恨。

  「宣慶王覲見!」太監的吆喝聲響起。

  聞言,元禮收拾好心情,踏進殿內,正要行禮,就被制止了。

  「這兒只有咱們父子,那些繁文縟節就不必了。」不同於方才在太和殿上的君王姿態,皇帝臉上帶著笑意,眼角的皺紋也更明顯。

  元禮拱起雙手。「是!」

  這時,皇帝從椅上起身,走到他面前,父子倆高度差不多,眉眼之間也有幾分神似。

  「你長大了,若換作以前,就算是見個禮,也是做得不情不願。」

  「兒臣當時還不懂事……」

  「那麼現在就懂事了?」皇帝語氣多了一絲嚴厲。

  他不禁語塞。

  皇帝歎了口氣。「既然懂事了,就不該擅自將長史逐出王府,還差點親手斬殺審理所官員,別跟你其他皇兄一樣讓朕頭疼。」

  「那麼劉墉可曾稟奏父皇,他們企圖屈打成招,將罪名栽在無辜的徐氏身上,結果害得她小產,兒臣的親生骨肉還未來到人世,就這麼枉死了?」

  原來劉墉已經回到京城,還在父皇面前參了一本。

  「有這種事?」皇帝皺起兩道灰眉。「劉墉只說他懷疑你那王妃的死因不單純,為了調查清楚,才不得不下重手,好逼問出真相。」

  元禮冷笑一聲。「他這可是犯了欺君之罪,最後事實也證明,劉墉和審理正他們根本冤枉了徐氏,兒臣應該親手殺了他們。」

  「那麼真正的死因真像你在折子上說的,是你那王妃自己失足落水?」皇帝並不全然相信。

  「要是有半句謊言,同樣也是欺君之罪。」

  聞言,他毅然地跪下認錯。「由於真兇已經自裁,兒臣不打算張揚,才未說出實情,還請父皇降罪。」

  皇帝聽了滿心疑惑。「究竟是怎麼回事?」

  經過再三斟酌,元禮只好將奶娘疼愛奕鹹的一番心意,卻不慎走偏了路,進而犯下殺害王妃此等無法饒恕之事,最後親口認罪並當場自裁的經過,二向皇帝稟明。

  「……縱然奶娘其罪當誅,但她多年來視奕鹹如同己出,而奕鹹也同樣視她為親娘,若是奕咸知情,將會受到多大的傷害,一次失去兩個娘,已經夠可憐了,兒臣實在於心不忍,劉墉當時也在現場,親眼目睹所有經過,居然刻意隱瞞,實在是太可惡了……」

  接著,元禮又用無比沉痛的口吻說:「身為人父,為了保護子女,就算因此犯下滔天大罪也絕不後悔,所以兒臣才會選擇讓真相沉入池底。」

  聽完始末,皇帝歎了好長一口氣,將手搭在他的肩頭,不禁感到欣慰,這個從小就我行我素的兒子,真是長大了。

  「起來吧!」

  元禮有些訝異,眼前的父皇似乎多了溫情和慈愛,彷彿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觸碰得到,不再那麼遙不可及。

  「不過柳卿對於女兒的死因始終存疑,三番兩次上奏,要朕作主,趁著這回你進京朝覲,也是希望能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於情於理,這件事都不該瞞著他。」

  皇帝沉吟了下。「朕這兩天會宣他進宮,由你來當面告訴他。」

  他拱手回道.……「兒臣遵旨。」

  「至於那個徐氏……」皇帝目光一掃,君王的威儀不減。

  「朕看了劉墉的折子,上頭說你不只縱容她在王府裡頭騎馬,對她有求必應,還夜夜留宿在她屋裡,為了她甚至數度和王妃鬧翻,有沒有這回事?」

  「兒臣不敢隱瞞父皇,確有其事,不過那也是因為徐氏確實值得兒臣寵她、愛她,她甚至為了救奕鹹,險些就丟了性命,那可是其他人無法辦到的。這些事劉墉必定不曾寫在折子上,至於會和王妃數度鬧翻,也是因為彼此意見不合,問題並不是出在徐氏身上……」元禮說到這兒便打住了。

  「死者為大,有些不中聽的話,兒臣也不想再提了。」

  皇帝雖知他們夫妻感情不睦,如此看來應當甚為嚴重,但劉墉折子上的內容似乎也有失偏頗,不可完全盡信。

  「好了,皇后方才派人來說想見見你,你就先去一趟坤寧宮吧。」他決定等見過徐氏之後再說。

  「兒臣告退。」元禮行了跪拜禮,便退下了。

  景仁宮——

  徐敏沒想到章貴妃會趁元禮去覲見皇帝時,派宮女到干東五所來傳話,說要見她一面,不只自己慌了手腳,明珠更是嚇破了膽子,接著一陣手忙腳亂,總算梳妝打扮完畢,所挑的襖裙依舊偏向素雅低調,沒有太多的繡花和紋飾,臉上也只是抹了淡淡的胭脂。

  「夫、夫、夫人……」

  她回頭看了一眼走在身後,從頭抖到腳的丫鬟,好像隨時都會昏倒,心想真是帶錯了人,還……應該讓秀珠來才對。

  「好了,再抖下去也沒用,你就在外頭等吧,別跟我進去了。」

  明珠還是抖個不停。「可、可是……」

  「就這麼辦吧。」要是昏倒,她反而麻煩。

  於是,徐敏努力調勻呼吸,雖然打怪的功力還是沒有多大長進,但是她也不會就這麼認輸了,只要表現出最大的誠意,做好該做的事,至於結果好壞,就交給老天爺決定。

  第8章(2)

  待她跟著宮女走進殿內,一眼就瞧見坐在主位上的章貴妃,果然是名副其實的貴婦,氣勢就是不一樣,臉上像是掛了副高貴的面具,冰冷、高高在上的,好像碰她一下就是褻瀆了她。

  她就是元禮的生母。

  徐敏似乎可以明白為何每回元禮提到母妃,臉上總會出現那種複雜難懂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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