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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黑潔明    


  可如今被陳姐這麼一說,本來看似正常的事,好像也沒那麼正常了,讓她心頭罩上一片烏雲。

  車子繼續往前開,身邊的人上上下下的,她到了站,下車前往公車站轉車。

  一路上,她止不住翻騰的思緒,只覺得心煩,誰知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從旁跑過,抓了她背在肩上的包包就想跑。

  因為心有旁騖,加上受到驚嚇,在對方手觸碰到她肩頭的那瞬間,她反手逮住對方手腕,轉身揪住那人衣領,跟著彎腰屈膝,用一個利落的過肩摔,唰地將對方摔倒在地,右手肘跟著就朝那傢伙的臉面招呼過去,左手同時掏出塞在口袋中的鑰匙——

  所有動作一氣呵成,她沒有絲毫停頓。

  那搶包包的賊是個小混混,沒料到會被這麼瘦弱的女人摔倒在地,嚇得兩眼發直目瞪口呆,被她手肘這麼一擊,更是痛得鼻血直流,搗著鼻子痛嚎出聲。

  街道兩旁的人看傻了眼,懷安驚魂未定的喘著氣,這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她注意到有人掏出了手機想拍照,忙匆匆直起身子,抓起自己的包包,丟下那倒地哀號的小賊,迅速快步轉身離開。

  該死、該死,她太不小心了。

  那些小混混下手是會挑人的,她心不在焉得太明顯,才會成為他們眼中的肥羊。懷安緊緊握著手中鑰匙,她心口狂跳,知道若不是她及時回神反應過來,她會在下一秒用鑰匙挖出那小混混的眼珠。

  如果真的變成那樣,她就麻煩大了。

  她轉進巷子,特地又繞了一大圈,多走了一站的路,確定沒有人跟著她,才到下一個站牌轉搭公交車,坐車回家。

  上車後,她看著車外的景物,汗水在她額上滲出,她把鑰匙塞回口袋裡,將雙手交抱在胸前,握著自己的手臂,而不是那冰冷的金屬。

  她真的很蠢。

  對自己的輕忽,感到些許的惱,胸中的心,仍在狂跳,她仍感覺到腎上腺素充斥在身體裡,讓肌肉緊繃。

  她花了一點時間,才讓自己平靜下來。

  回到家後,她習慣性的打開電視,洗了手,開始洗米煮飯。

  她煮了一鍋紅燒肉,將它放到燜燒鍋裡,又熬了一鍋湯,做了一道涼拌苦瓜冰到冰箱,然後再把大量的青菜先洗好,蒜頭切好。

  七點半,她自己先隨便吃了東西當晚餐。

  八點半,她洗好了澡,收了後陽台的衣服到沙發前坐下,一邊聽電視播報新聞,一邊折疊籃子裡的衣服。

  九點,她把衣服收好,還稍微掃了地,甚至洗了平常是他負責清洗的浴室。

  他在加班,她只是順便幫一下忙,結算時她加班,他也會幫著收拾廚房。

  現在會幫忙做家事的男人不多了,他賺的錢比她多兩倍,工作也是重度勞動,她不認為她多做一點家事有什麼,但他確實會幫忙做家事。

  當初要嫁他時,她可沒預料到這個,她還以為,他會幫著倒垃圾就很好了,但他分攤了打掃的工作,有時候甚至會幫著收衣服,可他確實不會折就是了,他以前的整理方法,就是把所有曬乾的衣服,全部一起塞進衣櫃裡。

  婚前,有一回她特別煮了雞湯到他宿舍給他,她知道那天他休假,所以提早在約會前到他那兒,卻意外看見他衣櫃裡的慘狀,那真的是讓她傻眼。

  「它們是乾淨的。」

  當他注意到她震驚的表情,他迅速把從衣櫃裡滾出來的衣服全塞回去,將櫃門關上,緊緊壓著,開口辯解。

  「我只是沒空整理。」他黝黑的臉,浮現些許的不自在,雙耳甚至紅了起來。

  她瞧著他那尷尬的模樣,不知為何,雖然他又高又壯,身上穿的衣服褪色脫線,牛仔褲還沾著機械的油污,那天他也還沒來得及刮鬍子,看來真的有點像邋遢的大熊。

  可是,在那一秒,她只覺得這男人看來,竟然有些可愛。

  然後,她聽見自己說。

  「沒關係,我有。」她把雞湯遞給他,然後伸出手握住衣櫃門把。

  他低頭看著她,一臉愕然,半晌,才鬆開了壓在櫃門上的大手,讓她把衣櫃打開。

  那些衣物在瞬間滾了一地,在她腳邊堆成一座小山。

  她好笑的坐下來開始分類。

  他的衣服樣式不多,但件數還不少,大多數都是棉質的T恤和牛仔褲,她把還可以穿的留下折好收回衣櫃,把一些脫線、褪色、染色、衣領變形的都放到黑色的大垃圾袋裡;她不敢相信那男人連破洞且已經完全失去彈性的襪子和內褲都還留著,雖然它們確實都已經洗乾淨,但也確確實實的無法再穿,她還真不知他是把它們留下來做什麼。

  他坐在她旁邊喝雞湯,看著她整理他的衣櫃,把他的舊衣舊襪舊褲清空,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吭。

  她只在最後,提著那黑色垃圾袋,開口問那傻大呆。

  「這裡面有你想要留的衣服嗎?」

  他看了眼那黑色垃圾袋,再瞧了瞧她,然後搖搖頭。

  「沒有。」

  「你可以留個兩件當睡衣。」她知道舊衣穿起來比較舒服。

  他眼也不眨的看著她,慢吞吞的說:「我沒有穿睡衣的習慣。」

  她楞了一楞,然後領悟過來,在那瞬間感覺到小臉熱紅起來。

  「哦。」

  「如果你想,結婚後我會穿。」他說。

  她感覺臉更紅,但仍因為他的願意,心有些暖,所以她告訴他:「不用,你照你習慣的方式就好。」

  後來,他與她沒去看電影,她帶著他去逛街,幫他補充了一些衣褲鞋襪。

  她記得他那天晚上在夜市裡,他一直握著她的手、攬著她的肩頭,不讓人擠著了她。

  那是一個屬於保護的動作,在那人擠人的街巷中,他幾乎是無意識的將她護在懷中,而那加強了她選擇他的決定。

  事實證明,她的選擇沒錯。

  她把他的內褲折好,將少數的兩件襯衫拿熨斗燙平,電視繼續播放著,新聞主播的聲音迴盪在空氣中。

  驀地,被她隨身貼放在口袋中的手機無聲輕震。她心頭一驚,閃電般從沙發坐墊下的暗格中,掏出一把黑色的槍,同時抓了遙控器,快速的連按了其中幾個按鍵。

  電視屏幕跑出另一個畫面,新聞主播仍在播報新聞,但只剩聲音而已,屏幕上的新聞畫面變成小型的子畫面,主畫面則被分割出四個監視畫面,各自映照著巷口、樓梯間、防火巷、屋頂等不同的地方。

  樓梯間有兩個人,正站在她門外,停留了超過十秒,所以觸動了警報。

  她認得那對年輕的情侶是住對門的,那兩人正在吵架,她抓著那把槍,戒備的看著那兩人,直到那男人憤怒的甩開了那女人,快步下了樓。

  女人跌倒在地,痛哭流涕,卻仍是爬起來追了下去。

  兩人都離開了她門外,她仍小心的緊盯著,切換不同的畫面,查看附近其他動靜。一切看似都很正常,屋頂沒人,防火巷沒人,樓梯間現在也沒人了,那兩人跑到了街巷中,仍在爭吵、哭泣。

  她微微鬆了口氣,但仍抓著那把槍,小心的彎著身子,潛行到陽台往下看。

  她只聽了一會兒,就聽出那男人劈腿想分手,但女人不願意。

  外面下起了雨,兩人拉拉扯扯,一整個像在演八點檔。

  她注意到,對面那棟公寓也有人從陽台上往下偷看,那也難免,聲音會往上傳,他們倆在巷子裡,吵起來的聲音比在樓梯間時還要清楚,畢竟那時還隔了一道門與牆,可在陽台上,那就沒什麼阻隔了。

  只要站上陽台,家家戶戶都能聽見樓下在吵什麼,聲音在公寓的牆面上迴盪,她知道在這兒聽,比在一樓門裡聽還清晰。搬來這兒的那個月,她就已經知道,千萬不要在一樓街上亂說話,因為無論說了什麼,樓上的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之前有人酒醉在樓下發酒瘋,沒多久就有人報警,把那傢伙帶回了警察局。

  確定那兩人只是情侶之間的爭執,她微微鬆了口氣,沒有繼續站在陽台,只是安靜的退回了客廳,把槍收回原位。

  可是,被這麼一嚇,她神經又再次繃緊,她沒敢把畫面切換回新聞,只是繼續看著那些監視畫面。

  男人已經走了,女人跪坐在雨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過去,她很難想像那個女人的心情,劈腿的是那個男人,人不愛了,心不在了,又何必強求?

  若是她,她寧願痛快分手。

  是的,若是她嫁的男人外遇,若他有了別的喜歡的女人,她會成全他。

  這本來就是她一開始的打算。

  可如今,這念頭,莫名的揪緊了心,讓胸口微微的鬱悶。

  她並沒有改變她的決定,這場婚姻,對她來說,本來就是權宜之計。

  對她**下暗格裡的那把槍,眼前這些監視的隱藏鏡頭,和她為了自身安全,在屋裡所做的一些防衛措施,她嫁的那個男人什麼也不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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