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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岳靖    


  這個男人有點狡猾,說了一長串她無法回應的話。溫映藍沈默了,沒推拒他,眼睛盯著坡階旁的木麒麟。

  那花像仙人球花,艷麗色澤覆蓋三分之二以上海崖,處處隱藏銳刺,男人倒像走在自家庭院,全給避開了。一隻眼的他竟比她熟悉這條危險小徑!

  「你發現這兒多久了?」忍不住出聲問,美眸觀察著階地上移動的大腳。

  很精準。他每一個步伐,都與翠綠葉、桃紅花——不管它們長在哪裡——保持固定距離,彷彿計算過。他不像她——走這條路多次,還踩中枝條銳刺。

  「你是不是常常來這兒?」

  「什麼?」男人享受著女人長髮拂掠頰畔的感覺,癢癢地、柔柔地,鼻端繚繞令人渴望的香味。深呼吸,景霞躍瞇起右眼。

  可怕的宿醉啊!人魚公主用天籟的音調在他耳畔唱歌。

  「你很早就發現底下的沙灘,經常走這條路,閉眼睛也不危險,是嗎?」

  「我兩個月前發現海崖下的沙灘……」

  兩個月!那麼,他發現這秘密天堂的時間,與她差不多,也可能早過她……溫映藍皺皺眉。

  男人說著。「我一直想來裸泳,可惜BC的工作太多,今早才有機會偷空下去游……」語氣一派自然。

  溫映藍抬眸瞅他。他裸泳了嗎?她不清楚。她看到他時,他是穿著長泳褲的。也許,可能,他真的裸泳了,完完全全地,一絲不掛,以至於她在海灘上撿到他的眼罩……

  「抱歉。」他突然轉折語氣,慎重地道。

  溫映藍愣了一愣,不明白他在抱歉什麼。

  海鳥嘎啦啦鳴叫著。男人不再講話,只是噙著笑,那笑依然嘲諷,但他唯一的眼睛流露著認真。

  這個怪男人,到底在Blue  Compass擔任什麼?兩個月,六十一天,她沒見過他。她今天才知道招募海報上的模特兒,是Blue  Compass內部成員。他身上散發著黎明海洋的氣息,體溫微涼、微涼地,皮膚觸感像海草一樣滑。

  掌心柔緩、試探般地貼住男人的肩頭,男人髮梢的海水,滴在她白皙的手臂上。溫映藍有點明白,為何招募海報的模特兒是這個男人。

  景霞躍抱著溫映藍,輕輕鬆鬆走上海崖平台,穿越防風林。

  這一帶人車稀少。海岸道路上只見小蟹成群橫行,有些寄居蟹的殼上粘了桃紅花辦,小東西也是翻越海崖走險道而來。

  日正當中,真辛苦啊!景霞躍在路邊停了停,禮讓小生物。

  「我的車在那邊,」溫映藍看了男人一眼,指向前方十公尺處路樹遮蔭中的吉普車。「我想,我可以自己走過去。」不用登崎嶇巖階,她的傷就不是問題。

  景霞躍沒放她下來,閃著腳邊蟹群,走往吉普車。「老實講,我很少行善,BC裡的同事都說我將來會下地獄……」他說著,腳程很快,已抵達吉普車旁,直接將她放入車中。

  溫映藍坐在副駕駛座上,正欲開口。

  他便說:「請讓我好人做到底。」接著,把後座的遮陽帽、大浴巾拿給她,立即發動引擎,護送人魚公主。

  ☆ ☆ ☆ ☆ ☆ ☆ ☆ ☆ ☆ ☆ ☆ ☆ ☆ ☆

  他真是個王子!是個好人!

  「你找死吧——宿醉還開車。英雄救美可不是這樣玩的……」

  溫映藍瞳眸冷冷地,一寸一寸瞟掠,搜尋那個王子、那個好人。

  景霞躍就站在窗邊,手臂斜搭窗額的姿態,宛如憂鬱詩人。他拉開舷窗遮板,偏光擦過他戴眼罩的左臉,左耳下方有道不怎麼明顯的新傷,是在防風林裡被樹枝劃到的。那樹枝如果不劃在他臉上,便是在她粉頰。他真是個王子、是個好人呢!

  他對著外頭海天,歎氣地說:「我需要阿斯匹靈——」

  「自己找。」一個聲音不屑地回應他。「宿醉都能走險路回來了,找顆小藥丸難不倒你啦……」

  在這Blue  Compass的醫療艙裡,值班醫師一面要嘴皮叨念景霞躍,一面處理著溫映藍的腳傷。

  「看著吧——英雄救美應該像我這樣玩……」

  他真是個好人,把她的腳用紗布包得很美,還別上藍色羅盤圖示的安全別針。

  他說:「好了,再打個破傷風就沒事。」這名醫師應該很年輕。不過,沒開大燈的艙房,教人看不清他的長相,他當然也看不清她,頂多只知道她是有一雙纖長美腿的比基尼尤物。

  溫映藍凝睇醫師走往那個翻箱倒櫃找阿斯匹靈的男人,兩個男人交頭接耳低語一陣。

  景霞躍轉頭望著她,發覺她也在看他,他笑了笑,走向她。「海英雖是個庸醫,有些時候挺派得上用場——」

  「我庸醫?」忙著準備針劑的男人哼了聲。「那麼,這破傷風就交給景大師處理,不才在下先去用餐,告退了。」語畢,他真走出醫療艙,留下獨眼、宿醉的男人和她。

  溫映藍難以置信地睜大眸。Blue  Compass是怎麼訓練成員的,為何此二人這般沒紀律?

  「你宿醉開車載我,還讓一個庸醫處理我的傷?」溫映藍隱忍的怒意,小小地爆發了。

  景霞躍揚唇淡笑。「你是個大膽的美女——」

  「謝謝你『好人』做得這麼徹底。」溫映藍回道。

  敢坐一個獨眼男人開的車,姑且不論他宿醉與否,只靠一隻眼睛開車走彎彎曲曲、一邊海一邊峭壁的海岸道路——到底是她大膽,還是他大膽,或者他們都大膽,天生適合冒險!

  「請再冒一次險。」男人莫名說了句。

  待她回神意識到,她的手臂已被消毒、戳了針,藥物正往她體內推送。

  他道:「這才算好人做到底。」

  溫映藍美眸朝上瞪他的笑臉,想叫他下地獄。

  「抱歉,我有弄痛你嗎?」他抽針的動作很俐落。

  溫映藍壓住手臂上的酒精棉。「你什麼事都敢做!」她知道他不是醫療人員。從秘密海灘回港口的過程,吉普車曾在半途熄火,無法重新發動,他下車掀引擎蓋,整弄一番,老車換過新引擎似地重生了。他說他是Blue  Compass的機械維修員,可惜不是醫師——她腳底的細刺,他不敢亂挑,然後呢,他請一個庸醫挑刺,自己樂得拿針刺她!

  溫映藍深感今天遇上了無所不做、擅長偽裝好人的惡徒!

  「我會向你們長官告發你。」她說。她跟他結下樑子了!

  他真弄痛她——抑或,真相是,人魚公主怕打針!景霞躍撇撇唇,將手中的注射針筒投進醫療廢棄物處理箱,行至窗下的洗滌槽洗手,回到她面前,他盯著她,單眼盯著她。「景某有榮幸邀請女士共進午餐嗎?」騙人的誠懇又散發出來了。

  溫映藍丟掉酒精棉,站起身,跳著離開診療床。「我不餓。我要走了。」肩上的大浴巾滑落地。

  景霞躍幫她撿起。「你父親的研究船出海了,你待在我們的母船比較——」

  「映藍!」一個男人打開醫療艙門,走進來。「我聽說你受傷在這兒——」

  「亞傑?」溫映藍打斷突來的男人嗓調。「你怎麼沒和爸爸一起出海?」

  「皇老師來了,老師帶他去看沈船遺跡,怕你回來找不到我們,要我留下來等你。」溫映藍父親——溫熅的得意門生松亞傑簡略報告考古隊去向。

  「冬耐叔叔來了!」溫映藍美顏浮泛驚喜,問:「荷庭呢?他有來嗎?」

  松亞傑點頭。「我看到他了。」目光移向艙裡的另一人。

  景霞躍揚手致意。「你好。」把大浴巾披回女人白潤的肩頭。

  「那我得趕快回去換衣服……」浴巾又滑下肩背——落地,她情緒飛揚,早忘了後頭惹她生氣的男人的存在。「荷庭最討厭女孩子不端莊穿著比基尼亂跑……」她挽著松亞傑,走向艙房門,腳傷都不痛了。「亞傑,你可別告訴荷庭我在這兒的日子,天天都穿比基尼開車——」

  「我跟他沒那麼熟。」松亞傑好笑地回道。「對了,映藍,老師的船還沒回來,你現在恐怕沒法換衣服。」

  「喔——」高昂的情緒降了大半,溫映藍雙眸蓄染哀怨。「我都忘了……等爸爸回來,荷庭鐵定瞧見我這副德行……」

  她相當在意那個叫「荷庭」的男人。他是誰?是那個遭遇海難被救,後來拋棄人魚公主,害她變成泡沫的負心漢嗎?景霞躍低低哼笑,再次撿起地上的大浴巾。「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女士弄一套BC服。」

  溫映藍轉頭,盯住獨眼男人的笑臉。

  「如何?」他將她的浴巾攤開,往前遞。

  溫映藍奪回浴巾,別過臉去,一頭烏黑秀髮甩掠他俊顏。「謝謝你的『好心』。」腳傷一陣一陣痛著,討厭!走路不方便,她伸手拉住松亞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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