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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岳靖    


  一開始,欣忭情緒在她明媚姝麗的眉眼唇畔跳躍。

  溫熅順勢開口。「你母親要你回義大利把學業完成,明後年,應該可以加入任何一支研究團隊……」他說著。

  然後,溫映藍對著紙張的臉龐,起了變化。

  「我也希望你回去把課業完成——」

  「我會回去。」快樂已在她臉上褪色。溫映藍丟下紙張,離座往艙門走。

  「映藍!」松亞傑還沒搞明白溫映藍怎麼回事。

  溫熅便說:「她的假期早該結束了。」他看著妻子傳來的訊息,唇邊有笑,眉頭卻深鎖。

  就知道那個古生物學界的權威、女強人會發那樣的訊息!那可不是什麼溫暖家書抵萬金!那是戰帖!挑釁人的!

  溫映藍厭倦透了。稍早得到的快樂,全像泡泡一樣短暫。沒人真心希望她快樂——

  「嘿!」景霞躍繞過廊彎,差點被她撞著。

  溫映藍頓住步伐,抬眸對上男人,不知道為什麼,鼻頭有些發酸。

  景霞躍撩開她微散的劉海,看著她含淚的雙眼。「一個人洗泡泡浴果然不好玩是嗎?一隻黃色小鴨也太少——」

  「你的眼罩忘了拿。」她從裙子口袋掏出他遺忘在浴缸的眼罩還他,接著說:「我正要去控制室叫你——」

  「嗯。」他應聲,在她面前,把眼罩戴好,遮去藍色眼簾裡一張憂鬱美顏,說:「你有帶錢吧……」

  溫映藍點頭,拉著景霞躍的大掌,走往出船艙的方向。

  第五章

  走過上午九點三刻的碼頭街頭,太陽曬人的程度已達到十二點鐘那種熾熱,除了當地居民,短暫於此過渡的遊客、異鄉人,無不做清涼打扮。溫映藍那一身裸肩短洋裝,色澤像他的名字。

  景霞躍徐行於溫映藍背後,看著她步伐極快,每邁動一次美腿,裙擺就悠然飄旋,爍橘、爍紫地,恰似霞光在她身上跳躍。

  街上行人都會看她,女人大多瞥了一下即轉開,少數把目光作艷羨停留,男人就會眼不斜睇,直瞅還吹哨,熱情奔放地搭訕幾句。她拒絕了邀約,轉過身來等他。

  站在兩旁都是商家的碼頭倉庫街,非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攤販全出來了,彩色遮陽棚,一頂一頂,有的拱弧形、有的斜板形,更多是朵朵傘花燦爛開。溫映藍正停在一家花店門口,耳邊流竄的語言,像一首一首西班牙情歌,又來一個拉丁裔男子與她說話。她搖搖頭,眼睛看著熙熙攘攘人群裡的他。

  景霞躍一走近溫映藍,男子識趣地笑笑,離開前,不忘從剛買的玫瑰花束裡抽起花形最碩大的一朵,送給她。

  溫映藍捻轉花梗,盯著盛綻的鮮紅花朵,問景霞躍。「有沒有人真正在乎你的快樂?」嘴裡說你,但這個時候,他的回答倘是「我在乎」,她一定會不在乎旁觀地在這人眼眾多的雜鬧街道,吻上他。

  景霞躍卻是一句話也沒說,單眸看著她,好像她是怪物,那眼神讓她快哭了。

  溫映藍迴避他的瞅視,低頭把鼻端湊進了花心。這花真的夠碩大,幾乎可以掩擋她表情懊喪的臉。那男人眼力再好也覺察不出。她看到他鞋尖挪移,離去,美眸眨了眨,感覺層層花辦有凝露晶珠。她緊緊閉起眼,用力地呼吸玫瑰花香。她其實不喜歡薔薇科植物,偏偏老有人覺得她外形似那種驕傲艷麗花兒,總是送她玫瑰花,僅只那個男人給她月下香。

  「亞傑呢?」忽地,他的嗓音逼近過來。

  她抬轉頭。男人從花店敞開的木格玻璃門走出,手裡多了一把沒怎麼包裝、單系紅色緞帶的月下香。

  他把花交給她,在她面前脫卸藍色工作服,彷彿只是請她幫拿一下花,他雙手忙著調整腰間工作袋,讓連身工作服衣衫部分,垂在腰下,上身獨穿一件使他精實肌肉完美顯露的海洋色背心。他說這樣比較涼;散熱工程做好,空蕩雙手沒取回花束。她也就沒還他,逕自提腳走離花店棚架遮隱範圍。

  「亞傑呢?」他跟在她後頭,慢慢地說:「亞傑和你談論巨型企鵝化石時,你好像很快樂——」

  溫映藍頓住,旋足,看著尚走在花店棚架下,俊顏一半逆光的景霞躍。他耳力好,那時正走往艙房方向,果然聽到他們在小客廳裡的談話,何況當時艙門沒關。

  「我沒和溫老師說一聲就離開,似乎有點失禮——」

  「爸爸不在乎。」溫映藍打斷他,回過身,繼續走。

  景霞躍唇角牽動了一下,無聲上前,走在她身邊。

  兩人沿著碼頭倉庫街,儘管可以選擇的店家比拂曉時刻多,他們還是走到BC成員與考古隊專家們熟悉、常去的街角攤販。

  不過是幾個小時而已,景霞躍回到今早光顧的攤販,望見的街邊,仍是一顆足球滾來滾去、被靈活的腿盤騰,踢飛,射入綁在兩棵路樹間的網狀吊床打旋著,感覺除了陽光熱度增高,這街角景致如電視重播畫面,沒什麼變。實際上,踢球的孩童多了好幾個,在樹下用餐的船員、水手、遊客佔去全部桌椅,來來往往的人潮也比大清早擁擠兩倍以上。

  座無虛席,他們站在攤販白綠相間的遮陽棚下,點餐食外帶。

  買了大蕉雞肉串、買了酪梨醬玉米餅,她付錢,他將裝盒裝袋的食物接過手,另外點一杯他自己付錢、插了熱帶花洋傘造型吸管的石榴汁給她。

  溫映藍呆了呆,瞅望男人遞過來的飲料,遲遲沒接拿。

  「你要吃taco餅嗎?」他問她。

  她點點頭,把月下香花束摟在臂彎,忽略大紅玫瑰,接手石榴汁時,那花兒落地,被人一腳踩中。

  沒人感到可惜。他淡笑一下,回頭幫她點好taco餅。幾分鐘後,他們離開人越聚越多的攤販,邊走邊吃。

  從那群踢足球的孩童後方經過時,他說:「溫老師清晨和他們之中的幾個踢過球——」

  溫映藍瞪大眼睛,猛地對上景霞躍的臉。

  景霞躍咬著大蕉雞肉串,目光掃視那群踢球的小孩。

  「爸爸怎麼可能做那種事?」溫映藍垂下眸光,不以為然地道。「你一定是看錯人了——」

  「我也一起踢了……」景霞躍說著,球正好滾來腳邊,他踢回去給孩子們。

  溫映藍又露出驚訝眼神,看著他。「你在說什麼?你和我父親一起踢足球?」

  景霞躍頷首。「我和溫老師一國,對抗這些孩子,還是輸了。」自嘲一笑,他問她可不可以給他喝口石榴汁。

  溫映藍還沒反應過來。景霞躍已俯低頭,含住熱帶花洋傘造型吸管,飲下她拿在胸前的石榴汁。

  「謝謝。」酣暢地呼口氣,他吃起酪梨醬玉米餅,帶著她過街,走人少的小道。

  碼頭倉庫式建築阻絕了市囂,三、四個觀光客拿著地圖走在他們前方,頻頻回首,最後終於過來詢問。景霞躍給他們指了個方向,讓他們走出迷陣般的倉庫巷弄。

  長長的窄道,只剩他們兩個人。她問他:「爸爸怎麼會和你一起?」

  「溫老師清晨請我吃早餐。」他吃完了她請的美食,把空袋空盒丟進牆邊垃圾箱。

  「爸爸為什麼要請你吃早餐?」溫映藍不認為父親和這個男人有那麼熟——一起吃早餐,還踢足球?這怎麼回事?

  「溫老師可能宿醉頭痛,想找人走走聊聊……」揣測似的回答,景霞躍笑笑,沒再多說什麼,探手幫她拿飲料,指指她右手的taco餅。「快吃,肉泥冷了不好吃。」

  溫映藍回了神,咬口餅,沙沙醬沾染掌心,她自然地伸出粉紅舌尖舔舐,就在這一剎那,她仰起臉龐看走在身旁的男人。他好奇怪,她也好奇怪。她與亞傑沒有這樣邊走邊吃過,他們通常在店家裡坐著吃或買回船上,一面談著考古學、古生物學;與荷庭,更不用說了,荷庭不太吃不用餐具的食物,他總是西裝筆挺,絕不可能與她邊走邊吃東西。

  她和這個戴眼罩的男人,在這兒做著原本只有她單獨時才會做的事。

  大口大口咬著taco餅,溫映藍吃完手上食物,舔舔指,望著男人把她的石榴汁喝得剩下一點在透明杯裡蕩漾,她嬌嗔一聲,拉住他拿杯的手腕,搶喝最後一口。

  丟了空杯,她沒放開他,柔荑勾住他的脖子,踮腳尖,吻他的嘴。

  她可能也和父親一樣——宿醉。

  景霞躍對溫映藍突來的舉動,完全接受並配合,手臂攬著她的腰,舌尖探入她唇裡,深切回吻。

  陽光照不進倉庫區窄路,月下香散逸氣味,這兒很危險,遊客誤入,必定迷途,還得靠男人指引,才走得出去。

  走出倉庫區小巷弄,是攤販比較少的船管處廣場。這邊的商家井然有序地以船管處樓房為基點,朝兩側斜放出去的道路排列成V形,他們叫這兒「勝利廣場」,每幢建築都透著殖民時期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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