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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董妮 高照是高氏船行的獨子,有個綽號叫「花花太歲」。 他是紈褲中的紈褲、惡霸中的惡霸,但偏偏就是這樣一個囂張、愛玩又不講道理的人,把曾經瀕臨倒閉的船行經營成全尚善國第一。 他還想辦法讓姊姊嫁給當時只是一名閒散王爺的威武王,並且陪伴威武王南征北討,立下汗馬功勞,讓威武王從此成為權貴中的頭號人物。 高照軍功甚重,本應受封爵位,世襲罔替,誰知他嫌武官不好玩,跑去考科舉,還真讓他混了一個探花郎的名頭。 他常說這輩子最遺憾的就是自己太聰明了,無論做什麼事都很容易成功,一點挑戰也沒有。 這讓他的日子始終無聊。 「有沒有什麼好玩的遊戲讓我打發時間?」這句話,高照平均一天要喊三次。 這一日,高照的貼身童僕發現他正在收拾行李,嚇了一跳。 「少爺,你要去哪裡?」已經入春了,家裡很多事要做,他不能亂跑。 「白雲書院。」那是尚善國最有名的書院,現今國內三品以上的大員,半數都是裡頭出來的。聽說那裡教學嚴格,所以高照想去挑戰。 童僕差點暈倒。少爺都考中探花了,還去讀什麼書院?天底下又有幾位先生教得了他? 童僕趕緊去報告老爺阻止高照,但世上又有什麼人、什麼事能制止高照? 至少,高照活到二十八歲還從沒見過。 高老爺只能後退一步,要高照至少帶名賬房隨身,偶爾他肯撥空瞄幾眼賬冊,高老爺就謝天謝地了。 於是,高照很開心地去書院、很開心地在裡頭整先生、玩同學,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個月,他一直很開心,直到…… 第1章(1) 尚善國東北方的白雲山上,有座白雲書院,是間全大陸排名前十的好書院。 今天,書院舉行聯合大考,數百學子同居大堂,考足一天,考得所有人都裡嫩外焦了。 應試完畢,方出考場,蕭福星便拉住高照避到牆角,憤怒地指著他的鼻子。 「你作弊!」 「對啊!」高照點頭,給了她一個燦爛的笑容。他本就生得俊俏華美,一身銀色長袍、束金冠、發如墨、眸點漆、顏似玉,儼然濁世佳公子。 他手上一柄玉骨扇,青翠蒼幽,透著絲絲涼氣,捏在掌中,不僅舒適,還能消暑。扇子在他指間滴溜溜一轉,唰地打開。「花花太歲」四字躍然紙上。 這人不僅驕傲,還很囂張。 「那麼明顯的事,你還要來找我印證?腦袋不太好啊!」他斜斜一飛眼,便如大冬天裡一盆冷水,澆蕭福星一個透心涼。 她不敢相信,有人能做壞事做得這樣光明正大。 「你你你……」她太驚訝了,竟結巴起來。 「先生沒告訴你,捉到作弊的人要報告先生?」他逼近她。 她不自覺後退,現在都不知道他們誰是賊?誰是喊要捉賊的人了? 蕭福星的背靠到牆上,才猛然回神。她是來勸同學改過向善的,怎麼反被嚇住了?她鼓起勇氣再上。 「我知道,但那樣你會被趕出書院。」她不忍心。 蕭福星是展城蕭家糧行的大小姐,從小受盡寵愛,上書院讀書是她離家最遠的一回。她本來懷抱憧憬,要在這裡求學問、廣見聞、再交上很多好朋友,卻想不到書院並不如想像中美好,這裡有很多糾紛、很多小團體、還有一個姓高名照的大魔王。 傳聞他無惡不作,吃人不吐骨頭,但因為書院平時上課是男女分開的,所以她對他並不是太熟悉,偶爾相見,也只聽他調笑幾句,倒沒壞到骨子裡。 直到今天男女學子同聚一堂考試,她才發現這人真的很惡霸。 蕭福星從來就是路見不平便要上去踩兩腳的,瞧見他作弊,怎麼可能袖手旁觀? 她一定要改正他的言行,讓他從此循規蹈矩,做一個大好人。 高照聽見她的話,呆了下。這人腦子有病嗎? 「你若確定我作弊,就去跟先生說,找我幹什麼?」 「你跟我去自首,我向先生求情,讓你繼續留在書院求學。」她是個忠厚的人,總認為人無完人,只要他反省認錯,就要給他一個自新的機會。 高照看著她,清秀臉龐上雙眼黑白分明,他從沒見過這樣純粹的黑和純粹的白,從底層透出光來,像一大片萬里無雲的天空。 由此可見,她個性坦率,一點心機也沒有。 見鬼了,紅塵俗世宛如一個大染缸,一個人怎麼可能在染缸裡生活二十餘年,卻不沾染半點顏色? 他出生商人世家,見慣了機智詭詐,他本人更是個中翹楚,因此對她這樣的人真的是很敏感、又很反感啊! 他有點想知道,這張白紙如果點上了墨,是不是還能純潔無瑕、真誠善良? 正好,他最近玩其它同學也玩得膩了,不如拿她來逗逗樂子。 「好啊,我們一起去找先生。」他說。 蕭福星很高興,果然,人性本善。 他們轉回書院,進入堂屋。 先生正在批改試卷,蕭福星代他向先生認錯。 「高照……作弊?!」先生聽完很訝異。 「他以後不會再犯了,請先生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蕭福星說。 高照像個沒事人般,雙手環胸站在那裡。 「你作弊?」先生問。 「她說的。」高照回答。 先生歎氣,高照是個聰明的學生,一點就透、聞一知十,是那種每個先生都渴望教授的天才人物。 但他的個性很糟,心情好時,可以寫出絕世佳作,心情不好時……先生看著他那張空白的試卷,倒想知道他這弊都作到哪裡去了? 「我看見你拉劉常臨的衣袖,讓他把填好的卷子拿給你抄。」蕭福星本來想阻止的,但劉常臨哭著求她別把事情鬧大。書院的學生都怕被高照盯上,擔心惹火他會死無葬身之地。 蕭福星不相信,高照不過人長得好看一些、家裡有錢一點、還有一個姊姊當王妃,可他又不是魔鬼,怎麼會殺人? 但她怕見人哭,所以劉常臨一掉淚,她只好忍了。 可她無法看到壞事卻坐視不管,因此考試一結束,她就找上高照,逼他自首。 先生相信蕭福星是個不會撒謊的好學生,但高照……他空白的試卷也是最好的證明。 也許蕭福星眼花了,這不是大錯,先生不想追究。 「這是誤會,你們兩個出去吧!」 「先生,我真的看見了!」忠厚的人總是特別固執。 「我說了是誤會。」 「我真的看見了,我——」 先生招手,讓她過來看證據。高照若作弊,試卷上怎會一個字也沒有? 「可我真的……」蕭福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難道劉常臨的眼淚、高照剛才那句「對啊」都是她的誤會? 「你看錯了。」於是,先生讓他們出去。 蕭福星脹紅著臉,與高照一起走出堂屋。 他大步往外走,她看著他的背影,寬厚的肩膀、挺直的腰,宛如蒼松立山崗,這是君子的身影,她怎會以為他竟幹出作弊這等壞事? 她覺得非常慚愧。 「高照。」她追上他。「對不起,我錯怪你了。」 「你沒有看錯。」他斜睨著她,清冷的眼裡有一絲邪惡與興味。 「啊?!」她呆了。他的意思是…… 「我作弊。」他從懷裡掏出一張試卷,上頭寫滿了字。這才是他從劉常臨的卷子上抄下來的東西。 「你真的作弊?」 「我確實做了。」 「那你為什麼不把這張卷子交出去?」 「因為無聊。」他就想嘗嘗作弊是什麼滋味,結果也不怎麼有趣,所以不玩了。他把卷子撕成碎屑,隨風飄散。 「你——」太惡劣了!她伸手揪住他的衣衫。「跟我去見先生。」 「做什麼?」 「道歉,並且反省改過,你以後再也不會作弊。」 「證據。」 「剛才……」她看見了證據,但是他把它撕了。「你明明作弊,怎麼可以不認帳?」 「我認啊!問題是,你有什麼證據讓先生相信?」 沒錯,他交上去的試卷是空白的,那張抄自劉常臨的卷子又被他撕掉了,她就算帶他去找先生,先生也不會相信。 她咬牙,憤怒地瞪著他,這人實在太奸詐了! 「小福星,我發現你不只腦袋不好、還非常愚蠢,就是那種被人賣了,還會幫人數錢的類型。你是不是常常上當受騙?放心,以後我會更常設計你,等你吃虧多了,自然長記性。」他壞笑,那始終清清淡淡的面容,直到此刻才透出一股光芒,那是讓人恨不得撲過去、咬上幾口的邪惡。 「我叫蕭福星!」老實人也是會發火的。「不許給我亂取綽號,我的名字是很有意義的。」 她娘生她的時候難產,差點死掉,她出生時臉色發青,連哭都不會哭,大家都以為她養不活了。 她在三歲前,也確實常年臥床,藥罐不離身。 後來爹娘去求菩薩,只要寶貝女兒能健康,爹娘願意行善積德、修橋鋪路,以謝天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