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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香彌    


  「福晉,這桌上有一壺酒、一盤半生半熟的子孫餑餑及一碗湯麵,待會你與貝勒爺在飲完合巹酒後,便一人一口共吃這子孫餑餑與湯麵。」喜婆對新嫁娘解釋。

  海菱端坐在床緣,輕應了聲。她身穿著吉服,頭上蓋著一條紅蓋頭,呼出的鼻息微微拂動了頭巾。

  喜婆在解釋完洞房的規矩後,便與一旁的侍婢低聲閒聊著,等待新郎進洞房。

  海菱絞著喜帕,極力按捺著想逃跑的衝動,緊張得雙手的掌心都被沁出的汗水給浸濕了。

  想起當爹得知皇上竟將她指給昱貝勒為福晉時,那驚喜得闔不攏嘴的樣子──

  「爹果然沒有看錯你,還是你有出息,不像你姊姊那死丫頭,竟然跟常弘那混小子跑了。」

  「姊姊跟常弘表哥跑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你進宮三個月後,人家昌貝子看上了那死丫頭,說要收她當庶福晉,她不肯,就在你大娘的袒護下跟常弘那混帳私奔了,真是氣死我了!還好你爭氣,皇上居然把你指給了昱貝勒當福晉,呵呵,這可比當昌貝子的庶福晉要體面太多了,真是我的乖女兒……」

  想起前幾天爹告訴她的這些事,海菱輕咬著唇。姊姊跟常弘表哥情投意合,爹要她嫁給昌貝子,也難怪她不願意。

  在大娘的驕縱溺寵下,姊姊一向我行我素,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壓根不管旁人怎麼說。

  現下姊姊與常弘表哥在一塊,一定過得很……幸福吧?常弘表哥對姊姊那麼癡情,一定會很寵她的……

  她胸口泛起一陣苦澀,黯然的閉上眼。常弘表哥的心裡從來就沒有過她,他第一眼看見姊姊時就對姊姊一見鍾情,現下更不惜帶姊姊私奔,她還癡想什麼呢?

  就在海菱想著心事時,寢樓的門被人推開了。

  喜婆與侍婢連忙恭敬的福身喚道:「貝勒爺。」

  新郎倌揮手遣退她們,接著他走向床榻,用秤棍挑開紅蓋頭。

  四目相望,她愣了愣,錯愕地脫口叫道:「是你」天哪,七、八個月前在摛藻堂調戲她的那個男人,竟然就是昱貝勒!

  見她滿臉驚詫,綿昱低笑一聲,「我說過要你當我的女人,說到便會做到。」

  她貝齒輕咬著下唇,情緒驀然緊繃了起來,想到今夜便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她必須要與他在這房裡獨處一宿,身子便隱隱瑟縮了下。

  「你究竟……為什麼非要我不可?」她忍不住問出盤旋在心頭多日的疑惑。

  她不明白,他們只不過是見過一面而已,他為何竟想娶她這個身份地位與他如此不相稱的女子為福晉,憑他的身份,多得是與他門當戶對的女子可選擇呀。

  「為什麼?」綿昱諱莫如深地凝視著她。只因為他從未如此惦記過一個女人,自第一次遇見她之後,她的身影彷彿在他心頭紮了根似的,令他唸唸難忘。

  但這樣的事,他並不想讓她知道,於是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因為我們有緣。你餓了吧?過去吃些東西。」他伸手要扶起她,可她卻避開了他伸過去的手。

  見她似在抗拒自己的碰觸,他微蹙了下眉峰。

  海菱自行走到桌前。

  綿昱也徐徐踱步過去。

  他倒了兩杯酒,把其中一杯遞給她,他淺酌一口後,將自己手上飲剩的那杯交給她,再從她手上取過她啜了一口的那杯,一飲而盡。

  酒液入口,海菱只覺喉中霎時火辣辣的,接著一股熱氣從她的腹部緩緩升起。

  她微微蹙眉,抬眸,發現他望著自己的眼神突然變得灼熱,她怔了下,覺得眼前這雙眼似乎在哪見過?

  還來不及細想,嘴裡便被塞了一個咬了一口的子孫餑餑,那半生不熟的味道並不好吃,她皺眉吞下,接著又被餵了一口湯麵。

  「餓了吧,這生的子孫餑餑就別吃了,吃湯麵吧。」綿昱把一碗湯麵放在她面前。

  她惴惴不安地垂首吃了幾口湯麵,就再也沒心情吃了。

  「怎麼不吃了?」

  「我吃不下了。」她細聲答道。

  「那好,咱們該做正事了。」他說著便攔腰抱起她。

  她驚呼一聲,「你要做什麼?放我下來!」

  「在喝過合巹酒、吃過子孫餑餑後,接下來就該坐帳了,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我知道。」

  他將她抱到床榻,男左女右,她坐在右榻,他則在左邊坐下。

  發現她身子微微發抖,他問:「你很冷?」

  海菱畏怯地搖了搖頭,不敢望向他,小手絞緊了衣裙輕顫著。

  眼角餘光隱隱瞥見他伸手在解開馬褂的衣扣,她驚恐的縮進床榻裡。她知道這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也很清楚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事,但卻無法抑止心頭湧起的那股深深恐懼。

  見她一臉驚惶,綿昱柔聲安撫,「你不用怕,待會我會很溫柔。」

  雖然他這麼說,她還是忍不住顫抖,尤其看到他已脫下馬褂,朝她傾過身時,她臉色倏地刷白,拚命往後退,同時脫口哀求,「求你……不要碰我!」

  她知道她不該對自己的新婚夫婿說出這種話,但一想到他即將要對自己做什麼事,她的身子就無法抑止的劇烈發顫著。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的福晉居然在新婚之夜求他不要碰她?「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我當然知道。」見他陡然朝自己伸出手,她駭然低呼,「啊,你不要過來!」

  綿昱探手要將那蜷縮得像團蝦子的人給揪出來,可她卻激烈的抗拒、掙扎著。

  「不要碰我!」

  她知道他生氣了,也知道自己不該這麼說,可是她真的好怕,身子無法停止的抖個不停,淚花在眼裡轉著,幾乎就要落下來。

  看她這副驚恐至極的反應就好像他準備強暴她似的,綿昱惱得額上青筋暴跳,收回了扯住她的手。

  她可知道為了迎娶她,他可是花了多少代價,才終於讓皇祖點頭答應?

  而此刻,就在他們的新婚之夜,身為妻子的她,竟然要求自己這個丈夫不要碰她!

  海菱雙臂緊緊環抱著自己,瑟瑟顫抖著,抬起一雙含淚的眼驚惶的瞅著他。

  他陰鷙了臉,看見她噙在眼裡的淚水時,咬牙怒瞪她須臾,接著便拂袖離開寢樓。該死的,這女人、這女人竟敢對他說出這樣的話……這樣可憐兮兮的她,讓他洞房的興致全沒了!

  他離開後,海菱眼裡的淚這才滑下面頰,她抱著膝縮在床角,貝齒咬著下唇,黛眉深鎖,獨自面對燃著喜燭的喜房。

  她感覺得出來那個人……她的丈夫很生氣、很生氣,可是她真的沒有辦法跟他做那件事……

  幾年前那場不堪的回憶又浮上眼前,衣服被撕裂的聲音,還有那淫笑的聲音,清晰又淒厲的充斥在耳邊,思及那曾恣意撫摸、揉捏著她身子的那雙噁心的手,她就忍不住作嘔。

  她捂著唇,閉上眼,拚命地想甩掉那夢饜般的恐怖情景。

  眼前忽地掠過一張斯文的臉孔,她驚悸的心終於漸漸平息下來。

  是了,就是擁有那張俊逸臉孔的人,在最後一刻救她逃離了魔掌。

  「常弘表哥……」她失神的喃道。

  半晌後,她抱著膝,疲憊得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 ☆ ☆ ☆ ☆ ☆ ☆ ☆ ☆ ☆ ☆ ☆ ☆ ☆

  看著主子拿著面鏡子端詳了半天,鄂爾忍不住出聲問:「貝勒爺,有什麼不對嗎?」主子一向不喜歡他那張臉,所以平素不愛照鏡子,但今兒個他卻反常的要他去取來一面鏡子,之後便瞪著那鏡子一直看著,也不知究竟在看什麼?

  過了一會兒,綿昱才悠悠開口,「鄂爾,你覺得我看起來很老嗎?」

  「老?貝勒爺您今年才不過二十四歲,怎麼會老!」

  「我知道我自個兒幾歲,我是問你我這模樣看起來很老嗎?」

  「不會呀,貝勒爺這模樣一點都不老。」鄂爾搖頭,有點納悶主子竟然在意起自己的容貌了。

  「那我這模樣看起來很醜怪嚇人嗎?」他再問。

  詫異於他竟會這麼問,鄂爾吃驚地說:「誰不知貝勒爺那張臉俊媚迷……呃,英姿勃發、神俊威武,哪裡醜怪了?」他疑惑的接著問:「爺為什麼會這麼問?」

  「你沒騙我?」綿昱懷疑屬下沒說實話。

  「屬下怎敢騙爺,爺若不信,不妨再問問其他人,相信絕不會有一個人說爺長得醜怪的。」

  他實在不懂,貝勒爺為何會這麼說?朝野上下誰不知綿昱貝勒生得極俊,就是因為太俊了,所以他總是蓄著一臉落腮鬍,掩蓋住他那張會勾人的臉孔。

  雖然太后不喜歡貝勒爺蓄鬍子,但也管不了他,每年只有在太后壽誕時,爺才會將那臉鬍鬚給剃掉,討太后歡心。

  貝勒出生那一年,由於王爺與福晉先後過世,太后憐惜他那麼年幼便失去了父母,遂將他帶至宮裡養大,所以貝勒爺與太后之間的感情十分深厚,在所有的皇玄孫裡,太后最疼愛貝勒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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