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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綠痕    


  他伸手去摸藏在椅墊下的奶娘假臉皮,正想把它翻出來戴到臉上去時,指尖不意磕著了椅邊的尖銳處,還沒完全復元的傷口  又再流出血絲來。

  「手指怎麼了?」她在他把手指含進嘴裡時納悶地問。

  「針扎的。」莫追愛理不理地應著,戴好臉上的假皮後,熟門熟路地自小桌邊摸出一包針線。

  容止一手掩著胸口,瞠大的明眸中盛滿了震驚。

  「你……這麼賢良淑德?」這、這也太敬業了吧?還真是扮誰就像誰。

  「還不都為了你?」他乾巴巴地說著,坐至光線較好的窗邊後,一臉苦大仇深地捏著繡花針,再次瞇著眼努力嘗試穿針引線  這門艱難大業。

  她一頭霧水,「我?」

  「難不成你以為當你的奶娘,只要成日跟在你身邊混吃混喝就行了?」要真是這樣的話,他還不被外頭那一票羨慕他的丫鬟和小廝給恨死?眼下這等備受院中下人們妒意騷擾的日子,已經夠讓他不好過了。

  容止怔然的目光,很快即遭他手中眼熟的布料給吸引了去,然後她像是想到了什麼,忙低下頭撩起身上的長袍湊至眼前細看。

  「這衣裳……是你縫的?」

  莫追的下巴偏向一旁,以一種詭異的角度翹得高高的。

  「榮幸吧?」打小到大,這還是他頭一回為人做衣裳,三生有幸的她,是該好好燒幾炷高香拜謝的。

  她全然不掩嘴毒,「怪不得我老覺得這針腳歪七扭八得跟毛蟲上身似的。」

  「喂!」

  「行了行了,奶娘您老人家--」容止在他磨拳霍霍時本想安慰他兩句,卻突然頓住,大惑不解地問:「慢著,你幹嘛老歪著頭看人?」

  她總算是發現到了?

  一早起來就一直歪著腦袋的莫追翻了翻白眼,小心地挪動著姿勢繼續縫他手中的衣裳。

  「脖子怎麼了?」為了他面上的苦怨,她這回很有自覺,「不會又是為了我吧!?」

  他語氣酸不溜丟的,「換作你就著燭火連縫一晚上的衣裳試試。」她以為他想這祥嗎?

  身為府中好吃好喝供著的七公子,容止的確是不知他與那些下人,每天在院裡鬥法十八回合究竟是在斗些什麼,自然,她也不知身為奶娘的他,過得又是什麼祥水深火熱的日子。

  「行了,過來。」心懷些許愧疚的她,朝他勾勾指。

  「幹嘛?」

  「幫你把脖子正過來。」她將兩掌按得格格作響。

  莫追毫不買帳,「不要。」

  「你想當只歪脖子的老母雞不成?」

  「我歪我的,你管那麼寬?」

  她兩手叉著腰,直瞪著他那快貼至肩頭的腦袋,「奶、娘!」

  莫追用力以鼻孔噌了口氣,甩下了手中的衣裳快步走至她面前,也兩手在腰際上一叉,刻意將胸部往前一挺。

  「看什麼看?反正我這奶娘的胸比你大就是了!」他再怎麼歪,也比她這個身形單薄,還前面後面分不清的七公子來得好多了。

  她怒極反笑,「窮跩個什麼勁?那玩意兒是你長得出來的嗎?再頂嘴我就戳破你的水袋!」

  莫追護衛似地兩手抱著胸,「你敢碰我吃飯的傢伙?」

  「本少爺還真沒什麼不敢的!」打從與他湊在一塊兒後,就時常克制不住心火的她,說著說著又忍不住跟他動起手來。

  再次在房中進行無聲拳腳對練的兩人,或許是太過專心致志的緣故,以至於院中小廝來到了門前都毫無所覺。

  「小少爺。」來者輕敲著門扇。

  正高高跳起並一腳踹向莫追的容止怔愣了一下,下一刻與莫追雙雙跌至軟榻上,摔得七葷八素的她,回過神後赫然發現,她的右手正巧按在莫追的胯間,而躺在軟榻上的莫追為了接住她,一雙大掌,也正結實地覆在她的胸坎上。

  房中頓時安靜得連根針掉下的聲音都聽得見。

  她搶先開口,「我不會負責的!」

  為了她那避如蛇蠍的模祥,莫追氣得臉都青了。

  「要負責也該是我來負責……」她還真扮男人扮上癮了?

  容止得意地拍拍他波瀾壯闊的胸坎,「就憑你,奶娘?」

  他一手打掉她還擱在他下半身的魔爪,就在這時,逮著機會的容止抬起另一手往他的頸間一按,格喳一聲,莫追歪了的脖子  總算是被她給正了回去。

  「小少爺?」猶候在門外的小廝再次敲響了房門。

  房中兩人對看一眼,有默契地迅速各歸各位後,容止這才對外應聲。

  「進來。」

  「小少爺,有您的拜帖。」小廝手中捧著一隻銀盤,盤上擱著一封印有特殊圖騰的金色信帖。

  她接過信帖,「行了,你下去吧。」

  「是。」

  「誰送來的?」莫追按著剛正好的頸項在房中走來走去,突然發現,坐在桌畔的容止沉默地一手撫著下頷,面上笑得甚是狡詐陰險,什麼謫仙公子的頭銜都拋在一邊不管不顧了。

  「似乎……七公子我有個青梅竹馬。」

  莫追興沖沖地湊過腦袋,「哪個不長眼的?」

  「鎮國公主府的公主世子,魏延年。」來得正好,他們還想不到有什麼法子可潛至那些皇室中人的身邊,結果這下就有機會自動找上門來了。

  莫追一點就通,「咱們的生意終於可以開張了?」

  「你猜,鎮國公主府裡有魂紙的可能性有多大?」她晃了晃手中的帖子,眼中閃爍著明亮的光彩。

  他很清楚她在想些什麼,「十年前,那位大公主她可是護國有功的堂堂沙場大將,按軍功來看,北蒙皇帝的賞賜自是不會小氣,不然也太說不過去了些。」

  「那麼本公子自然是對世子大人盛情難卻,務必過府一敘了。」她優雅地一頷首,不客氣地將那張帖子收進懷中。

  莫追頻搓著兩掌,朝她笑得一臉諂媚,皺巴巴的老臉上就像開了朵菊花。

  「奶娘能跟著去嗎?」

  她笑咪咪地拍著他的面頰,「怕是奶娘的面子和身份沒資格踏進那扇門,你死了那條心吧。」又想搶生意?

  他猶不放棄,「能給我換個新身份嗎?」

  「捨得拉下臉來了?」真難得能看他這麼低聲下氣。

  「離掃墓時間不到兩個月了……」成天都窩在這府裡哪兒也沒得去,她本身是沒交差時限,可她不急他急呀。

  一陣咆哮而來的北風自房頂上急急刮過,折磨人的寒意似是無處不在,感覺室內的溫度似是冷了些,容止抬首往窗邊看去,  外頭紛落而下的雪花,在窗紙上造成了時隱時明的光影。

  她坐至火盆邊,以火鉗撥了撥炭火,定定地凝視著也一道過來取曖的他。

  「就算公主府裡真有魂紙,我為何要平白把這機會拱手讓給你?」

  莫追貼至她的面前與她眼對眼、鼻對鼻,「不怕我扯你的後腿,抖出你這冒牌七公子的身份?」

  「小、小少爺?」

  雙雙專注凝視著彼此的目光突遭人打斷,他們隨即側過臉,頗無言地看著那票沒事先告知一聲,就擅自將午膳送進房裡來的丫鬟。

  就芳心暗許七公子已久的丫鬟們,此刻面上皆五顏六色的好不熱鬧,注意到了她們心碎的眸光後,容止看了看她與莫追曖昧的姿態,很快即反應過來,她朝她們漾著淡淡的笑意,雲淡風輕地道。

  「沒事,奶娘只是思春了。」

  再次被陷害且一腳踹進坑裡的莫追,此時此刻還真有啃了她的念頭,他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容止又再踩著他,試圖在外人面前脫身。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奶娘,真要憋不住了你就早點說嘛,憋壞了還得由我來心疼。」她自顧自地說著,還狀似關心地拍拍他的手,「這祥吧,改明兒個我就替你挑些合適的人選,不讓你繼續獨守空閨夜半飢渴流淚。」

  莫追咬著牙,一字字自嘴邊進出,「多、謝、少、爺……」

  「這是哪兒的話?」她含笑睞他一眼,「我是奶娘你一手奶大的,少爺我虧待誰也不會虧待了你。」

  眾丫鬟齊刷刷地轉首,雙目含恨地瞪向奶娘偉大的胸脯。

  莫追身軀僵硬地起身對她福了福。

  「不打擾少爺您用膳,老奴這就先告退了。」他決定了,等會兒他就去扎個草人,然後拿刀砍她個一百零八遍!

  「少令……」

  總算攆走了處處礙事又礙眼的奶娘,眾丫鬟紅著臉蛋,含羞帶怯地對七公子輕輕地喚。

  容止也不拒絕,捺著性子,由著這些都經心打扮過的丫鬟服侍她用膳。

  半個時辰後,容止總算送走了那票猶被七公子美色迷得暈乎乎的丫鬟,她才想開窗散去一室的脂粉香氣,豈料窗扇已被人自外頭打開。定眼一看,正是那個餓著肚子,在外頭吹了好一陣冷風當午膳的莫追又在爬她的窗。

  她看著他熟練的動作,「不是說你不常翻窗的嗎?」

  「我又不是翻姑娘家的,我翻七公子的窗有何不可?」他抖去一身的寒意,摸了摸快餓扁的肚皮,快走至花桌邊打開她特地為他留下來的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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