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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千尋 這對他是好消息,她們這一交手替自己省卻不少事。 他看得很仔細,好像真的在找一個合心合意合眼緣的,最終,他在最後一幅畫像上頭,看見曾五福三個字。 她就是曾五福啊,她的臉圓圓、身材有些豐腴,眉目間有著教人說不出的舒心,額間一點殷紅的硃砂痣極為搶眼,她不美麗,至少比起其它畫像中的女子,她的容貌可以用乏善可陳來形容,常公公的信上頭寫著她不認得字、不會彈琴、不擅書畫刺繡,而才藝上頭寫著:擅食。 這算什麼才藝? 如果那些內容是從選秀名冊上謄抄下來的,是不是代表她無意被選上? 可惜,即便這樣描述自己,她還是被留用,運氣真差吶,忍不住地,一個惡意的笑容浮上,抬起頭,他對皇后道:「母后、玥母妃,兒臣選曾五福。」 「什麼?!」皇后和玥貴妃異口同聲,簡直不敢相信,她是裡面條件最差、長相最糟、家世最壞、家境最貧窮的,娶她進門,對他的未來無半分幫助。 「為什麼挑她?」玥貴妃忍不住問。 「她圓圓的,才藝又寫擅食,兒臣正想找個人和自己一起到處品嚐美食,那些樣貌美麗的女子都像小鳥似的,幾粒小米就能給喂撐了。」 他的回答令玥貴妃愣了下,隨即掩嘴大笑,果然是個傻的,哪有人這般挑媳婦的。 見她笑成那樣,熙風面露惶然,急道:「母妃,不能挑曾五福嗎?如果不可以,兒臣挑別人好了。」 「沒有不可以,這曾家姑娘好,臉圓圓的,看起來實在福氣,娶了她肯定能給風兒帶來好運。」皇后也想笑,只不過強把笑給憋進肚子裡,青菜蘿蔔各有所好,只要他喜歡,有啥不行? 第3章(1) 宮廷選秀,留用了七十三名秀女。皇帝點選耿秋蘭等五名秀女進宮,其餘的賜予皇子或者權貴之家。 秀女們返家後數日,便會有宮廷姑姑進府教導規矩,照理說,從出宮那天起,耿秋蘭便不能出府,但她出門了,這是她與父親交換的條件,她說:「我願意放手,全心為家族爭光,只求父親讓我再見程溪一面。」 程溪是她的救命恩人,四年前她聲名大噪,卻引來惡徒覬覦,他們意欲將她擄走,嘗嘗京城第一美女的滋味,是程溪伸出援手阻止這場災難,但他也因此受到重傷,在耿府養傷近將近四個月。 一百多天的朝夕相處,年輕人情愫滋生,明知道家世懸殊,兩人之間沒有可能,卻還是想盡全力拚搏一回。 三年前程溪給的藥讓耿秋蘭大病一場因而避開選秀,他們以為可以海闊天空,誰知皇帝放話,耿秋蘭終究逃不過入宮命運。 如果之前耿家長輩不知道耿秋蘭與程溪之間的情愫,在她生那場大病後也都清楚了。 今年的選秀耿秋蘭心如死水,幾次想了結自己的一生,卻都讓人給救下。 死亡於她,是奢侈。 一路上,耿秋蓮的笑容不歇,事實上自從選秀過後,賜婚聖旨頒布,她便再也無法掩飾自己的滿腔得意。 耿秋蘭是嫡女,從小到大被寵著長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連老太爺都對她另眼相看,哪像她一個小庶女,只能處處委曲求全。 可誰知道自己竟會有今日這番際遇,耿秋蘭雖然得到聖心、留用後宮,可自己嫁的是四皇子啊,雖然有人傳說四皇子是個傻的,可再怎麼傻總也強過一個暮暮老矣的皇帝。 誰曉得耿秋蘭能有幾年的好光景?說不定沒兩年功夫就當上寡婦,當寡婦還是好的,萬一皇帝偏愛,非拉著她殉葬……想到這裡,她忍不住笑彎兩道柳眉。 至於自己,雖然只是側妃,但聽說李彤樺是個軟性子,只有被欺負、沒有欺負人的分兒,而那個曾五福的爹不過是個七品小官,日後想怎麼拿捏,還不是看她的心情,到時候,四皇子府的後院自然是她說了算。 心滿意足吶,誰想得到她耿秋蓮一個小小庶女有機會成為皇子側妃。 望著耿秋蘭的滿臉落寞,她冷笑一聲。自從聖旨到了之後,耿秋蘭就是這副模樣,像是誰欠了她似的,祖父還把她找去勸說一下午呢。 哼,誰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她和程溪那點兒破事,瞞得過別人可別想瞞過她的眼睛,好啊好,這會兒牛郎織女分隔天際吶,只不過牛郎織女一年還得見上一回,她與程溪怕是再見遙遙無期。 忍不住神采飛揚,耿秋蓮打趣道:「姊姊,你這是怎麼回事?幾日不見竟憔悴如斯,莫不是知道要進宮服侍皇帝,高興得連飯都吃不下?」 耿秋蓮勾起上揚眼角,這輩子她還沒機會在耿秋蘭面前如此得意張揚過。 就是個沒見識的女人,耿秋蘭連話都懶得跟她說。她本不願與耿秋蓮同行,可宮裡姑姑已經進耿府,她無法在府中與程溪見面,而近日許多被賜婚的選秀女子紛紛到慈雲寺酬神還願,祖父這才安排她與耿秋蓮一起出門。 「怎不說話?不屑妹妹嗎?姊姊真以為自己是皇后娘娘啦?哼哼,就當妹妹好心,奉勸姊姊幾句,聽不聽在你。 「皇后娘娘那個位置是風打不動的,人家兩個兒子可不是白生,就算姊姊再美、再受皇帝寵愛,也千萬別心大,不把滿宮妃嬪給看在眼裡,畢竟後宮裡的貴人比比皆是啊。姊姊還是好好學著怎麼夾著尾巴做人,千萬別為一己之私害了耿家上下。」 她在等耿秋蘭發怒,好再多刻薄幾句,可對方文風不動,只是淡淡地望著自己,明明半句話都沒說,耿秋蓮就是覺得自己被鄙夷了。 心嘔!不等耿秋蘭開口,她繼續挑釁。「就算沒有皇后娘娘,也有貴妃娘娘呢,也許她們年華不再,比不得姊姊美艷,可少年夫妻老來伴,她們和皇上的情分可不是一個新人能比得上,我要是姊姊,第一件事就是先把這副似笑非笑的惹人嫌模樣先給改了。」 耿秋蘭依舊與她對望,繼續一副「似笑非笑的惹人嫌模樣」,看得耿秋蓮火氣更盛,本想再接幾句,可車伕的聲音從車外傳來—— 「大小姐、五小姐,慈雲寺到了。」 聞言,耿秋蘭狀似無意地拍拍自己的衣裳,好像與耿秋蓮同坐一車便把她給弄髒似的,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令耿秋蓮恨得咬牙。 她猛地轉身,跳下車,領著婢女先走了。 耿秋蘭在她身後緩緩下車,也領自己的貼身丫頭、嬤嬤走進寺裡,只不過她走的是另一條路,前往一間僻靜廂房的道路。 他的背影被一圈光暈包圍,晃眼的光芒裡,有無數細小的灰塵在飄搖舞動。 總是情不自禁地,看見他的背影,她就無法忍住笑意,好像有股暖暖的東西從心臟中間往外,不斷地汩汩冒出。 她深愛他,確定到不能再確定。 那時,皇帝聖喻,讓她三年後再參加選秀,她便明白自己躲不過了,此生與他無緣無分,只能待來生,既然如此,何苦讓他們在這一世相遇、相知、相愛? 他總是偷進她的香閨,與她並肩躺在床上,說一夜情話。 聖喻傳進耿府那日,她整整哭上一天,她無法遏抑那份深沉的悲哀,直到他出現,濃濃的甜蜜才覆蓋了噬心的苦澀。 那夜,她說:「我無法負荷這麼沉重的失望。」她想把身子給他,但他拒絕了。 他說:「我相信柳暗花明,只要夠堅定,我們一定會在一起。」 這話是哄她的,耿秋蘭很清楚,他擔心一時的衝動會害苦她,倘若選秀勢在必行,失去頁節的自己,就算不被惱羞成怒的皇帝活活打死,父親也無法讓她活著破壞耿家名譽。 他愛她,無法忍受她受傷害。 選秀名冊送進宮那天,她懸樑自盡,被救下後,母親跪在她床前,哭著哀求她,「上次選秀,一場莫名其妙的重病,你以為皇上不心生懷疑?現在如果你死了,豈非坐實皇上的猜忌? 「關於皇上的種種,這些年你從祖父那裡聽到的難道還不夠多?皇上苛刻、偏狹,睚訾必報,你今日掃了皇上的臉,他日皇上必借口滅掉耿氏一門,秋蘭,救救我們吧,你弟弟還小,哥哥的前程全掐在你手上,你怎捨得為一個男人,鬧得耿家家破人亡。」 靜靜聽著母親的話,心中五味雜陳,她只是一個弱女子呀,何德何能背負這樣大的責任。 「程溪。」耿秋蘭輕喚。 程溪飛快轉身,臉上迅速掛起一道笑容,她也做同樣的事,只不過兩人都做得不夠好,所以他們從彼此臉上看不見開心,只有哀愁。 他們都清楚,過了今日,再無見面之時,皇宮內苑不是耿家,他無法來去自如,就算可以,她也不願意他冒這個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