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首頁 > 作家列表 > 佚名 > 銀狐歌(上) > 上一頁 返回 下一頁 | |||||||||||||
字體大小 |
背景顏色 |
|
|||||||||||
第7頁 佚名 在找到人之後,沈晚芽在一旁觀察了片刻,看那一雙已經瘦到捏不出幾兩肉的小手每每拉住行人的衣袍,想要求助時,就會被揮開或閃躲,其實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小孤女急了,也管不了這許多。 終於,沈晚芽走到她的面前,展開雙手,把玉珮在她的面前攤了開來,「小姑娘,告訴我,這是你的玉珮嗎?」 在看到玉珮的那瞬間,小孤女紅了眼眶,好半晌哽咽的說不出話,久久才一字一句,帶著濃厚的哭音道:「不是我的,是我爹的……」 「那收好了,別再教歹人給搶去了,知道嗎?」沈晚芽看著小孤女顫抖的細瘦雙肩,知道在這一刻,那顫抖並非因為寒冷,而是因為激動與氣憤,就算那個地痞說自己給了錢換到玉珮,但只怕是丟了幾枚銅子兒,把玉珮給搶走的情況佔大,她牽起小孤女的手,把玉珮交到那一隻滿佈青紫凍瘡的小手上,「我把玉珮還你了,你可以告訴我,這玉珮是你的家傳寶物嗎?」 小女孩緊緊地握住手裡的玉珮,玉石暖暖的,她擱貼在心口,感覺連心都有些暖了,「不是,爹說,是一位身份很尊貴的朋友送給他的,要我妥善收著,日後……日後會有用處。」 沈晚芽聽出了小女孩話裡有一度的遲疑,猜想是長輩有所交代,但不能與外人提起,想起那塊玉珮上所刻的雕紋,卻也覺得這回答在情理之中。 她點頭笑笑,不再強加追問,別轉過頭,剛好隨行的奴僕幫她把交代的東西拿取了過來,那是一件剛從成衣布莊買來,顏色茜紅,看起來極喜氣的厚實小棉襖,沈晚芽取過之後,把小襖子披在小孤女身上,牽引著那一雙小手套進袖子,幫著穿好。 「夫人,這不是我的……」小孤女掙扎著不肯依從,就算,在她的心裡,對那件小紅襖子的溫暖,無比渴望。 「我知道,這是我讓人買來送給你的……」身為過來人,沈晚芽知道她是極需要這一份溫暖的,見她還是不從,只好笑道:「小姑娘,要不,你就當作是從我這兒借去的,這一年的冬日眼看就快到頭了,你等天暖了,再把這件小紅棉襖還我,好不?」 「可我身子髒,多穿幾日,還給夫人時,一定不是乾淨的了……」小女孩說什麼都不依,說到自己身子髒時,小小的臉蛋上出現了困窘的表情,心裡忍不住不止一次地想,要是爹爹還在就好了…… 「小姑娘,你與其和我爭這個,不如先把襖子穿上,帶我去看你的張爺爺,看看我是否能幫上他的忙,好不?你不穿上,那……我就不去了。」沈晚芽撒手,一副沒得商量的表情。 「我穿!我穿!」小女孩連忙把小紅襖穿上,顫顫地拉住沈晚芽的手,不敢肯定地問道:「夫人能救張爺爺的是不?他已經病了好幾天,爺爺一路帶我趕路回京城,說是回來了就能有人收留我們,可是我們回到京城之後,爹說會來接我們的人沒出現,爺爺是江南人,這北方的天實在太冷了,他受不住,就病倒了,已經有好幾日,沒說話了……」 小女孩的手冷得宛如凍冰,再聽她說那位張爺爺好幾日沒說話了,沈晚芽心裡有種不妙的預感,但她沒顯露聲色,只是回握住小女孩青紫斑駁的小手,笑問道:「你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元,叫潤玉,爹娘都喊我玉兒。」 「嗯,玉兒,現在你先領著我們去找你張爺爺,見了情況,我們再決定要怎麼辦,好嗎?」 結果,真實的情況一如沈晚芽的預料,那個張爺爺病到只剩下最後一口氣,見了元潤玉帶了人回來,迴光返照似的清醒,拿出了一封信,交予了元潤玉,要她必定隨著玉珮妥善保管好,然後,把這個小女孩托付給她之後,還沒能把該將她送到何處的交代說清楚,已經沒再能接下一口氣了。 而那一日,小女孩的情況也沒比老人好到哪兒去,小小的身子上,青紫凍瘡無數,一雙腿被凍得險些失去知覺,在被沈晚芽帶回『宸虎園』之後,請了大夫細心推拿敷泡湯藥,到了第二十天時,大夫才說應該可以保住雙腿,只是病根一旦紮下,就難以斷根,以後不免會有些小病痛,但妥加調理,就不妨事。 或許,沈晚芽是在意那一塊刻著尊貴徽紋的玉珮,也或許是因為同病相憐,又或許僅僅是元潤玉與自己特別投緣,讓她想起了自己曾經也有一個女兒,小娃娃與元潤玉一樣,有一雙很漂亮,笑起來會發亮的眼睛,卻在兩歲那年,一場風寒不愈,染成了肺炎,最後終沒能挽留下來。 其實,她的女兒比元潤玉還小了近五歲,歲數並不相符,但眼緣這回事,真的就連當事人自己都控制不住。 那一日,沈晚芽找了元潤玉過來問話,想知道她除了約定該來,卻未到的人之外,是否有能夠投靠的親人?若有的話,可以派人將她送過去。 「沒有。」小女孩在沉默許久之後,終於吐出了這句話。 沈晚芽知道她手裡有那封信與玉珮,原想那該是依親的憑證,卻沒料想得到的竟是「沒有」的答案,在那一刻,也不想追究讓她遲疑沉默許久,才回答的原因,順勢地依著心意,將她給留在『宸虎園』裡,當一個幫忙的小丫頭。 倘若,在那一刻,沈晚芽覺得自己收留元潤玉,是在幫忙這個無依的小女孩,那麼,在那一天,在這小女孩無畏於幾十匹揚蹄亂奔的馬群,搶在最危險的一瞬,拉救出她差點就要被瘋狂的馬蹄給踩死的兒子之後,沈晚芽就改變了想法,覺得這個小女孩是老天爺疼憐她失去女兒,所以贈予給她的一份厚禮。 往事如潮,就像是看著轉動不停的走馬燈,在看著的時候,有懷念,有苦澀,也有說不完的快樂歡笑;沈晚芽見元潤玉杯裡的奶茶湯所剩不多,再為她添了些許之外,順道取過一隻小碟,挾了幾樣精巧的細點,擱在她的面前,柔聲笑道: 「多吃些,墊墊肚子,這幾日,能爭取到吃東西的時間,就盡量多吃些,接下來一直到元宵,上門來祝賀的相與以及掌櫃們,只會更多,不會更少,肯定有你忙了。」 「還是夫人有經驗。」元潤玉笑咪咪地謝過,這沒被提醒還好,一提醒起來,她才覺得肚子是真的有些餓了,囫圇吃了一塊芝麻鬆糕之後,才又道:「不過請夫人放心,我交代了鴻兒,要是他在宴席上吃著什麼美味的,就要留些捎給我這個姐姐吃,所以,我沒怎麼被餓到,但是,夫人,你這兒子不知道究竟是聰明還是不聰明,我叫他留好吃的,他真的就把最好吃最精華的部分全留給我了,也不想想宴席上還有掌櫃和相與們,他好歹是主人家,竟然跟客人搶食物吃,夫人,當初你把他交給我,但我覺得自己好像把他給教傻了,怎麼辦?」 聽到元潤玉說把她的兒子問驚鴻給教笨了,沈晚芽不以為意,反倒樂不可支的笑了起來,越是聽到元潤玉這種說法,她就越覺得當年給兒子找了這位姐姐,真是再明智不過的決定。 那一日—— 這些年,『雲揚號』的馬隊在商號不斷穩定擴大,落地經營之下,規模反而縮小了不少,但馬場的經營與運作依然如常。 那一天,一批商隊回到京城,運了一批極稀罕的商貨,沈晚芽拗不過兒子的要求,帶著他去看商隊卸貨,同行的還有那些日子裡她一直帶在身邊的元潤玉,以及也想一窺熱鬧的鳳姨娘。 然而,誰也不知道為什麼『雲揚號』一向溫馴的馬隊,會忽然發瘋似的奔動了起來,幾個熟悉馬性的把頭以及弟兄們,立刻投入控制住馬群,但是,在眾人反應不及,幾乎是眼睜睜地看著馬群往年僅七歲的問驚鴻奔去之時,衝進馬群裡,把年僅七歲的問驚鴻給拉出來的人,就是還不滿十歲的元潤玉。 沈晚芽在確定兒子無事之復,把他留給人去照顧,轉身走到站在一旁,表情有些呆愣,似是不太能回神自己剛才做了什麼事情的元潤玉面前,俯下身,為她輕輕撥開頰畔凌亂的髮絲。 「玉兒,告訴我,剛才,你在救少爺時,心裡想什麼?」在沈晚芽的心裡知道,有人可以為達目的,即便是要冒險拿命搭賠進去,他們都敢做得出來,當年她為了進『宸虎園』,甚至於敢讓秦震兄弟二人把她打得傷痕纍纍,以取信於她的義父,她不以為自己如此問法,元潤玉便會告訴她實話,但她還是想知道自己在那一個寒天裡,留下來的孤女,會不會是第二個「沈晚芽」。 如果,元潤玉是第二個「沈晚芽」,她或許要對這個小女孩另作安排,甚至於是找個理由,把元潤玉從『宸虎園』送到『雲揚號』旗下經營的育兒堂,在及笄之年後,由其自行決定去留婚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