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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佚名 「但我沒說出口!」話才說出口,元潤玉立刻就後悔了。 「那看樣子比起來,你還比我更虛偽呢!」說完,藏澈朗聲大笑,像是聽見了什麼開心的事情,渾厚的笑聲引來無數路人的側目。 元潤玉再不能更用力地瞪著他,深吸了幾口氣,勉強自己冷靜下來,「總之,燒餅我一定還你,藏大總管,失陪了!」 說完,元潤玉丟下幾個銅子兒,拔腿就走,一直到老遠的轉角,都還能聽見藏澈的朗朗大笑,直到確定他看不見她的身影,元潤玉才停下腳步,一臉懊惱地把頭抵在一面石牆上,把牆壁當成藏澈恨捶了幾下。 第4章(2) 話說另一頭的藏澈,在元潤玉離去之後,笑聲漸歇,不多久,在他臉上平靜下來的表情,顯得很冷淡,若不是嘴角還有大笑過後,未能完全平復的淺淺勾痕,在一旁看著的攤主很難相信眼前教人感到有一絲寒意的年輕人,和剛才與另一個小兄弟說笑的人是同一個。 然而,只是須臾的平寂,藏澈很快的又恢復了一貫從容的淺笑,只是轉眸望著元潤玉離去的方向,似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因為揉著暖而軟的女子芳馥,乍聞之下,只覺得馨香,一時辨不出是何種花香。 這個時候,一頂坐轎在攤子前面停住,一名年紀約莫四十開外,身穿一襲質地華貴錦服的中年人急急地從轎子下來,走到藏澈的面前,端詳了他好半晌,原本欣喜的臉色添了幾分激動。 「澈兒,真是想不到,竟然真的是你!你讓人來找我……」 「三叔。」藏澈自始至終,表情都是淡淡的,目光與中年人相對半晌,微笑道:「多年不見,這裡不是說話的好地方,隨我來。」 話落,藏澈站起身,掏出了一隻碎銀子擱按在桌上,轉身率先離去,中年人先是一愣,隨即向一旁的兩位轎夫招招手,讓他們抬轎跟著,然後自個兒徒步跟隨藏澈的身後而去,不止地搓揉雙手,一臉的大喜過望,彷彿對他而言,藏澈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 隔日—— 『京盛堂』的金陵分號一大清早就瀰漫著濃濃的燒餅香味,藏澈在得到通報後,人還未走到前堂,就聞見那熟悉的胡餅香味。 「瑤官,這些燒餅是怎麼回事?」桑梓看見他過來,忍不住問道。 「怎麼回事?難道,送這些燒餅過來的人沒有留下名號?」藏澈不必問是誰送來這些燒餅,他的心裡早就有數。 原本圍在桌子邊的掌櫃與夥計們看見大總管過來,紛紛為他讓路。 「就因為有留下名號,我才問你,『雲揚號』的小總管給你送這一百個又零半個的燒餅,是怎麼一回事?」 「是她親自送過來的?」藏澈掀開食籠的蓋子,以竹編的蓋子本來就透氣,為燒餅鋪底的粗棉布保溫也能讓熱氣充分透散出來,是以,當他掀開棉布的時候,燒餅仍舊熱著,卻沒有悶住一絲毫的濕氣,一個個仍舊表面乾爽酥脆,就只有被掰開的那半個略干冷了些。 以竹籃裹粗布裝餅過來,真想不到那個說話做事都是大刺剌的姑娘,有這一副好細膩的心思。 「不是。」桑梓搖頭,語氣輕淡,「送餅過來的人是火熟行做餅的老闆,他說訂餅的客人只交代把餅送過來,報上小總管的名號,你就會知道緣由,說這半個是還你的本金,一百個是利水,這是什麼交易買賣?這本金和利水之間的數目懸殊會不會太大了些?」 聞言,藏澈忍不住大笑,想元潤玉說過要與他兩不相欠,卻不料她不只還本金之後,還把利水加得那麼足,光這一百個燒餅,足以看得出來她想與他撇得一乾二淨的力道。 他的目光落在最上頭的那半個燒餅,想也知道這半個是元潤玉親手掰開的,他探手取起半個燒餅,光想到她掰開這餅時,肯定是對他一臉鄙夷惱恨的模樣,他就忍不住笑得更加開懷。 在他身旁的眾人,包括桑梓,對於他笑得如此開心,都有些愣了,不過就半個餅,值得他如此暢快?! 「我就要這半個,剩下的,你們分了吃,別給我留了。」說完,藏澈也不加解釋,就拿著半個燒餅回到後院去,一直到修長的身影消沒在穿堂之後,都仍舊可以聽見他的笑聲。 眾人面面相覷,其中,桑梓面上聲色不動,心底卻有些訝然,正因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哥兒們,才知道藏澈從來裡外都分得很清楚,對於外人,他未曾見過這位兄弟對誰顯過真性情。 甚至於有些生意場上的相與,與藏澈交手數年,會面過無數次,卻也不知道這個人笑深時,左唇畔會有一顆帶著些稚氣的梨渦,因為這人在人前,從來都不會笑得真心誠意,而能夠逗他笑得如此歡暢的人,這天底下,除了一個蘇小胖,只怕這元潤玉是第二個。 藏澈的反應教桑梓不住心想:若說,蘇小胖是多年的好兄弟,那麼,那個元潤玉,對瑤官而言,又代表了什麼呢? 在讓人送那一百又零半個燒餅去『京盛堂』之後,元潤玉覺得自己應該要離藏澈越遠越好,因為,她總覺得自己似乎被那男人挑起了某種程度的劣根性,竟然也跟著他一起小心眼起來。 不不不!她不能說他小心眼,不然又會被他說她在腹誹他…… 元潤玉思緒一頓,想自己幹嘛沒事在意起他的看法! 可是,她真的覺得自從遇到藏澈之後,受到他不少影響,做了不少蠢事,更別說,她還故意掰開了半個餅當本金還他,這種幼稚到極點的舉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在挑釁…… 不成,以後真的看到他就要躲遠些,雖然,她骨子裡是想看到藏澈在收到她送的餅之後,是什麼樣的反應?! 無論如何,與他之間,是不相欠了!元潤玉深深地感到自個兒好不爭氣,竟然因為這個結論而感到有點高興得意。 春日夜晚,還帶著些許寒意,元潤玉坐在蘸堂階前,就著廳內明亮的燈火,仰起嬌顏,望著高高掛在天邊的一彎上弦月,雙手揪緊襖子,呼出的氣息些許化成了白霧。 在她的記憶中,金陵的春天比京城來得暖,但這次回來,發現只是白日裡暖些,夜裡還是寒涼如水,她將雙手收在襖子寬大的對袖之中,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畏寒的小老頭,沒有人知道她收在左袖裡的右手,從袖袋裡掏出一把黃銅鑰匙,緊緊地摟握在手裡。 她緊緊地握著鑰匙,就連鑰匙的刻痕陷痛了手心,她也沒稍微放開手的力道,因為比起心裡思念的痛,手掌心的那點疼,根本就不算什麼。 爹,玉兒可以嗎?已經可以了嗎?我不知道,爹,都已經那麼多年過去了,已經可以了吧! 元潤玉凝視著那一彎弦月,在心裡一次又一次反覆地問,可是,直到她眼裡都已經泛上了淚水,朦朧了月光,心裡仍舊空落落的,沒有人能來給她答案,一如明月沉默不會開口說話。 「玉兒。」問驚鴻不知何時走到她的身後,笑喚她道。 聽見他的喚聲,元潤玉眨去了淚光,轉頭注視彎身坐到她身邊的問驚鴻時,已經與尋常無異,只是有些不太高興,撇唇道:「你還是不肯說與雷家小姐之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嗎?」 問驚鴻沒想到逃了兩天,她開門見山問的還是那個雷瘋子,他深吸了口氣,又歎了出來,無奈道:「我說沒事,你相信嗎?」 「不信。」她搖頭。 「那就別信,玉兒,但我是真的不想提起她,如果可以,我真不想再記起她這個人。」問驚鴻掩面,頗有不堪回首的往事就讓它徹底過去的意思。 「你怕她?」 「從小到大,你見我怕過誰?」 「夫人?」 聽她哪壺不開偏提那壺,問驚鴻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只是琥珀色的瞳眸深處,卻是沒有半點怒意,臉色只繃了一下子,便失笑道:「對,你說得沒錯,我確實怕我娘,因為,從小到大,她沒有一天不想辦法整治我,身為她的好兒子,我當然希望她成功,可是,如果說承認她成功了,是不是我也同時就承認自己被她給治得妥妥貼貼,乖巧聽話?」 他一臉既無奈又不甘心的表情,把元潤玉逗笑了,她悄悄地把銅鑰擱回袖袋裡,伸出手拍拍他的後腦袋,就像她小時候每次安慰做錯事情被罵的小少爺一樣,雖然小少爺總是一臉不需要任何人安慰的倔強表情,可是,當她伸手時,他也從來沒躲開,會乖乖接受她的慰問。 「你還是你,鴻兒,不是聽話,是懂事了,這兩年,夫人不止一次透露過她想好好休息的意思,那天,我聽東家在對鳳姨婆說話,東家說,夫人天性聰敏多思,難免偶有心力交瘁之感,但是,只要她還掌事一天,就不可能好好放鬆自己,讓自己什麼事情都不想的過好日子,所以,希望你能快點熟悉接手掌理的事務,讓夫人能夠放心把掌事之權交給你,我想,這些你也是知道的,所以,這兩年才會想要努力,好為夫人分憂,是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