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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佚名    


  「不必,吳老別慌,沒事的。」元潤玉知道藏澈的名聲讓老人家有些慌張,她連忙安撫,「今天我們不過是來看看絲莊的狀況,至於要質契券的事,還要我們兩家正式約個日子,藏大總管,你說是不?」

  「這個道理自然。」藏澈微笑頷首,表情十分親切,「元小總管,既然有幸與你們在門口碰頭,何不一起進門去,同時商榷一下『浣絲閣』目前的狀況呢?誰也沒搶在前頭,很公平,是不?」

  「這個道理也自然,藏大總管,您先請。」元潤玉對他做了一個揖讓的動作,退了兩步,為他讓出進門的路。

  「凡事總有先來後到,元小總管先下的馬車,自然是你們先進門。」藏澈也做出同樣的動作,俊顏上依然是笑容滿滿。

  「您先請。」

  「藏某擔待不起這個您字,元小總管,請。」藏澈唇畔的笑痕更深了幾許,輕聲道:「元小總管不想與藏某在這裡互讓到天邊擦黑吧!」

  吳副掌櫃看著客氣無比的兩個人,一臉茫然不知所措,倒是桑梓冷靜旁觀,最後是元潤玉覺得再跟藏澈客氣下去,這個人真的能夠與她在門口互相推讓到天黑,所以說了聲「藏大總管客氣了!」就領著吳副掌櫃率先而入。

  在元潤玉進去之後,藏澈也提步要進門,桑梓跟在他的身邊,伸手拉住他,壓低嗓音向他問道:「瑤官,你想幹什麼?」

  藏澈笑聳了聳肩,覷了桑梓一眼,「既然有爭端,當然就要解決,逃避不是解決事情的態度,不是嗎?」

  說完,他拉開桑梓的手,轉身走進門裡,臉上唇畔的笑容猶深,只是那抹笑意,未曾有過些許,染進他的眼眸裡……

  在三代之前,『浣絲閣』何家是以雲錦起家,其中,以一種金線織滿地,又被世人稱為「金寶地」的妝花錦聞名,一直以來,這種金錦都是朝廷徵收的貢品,能有這等技術,讓『浣絲閣』在達官貴人之間名氣不小。

  後來,前兩代的當家娶了一位川地媳婦,那位媳婦兒家裡幾代都是蜀錦的知名大家,她嫁到何家之後,便將一門好手藝教給了何家的織手,還憑著記憶繪了一本錦譜,惹得娘家人不滿意她一心向著婆家的作為。

  但是,這卻讓她在何家受到公婆喜愛,與夫君生了一子二女,美滿終老,在那之後,許多官家夫人逢年節就會指名要買『浣絲閣』的錦匹添彩,一時生意大好。

  不過,好景不常,在這一代,那個兒子繼承了家業之後,不學無術,把偌大家產花在脂粉之地,最後敗光了家產,不得已將『浣絲閣』質給了『京盛堂』以換取買絲料的三千五百兩銀子。

  這本來是一個願質一個願當的買賣,要是『浣絲閣』本金利水付不出來,就歸『京盛堂』所有,卻不料這個何世宗竟然憑著兩代交情,找上了『雲揚號』,簽下了買賣書契,把『浣絲閣』以五千兩銀子,賣給了問家,而如今,兩家找上門來討取,何世宗卻是不知去向。

  對於一個打著『京盛堂』名號,另一個頂著『雲揚號』旗幟的客人,『浣絲閣』的老門房不知道該從何攔起,只能跟在藏澈與元潤玉身後,迭不住地喊道:

  「幾位爺……真是對不住,我們家少爺幾天前外出了,沒說何時回來,要是方便的話,請改日再……」

  這時,幾個『浣絲閣』的夥計長老聽見了騷動,也都跑了出來,其中一個年紀約莫五十多歲的婦人,見了藏澈他們竟然不顧阻攔就闖進來,正想大聲叱喝,卻看見老門房一臉汗涔,在他們身後搖著手示意婦人別衝動。

  藏澈先回頭看了桑梓一眼,然後與元潤玉對望,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一笑,最後由藏澈開口道:「請各位莫慌,我們不會傷害你們,與我們有交易之人,是你們東家,是非曲直,就待我們找到何少爺再談,現在請你們放心回去工作,只是麻煩留一名熟手為我們帶路。」

  幾個人面面相覷,最後由老門房留下來為他們引路,帶著他們在莊子裡四處察看,途中,忍了幾忍,還是忍不住開口道:「我們少爺……其實是個大好的人,從來就沒刻薄過莊裡的哪個夥計織手,他一定是有什麼不得已之處,要是幾位找到了他,還請手下留情,少爺他是何家的最後一點血脈,要是他有什麼意外……拜託了!我老秦在這裡給各位跪下了!」

  說著,已過半百的老人家就要趴地跪下,但膝蓋還未著地,就被元潤玉給急急地拉了起來。

  「我們都是年輕人,禁不起老長輩你這一跪,生意上的事情不關人命,我們自然也希望何少爺好好的,是不?」

  問出最後一句話時,元潤玉望向了藏澈,示意他也說句話,卻見他只是聳肩笑笑,轉身走進老門房帶著他們來看的庫料房,桑梓隨在他身後走進去,兩個人一起站在分門別類,規劃得十分完善,也備得十足充分的庫料之前,半晌,藏澈走上前去,拿起一縲染得極好的水紅色絲線,轉頭把那一縲絲線舉到桑梓的面前,勾唇笑問:「阿梓,你想到了什麼?」

  好不容易安撫了老門房,隨後進來的元潤玉看著藏澈手裡那一縲水紅色絲線,再掃視過架上齊備的庫料一遍,回頭對跟在她身後的吳副掌櫃說道:「吳老,這事不對勁,『浣絲閣』一匹錦布在市面上,至少要價幾十到百兩之間,要是這些備料都能派上用場,織成錦匹去兌成銀子,何少爺未必不能償還『京盛堂』銀子,當然也根本不必把他家幾代的祖業以五千兩的價格賣給我們,這事……大大的不對勁。」

  聞言,吳副掌櫃悶咳了幾聲,不知道該如何暗示他家小總管噤聲,別把不該說的話,在敵手面前全曝了光,而藏澈與桑梓則是相視了一眼,不知道元潤玉究竟是沒心機,還是知道他們也瞧出了異樣,不如在這時攤開來說清楚。

  「我要說的,與元姑娘所說的一樣。」桑梓在與藏澈交換眼神之後,走到他的面前,接過他手裡那一縲絲線,在手裡掂了一掂,在鼻尖聞了一聞,才又開口道:

  「這絲線貨色並不陳舊,分明是以茜草新染而成,何少爺如果真的有周轉不靈之處,又何必在要消匿蹤跡之前,買下這批備料呢?瑤官,或許我們兩家該合計合計,若是冒然爭得你死我活,或許,就正好陷進對手設的局裡了。」

  最後一句話,正好被進來察看情況的老門房聽到,他急得滿臉通紅,眼眶泛著淚,大聲喊道:「什麼……什麼局?我家少爺是好人!幾位爺,你們信我的話,他不是會做壞事的歹心人,他不是啊……」

  這時,在門外忽然傳來一道男子的嗓音,帶著些許輕嗤的笑意。

  「是或不是,老人家還是等事情大白時再說吧!到時候再看看究竟是你識人不清,抑或是何少爺真有難言之隱。」

  「鴻兒?!」

  隨著元潤玉喊聲一落,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轉向門口,看見問驚鴻修長的身形倚在門邊,挑起一邊眉梢,以一雙比尋常人更加深邃的琥珀色眼眸,笑著反瞅他們。

  而在同時,一名年紀約莫四十開外的中年人越過他的身畔,直步進來,湊首在藏澈耳邊低語了數句,半晌,藏澈點頭微笑,低聲交代了幾句,便示意中年人可以先離開了。

  在中年男人離開之後,藏澈含笑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問驚鴻身上,「看來,藏某與問少爺的想法都一樣,只不過差別在你讓元小總管先行,自己帶人押後,而我則是讓人押後進來,要徹查『浣絲閣』的帳本,現在既然你我雙方都不想吃這個虧,彼此人馬也爭執不下,何不我們各退一步,待事情調查清楚之後,再看如何釐清利益,問少爺意下如何?」

  聞言,元潤玉先是看了吳副掌櫃一眼,看見這位老長輩心虛地別開臉,明顯知道在他們進來之後,問驚鴻會帶人有所行動,就只有她被蒙在鼓裡。

  她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感受,美眸望向問驚鴻,看見他也明顯心虛地別開目光,專注在與藏澈的對話上,在這時,隱約地可以聽到門外傳來『浣絲閣』的人們此起彼落的叫罵與哭求聲。

  雖然,從小在『宸虎園』長大,知道生意上的事情學問很深,如今,在『京盛堂』的手裡握有質券,而在『雲揚號』這方面則是有買賣文契,而且,還是有官府憑證的官契,即便『浣絲閣』的人要報官來捉他們,告他們入侵門戶,還說不準會被兩方給反告回去。

  夫人一直告誡她,生意上的事情,很多時候不能只講情面,要她無論再不喜歡,都要試著習慣與釋懷。

  但她覺得自己很沒用,總還是會忍不住心軟……現在,『浣絲閣』的事情已經不是五千兩銀的事,而是與『京盛堂』之間的較量輸贏,一點都大意不得,所以,鴻兒是對的,不把事情先告訴她,先做了再說,反倒是比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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