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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青微    


  看她楞楞的跪在那裡,太監嘴角帶著一絲冷笑,還是吆喝著她起來,又急沖沖的趕往近在咫尺的太后宮中。

  與自己生活遙不可及的皇宮就在眼前,比傳言和想像的更加富麗堂皇,向幼薇卻沒有了欣賞的心情,只是冷漠的進入了景安宮,來到簾幕深深的內殿裡。

  「太后,人帶到了。」太監的口氣一反面對奶娘的陰狠,變得卑微至極。

  看著簾幕層層的裡面坐著兩個人影,向幼薇收斂了心神,不卑不亢的跪下請了安,是了,既然走到了這一步,她確信自己應該為蘇景澤做一些事情而不會後悔,所以就要一萬分小心的面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一切。

  沉默,又是沉默,好似這宮中人都不太習慣立刻說話。總是在別人請安後打量一番才開口。

  簾幕後,一個慢悠悠的女子聲音響起來,雖然聽得出年紀不算太老,可言語間的氣勢卻絕非普通婦人所有。

  「抬起頭來。」太后語氣含著高貴不可侵犯的氣勢,隔著簾幕凝視半抬頭的向幼薇片刻,輕聲笑了,「是個漂亮的孩子,就算是這麼不施粉黛,眉目看上去還是如精緻的畫中人一般。」

  想著戲文裡的故事,向幼薇輕輕答道:「謝太后誇獎,民女只是粗鄙的山村小戶,當不起太后誇讚。

  「當得起,哀家說當得起就是當得起,要不然我皇兒也不會癡迷至此。」太后晏晏的笑了,在簾幕後面站起身,「我最喜歡的那對玉鐲還在不在,賞!」

  「回太后,那玉鐲您剛剛賞給了長公主,這……」有太監戰戰兢兢的回話。

  「那就隨便找一樣東西吧。」  太后漫不經心開口:「宮裡的奇珍異寶這麼多,哀家也記不住有什麼,想來每一樣對宮外人來說都是稀罕物,也不必拘著是什麼。」

  「是。」太監躬身退下,很快拿了一個小盒出來,裡面放著的是一塊上好的極品玉珮。

  沒了玉鐲還有玉珮,宮裡還真是寶物萬千,可惜自己不稀罕,向幼薇在心底冷笑,還是一臉恭敬地接下來謝恩。

  「喜歡就好,喜歡哀家就多賞你幾件。畢竟都是些無用的閒物,想丟到哪裡就丟到哪裡,不像有些事情或者人,那是半步都不能退讓,都不能拱手送給別人,可都是哀家的心頭寶啊!」太后復又往下,語氣裡有些悵然:「哀家瞧你是個識情知趣的,真心的喜歡你,可惜你身份實在是低微了些,要不然讓淳親王認你做個義女,也能常常進宮陪伴哀家左右。」

  「謝太后垂憐,只是民女無意長留京城,不敢枉費了太后的苦心。」

  「這樣啊,那就算了。」太后笑笑,「既然你不留在京城,那就早些回去吧,畢竟澤兒是皇帝最親近的弟弟,被人關注得多,人多口雜,流言蜚語自然也就多了些。哀家不是那隨意聽信讒言的人,既然你們相交為友也不是不能來往,只是平日裡行為舉止也要懂得些禮數,哎,有些事情是半點不由人,命裡有時終須有,至於不該寄望得到的,還是莫要強求了。」

  向幼薇站在那裡,只覺得渾身僵硬,想陪著笑臉,卻笑不出。

  原來,事情真的不是蘇景澤或者自己想的那麼簡單,這天家貴人的婚姻大事,哪裡由得了自己。

  終於,太后低低的咳了一聲,聲音瞬間滿是疲累:「哎,人老了不中用了,這才一會兒說笑就覺得累了,玉婉,你替我招待向姑娘吧,哀家去歇息。」

  回應她的,是簾幕後一直靜坐的另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年輕的女人聲音,端莊大方。只見她低低的應身,站起身要去攙扶太后,「是,玉婉陪母后進去。」

  「好了好了,你就不用跟著過去了,好好陪著向姑娘吧。」太后擺擺手,自去扶住了太監的手,「對了,你最近也要養養精神,瞧你,這些日子只顧著張羅景澤和公主的婚事,都把自己累成什麼模樣了。」

  第8章(2)

  那女人還說著什麼,向幼薇卻再也聽不進去一句話。

  景澤和公主的婚事,這句話好似晴天霹靂,讓她的腦海瞬間一片空白,只有寒意不斷湧出來,徹骨寒冷。

  婚事?什麼婚事。是她聽錯了,一定是……景澤怎麼會有婚事呢,他明明說了要娶自己做他此生唯一的妻子,怎麼會變成這樣?

  不。一定是自己聽錯了,皇室姓名相似,說不定是別的皇子呢。

  她顫抖的身體在心裡安慰自己,卻沒注意到簾幕後走出來的高貴女子,看著向幼薇一臉好似要昏倒的站在那裡。搖搖欲墜,那女人歎口氣,「你都聽到了。」

  好笑,你們這些話本就是想要說給我聽的,我怎麼會聽不到。

  向幼薇想開口冷嘲,一張嘴卻發現自己雙唇顫抖得厲害,幾乎說不出一句話,只能靜靜看著眼前的女子緩緩地說著什麼,一字字、一句句,都像是一把刀刻在自己心裡,鮮血淋漓。

  看眼前女人的服飾,應該是宮裡另一位高貴的女人,皇后。

  她應該跪下三呼千歲吧,應該感恩涕零她們的召見,可是此刻向幼薇的心己經凌亂成麻,再也沒有任何事情比聽到的消息更讓她恐懼,所以在高貴的皇后面前,她沒有下跪,也沒有請安,只是平視著她的面容,目不轉睛。

  皇后,一國之母,這真是一個美麗年輕的女人啊,她的容顏鮮花一般嬌艷,即便沒了那些首飾的裝扮,己經美得讓人不敢直視,何況多了高貴的身份映襯。

  她就靜靜站在自己面前,那麼從容、那麼鎮定,對自己的冒犯一點怒意都沒有,只是輕輕地開口說著什麼,表情更像是一個正在對晚輩諄諄教誨的長輩。

  「向姑娘,原本這婚事皇弟早該告訴你的,可能他怕你多想吧。」皇后輕言緩語,面容帶著一絲笑,雲淡風輕,「你也知道,我朝立國不久,根基未穩,早些年一直與鄰國交戰,百姓民不聊生,只是近幾年才立了合盟,永止刃兵。」

  「至於為什麼會停戰結成聯盟,原因說來很簡單,因為這場仗打得太久、太艱難了,雙方都沒有打贏對方的可能,卻難免給了別人可乘之機,所以七弟受皇命出使與他們結交聯盟。就在那一次,鄰國小公主愛慕上七弟,當月就定下婚約,結秦晉之好,如今三載己過,小公主成年,再過些日子,也就是迎娶之日了。」

  良久的沉默傾聽,向幼薇突然開口,慘然一笑,「這些我知道!」

  是的,她知道曾經兩國交戰民不聊生,知道當年皇族之間訂立了婚約,甚至爹爹當時還大讚這主意之妙,我朝皇帝的愛弟娶了鄰國最受皇帝寵愛的小公主,至少鄰國老皇帝在位期間兩國交戰的可能就少得多了。

  那時尚且幼齡的她也很是高興,因為自己的家人不用再戰戰兢兢害怕戰爭,自己也不用苦練功夫用來保護姊妹,從此大家盡可以安居樂業。

  可她不知道的,用來聯姻的男人是蘇景澤,更不知道自己會在幾年後的現在愛上他。

  真是可笑,又可憐,她愛上的男人是不能也不該愛的,可笑自己如今才知道,可憐自己已然情根深種,不能自己。

  到底是誰錯了呢?她想不明白,相識相愛,相知相許,還有期待的相守,這一路走過來這樣辛苦,兩個人都是謹小慎微的遷就著所有的不安,到如今,還是一場美夢,轉瞬成空。

  那到底是誰走錯了一步,然後,步步錯,錯到了如今的萬劫不復!

  一瞬都不曾錯過向幼薇的表情,皇后默然片刻,還是歎口氣苦笑起來,「我知道皇弟是真心喜歡你,你也是真心的,其實第一眼見你就有預感自己不會討厭你,這會兒說了這麼多話就越發有些喜歡你的性子,可是,我的喜歡並不能改變些什麼,甚至是景澤和你的意願也不能改變什麼,再強烈也不能,因為你們是不可能的,不只是身份的高低,更因為那樁婚事。」

  「向姑娘,別管景澤為何選擇瞞騙你至今,別怨他,他也有很多無奈,為了兩國交戰,才會聯姻,他是先皇的兒子,他血脈裡留著景家的血,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所以他有責任無條件接受這樁婚姻,不管願不願意,所以他當年絲毫沒有拒絕,只是沉默的答應,因為他自己心裡明白,這決定不會因為任何事情發生改變,他的婚姻大事更不會因為自己的喜好而更換,除非他不姓這個姓氏,除非他死,不然就有責任。」

  景澤,是啊,他是七王爺,不是自己的蘇景澤。

  自己的蘇景澤是可以隨心所欲的,想要的、不想要的,自己能夠選擇,七王爺景澤就不同了,他的命不能只是屬子某個人,而是屬於這個皇朝、這個國家。

  所以,自己有什麼理由去怪他、去埋怨他呢,這個高高在上卻沒有一點自由的人生,並非他的選擇,瞞騙自己也許只是因為不安,擔心自己毫不猶豫的放手離開,才做了那樣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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