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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湛露 龍四謙虛地笑道:「我是皇帝的胞弟,不過已經很多年不在朝主事了,算不上什麼大人物。」 「身為王爺,已經是千歲之名,當然是個人物。請問您尊姓大名?」 「龍四。」 「龍四?」她又陷入思索,這個名字簡單好記,卻像蘊含著某種危險,讓她忽然有種想要逃避的心理。該離這個人遠遠的嗎?可是他救了她,而且說起話來如此溫柔和善,不該是壞人吧? 「四王爺,可否能幫我尋找我的家人?」她的明眸盈盈如水,凝注在龍四的眼中,也凝注在他的心上。 「我……會盡力。」他暗暗咬咬牙,已決定絕不會說出真相。「姑娘也累了,應該休息。我叫人先找了一身衣服,一會兒有縣衙的丫環來幫姑娘沐浴更衣。」 「多謝。」她也知自己身上的衣服不整,卻沒有一般女孩兒那樣驚惶失措,坦然大方得如一泓清泉。 龍四走出房門,轉回隔壁自己暫住的臥室,從隨身帶來的箱子中找出一個小小的黑皮匣子,匣蓋打開,裡面是一張小巧精緻的人皮面具。 他小的時候就喜歡醫學,自從被這送出京之後,對醫道更感興趣,甚至連一些旁門左道都研究了通透。 這張人皮面具,是他在南陽認識的一位老大夫留給他的,還教了他使用方法,因為太過詭異,所以他只是留在身邊,從未用過。 不過現在,卻是啟用它的最好時機—— 第5章(2) 曹尚真和那男子在山路上來來回回找了將過二十里,都沒有找到丘夜溪的蹤跡。 那男子也大為不解,連連急得叫道:「怎麼回事?那女人就倒在這條路上啊!怎麼會沒了?難道會被來往的野獸吃了?」 曹膽抬手就是一巴掌,「少胡說八道!小心我砍了你的腦袋!」 曹尚真卻彎下腰,一直細細觀察山路上的線索。 「這裡似乎曾走過一群人,騎馬,也有車。」他手舉火把,蹲在地上,用手摸著道上的痕跡。 曹膽也蹲下來看了看,「是有馬車,好像還有人紮營燒水做飯。」 「那麼,夜溪也許是被那些人帶走了。」曹尚真順著馬蹄印回頭看,「那些人應該就是去了我們來時的縣城。」 「那太好了,看來夫人被救有望。」曹膽興奮起來。 然而曹尚真卻沒有露出喜悅的神色,他一隻手托著下頷,沉思許久,忽然問:「曹膽,你有沒有想過,這樣的大災之下,還會有怎樣一群人,大老遠的跑來這座小縣城來?又有誰會在這裡支起帳篷,生火做飯?」 他愣了愣,一時間也回答不上來。 曹尚真的眸光清亮,「不覺得這個人我們其實已經見過了嗎?」 他倏然明白了,失聲叫道:「難道是龍四王爺?」 「這樣的車輪距離,至少是雙馬馬車,王爵以上的人才可以坐。除了龍四,我想不出還有第二個可能性。」微微一笑,這許久難得一見的笑容中除了詭譎,還有危險。 不僅是這車輪的痕跡與夜溪的離奇失蹤給了他線索,再結合剛才黑面的行為,似乎都可以證實,夜溪的的確確在龍四手上。 倘夜溪真的是被龍四救下,他會感激一生永不與他為敵。 但是剛才龍四竟然阻止他見屋內的女人,龍四是因為不知道那人是夜溪、他的妻子,還是別有所圖? 倘若明明知道夜溪身份,卻拒絕送還呢? 那……他將不惜與對方玉石俱焚,誓要將夜溪重新奪回! 翻身上馬,撥轉馬頭,曹尚真高聲喝道:「走!回縣衙!」 他堅信,自己已經聽到了夜溪的呼吸聲,那近在咫尺的人兒,須臾之後就該重逢。此時就算有再一次天塌地陷,也阻止不了他要見到愛妻的決心! 丘夜溪服了安神的藥,沉沉睡熟。龍四的手指剛剛從她臉上移開,那張精巧的面具已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毫無破綻地戴在她臉上。 現在的她,看上去只是一個面色蠟黃、姿色平庸的普通女子,龍四相信就是她的親生父母也不可能認出她來。 笑意還噙在唇角,忽然聽見外面人聲嘈雜,侍衛長跑進來低聲對他稟報,「王爺,曹丞相去而復返,在院中說有要事要見王爺。」 曹尚真這麼快就回來?難道他已經發現丘夜溪在這裡了嗎? 可惜啊,他還是來遲一步。 悠悠然踱步走出房間,見著在後院佇立的曹尚真,一襲黑色的大氅將他的俊容襯得流風回雪般華麗。他的臉色和丘夜溪一樣,蒼白而憔悴,只是眸中湛湛生輝的目光,較之剛才的惆悵黯然已經判若兩人。 龍四可以肯定,曹尚真這一次的確是為了丘夜溪而來。 「請問王爺,可曾在來時的山路上救過一名女子?」他一改往日左兜右轉的說話風格,開門見山的道出來意。 龍四挑挑眉,問左右道:「在山路上救過什麼女人嗎?」 早已得到他命令的屬下自然都故作不解狀,「沒有啊,王爺,我們一路匆匆趕路,沒救過什麼女人。」 他對曹尚真淡淡一笑,「不知道曹丞相因何會這樣問?」 盯著他身後的那間小屋,曹尚真又道:「王爺的未婚妻子,可否請出一見?」 「放肆!」龍四陡然板起臉,「本王的女人,豈能隨意出來見人?」、 曹尚真冷冷一笑,「若是王爺不肯請出來一見,就恕在下放肆了。」他身形一晃,竟然如風電般掠向房門。 龍四吃了一驚,不知道他竟然會武功,所以一時沒有防範,再回身去抓時,他已經拉開房門衝了進去。 屋內,有盞油燈置在床頭,床上的女人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裙布長裙,靜靜地熟睡。 曹尚真的心提到胸口,幾乎要脫口呼出的名字,卻在看到對方的長相時陡然像被人扼住了咽喉,那聲「夜溪」硬生生止住。 ……怎麼可能? 她……竟然不是夜溪? 龍四氣勢洶洶地追進來,一把拉開他,「曹丞相,就算你是陛下的寵臣,權傾朝野,也不能對本王如此無禮吧?」 曹尚真充耳不聞,腦中正飛速地思考。是自己想錯了嗎?哪個環節出了紕漏? 還是夜溪雖然被龍四救下,卻不在這間屋中? 他想靠近床邊,看清楚那女人的樣子,龍四的幾名侍衛也跟了進來,抽出刀劍,整齊地分站床的兩側。曹膽率領著家丁也來了,同樣亮出兵刀,小小房間內,一時之間擁擠不堪,劍拔弩張,氣氛緊張。 就在此時,床上的女人似乎被這番陣仗驚醒,微微睜開眼,茫然地四下環顧,有些吃驚,但並不顯得恐懼。 她將目光移過曹尚真,投向右側的龍四,啟唇問道:「怎麼回事?」 這短短的四個字,卻讓曹尚真如遭雷擊。這是夜溪的聲音,即使磨成了粉,化成了灰,他也不會聽錯!這語氣、這用詞,都是屬於夜溪的!但夜溪怎麼會是這樣的容貌?又怎麼會對他視若無睹? 龍四走到她身邊,彎下腰,柔聲道:「別怕,是這位……曹丞相非要見你,我怎麼攔也攔不住。」 「曹丞相?」她狐疑地將目光重新移回曹尚真身上。 這個看上去似驚似喜、似哀似愁的俊美男子,就是龍四王爺口中的曹丞相嗎? 看到他的瞬間,他眼中的哀傷竟然讓她的心頭怦然一疼。 「丞相大人找我有事?」她不解地問,目光停在他身上,並未躲避,卻無半點情感。 曹尚真徹底不解。若她真的是夜溪,怎麼會不認得自己?即使她變了容貌,也不該變了心啊? 「曹丞相,既然人已經見到了,你可以走了吧?」龍四的口氣依然強硬。 曹尚真一句話都沒有說,盯著那女子看了半晌,然後默默退出房門。就在別人都以為他要放棄離開的時候,他卻倏然一回頭,看向王爺。 龍四的嘴邊噙著一抹奇異的笑容,這笑容讓他不安,也似印證他心中的種種疑團—— 有詐! 這其中肯定有詐! 這女人即使不是夜溪,也一定與夜溪有莫大的關係。 但她若真的是夜溪,不可能會將自己當陌生人一樣對待。 疑團的答案必然就握在龍四手中。 這是曹尚真一生中遇過最棘手的問題,然而在看到那女子面容時的失望與氣餒並沒有將他擊垮,因為龍四剛剛那抹笑容已經讓他重新燃起希望。 不管這其中有多少難解的詭異謎題,只要這女人是夜溪就好。 無論如何,他要夜溪還活著。 只要夜溪活著,一切就有希望,只是差別在於他奪回她的時間早晚而已。 他相信,那必然是在不久的將來。 於是,出乎龍四意料之外的,他竟還露出一抹燦然的笑容,拱手道:「今日之事得罪了,改日在京城之中,我會登門向王爺道歉,負荊請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