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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岑揚    


  你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坦白?我寧可你坦言相告,都好過誰騙我。你可知當我前往餘人居發現你已離開是什麼樣的心情?被你娘趁機戲弄又有多難堪?」

  他的指控讓她覺得自己像個狼心狗肺的薄情郎。

  「我很抱歉。」這次是她理虧,活該被罵,也應該道歉。

  「就算你恕留,我也會推你走,絕不留你。」話雖然這麼說,他的手卻矛盾地將人拉進懷裡牢牢抱住。「就像當年你推我一把,讓東方展言成為今日的東方展言一樣,我也會推你一把,讓你成為你想做的余小小,你——你至少該信我這點。」

  「嗯,我信,我真的很抱歉。」

  「不原諒。」他說,感覺到懷中人一個激靈。

  「展言……」

  「除非你答應,回金陵之日便是你我成親之時。」

  「好,我回金陵就嫁你。」她說,不再猶豫。

  「一言為定?」

  「嗯,一言為定。」余小小反手抱住他:臉埋進他頸項,輕輕磨蹭,用她天生的溫潤嗓音低聲道歉:「說你不氣我了。」

  任東方展言一開始帶著滔天怒火前來,也很難十在這稀少的溫馴嬌態中敗下陣,火氣蔫了一半。

  若再加上那讓人心簇動搖的珠玉妙嗓……饒是鐵漢也很難不化成繞指柔。

  「嗯,不氣了。」再次投降。

  「那,我走了。」

  「嗯,也該啟程了。」東方展言放開她,先她一步拿起她的乾糧和水袋往她坐騎走去。

  「我可以自己來——」

  「我們下午得趕點路,」東方展言一邊幫她整好行囊,看了天候一眼便說道:「不然很有可能會錯過宿頭。」

  咦!我們?「你剛說……我們?」

  「是啊,我們。」東方展言理所當然道,長指指向她,再點向自己。

  「你、我,我們。」

  「我是要去毫州——」

  「我也是。」東方展言順手扶正她坐騎的鞍座,再將肚帶綁得更緊些,忽然想到什麼,「啊」了一聲,轉頭看她。「我好像忘了跟你說,七皇子已經答應當我的合夥人,所以我得去毫州看看當地藥市的買賣情況以便參考。」

  「你的確沒說;」余小小雙眼瞇了起來。「這事什麼時候定  的?」

  「兩天前。東方展言側頭想了想,笑亮一口牙。「我想你正忙著準備啟程,我也得準備行李,心想到時一塊兒走你便知曉,才沒跟你說。」

  「我可不可以把才纔閣下哀戚的指控視為詐騙的手段,目標是為了騙取我的內疚,允諾你那等同於把我自己給賣了的『一言為定』?」余小小問得非常冷靜,冷靜到聲音裡的寒意都可以凍壞人了。

  「不行。」得逞的男人斷然拒絕。「你的不告而別是真,你娘的作弄譏諷是真,我的傷心氣憤也是真,不算詐騙。」至少策馬出城時,他是傷心氣憤沒錯。

  至於之後——不過是順水推舟、順勢而為,說他詐騙未免太過火了。

  「……」那誰來解釋一下她為什麼有被訛詐的感覺?這人——根本就是故意趁機下套來騙婚的!

  什麼推她一把……是啊,他是推了她一把——將她推進婚約的坑裡!

  余小小很氣,氣到怔忡,任由得逞的男人扶她上馬,牽著她的坐騎往毫州的方向走。

  途中終於有一次忍不住,順手摘了樹上的野果往男人的後腦勺丟。

  「哎喲!」

  聽見前方男人痛呼一聲,轉頭哀怨地看著自己。

  嗯,心情好多了。

  第9章(1)

  毫州分別之前,東方展言交給余小小一隻海東青和香囊,交代她香囊要隨身攜帶以便海東青跟隨,同時要她定期寫信告知近況,好讓他安心。

  當然,覺得麻煩的余小小一開始是拒絕的,但那海東青實在是太漂亮又難得地溫馴靈巧,最後她還是收下,勉強允諾會捎信給他,只是定期太難為她。

  知道她脾性的東方展言也只能讓步,但當他收到第一封信時,卻已經是近兩個月後的事——

  展言:我寫信給你了。

  小小八月十一這封家書,想當然了,把東方展言氣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當場變成碎紙,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針對這封家書,東方大爺——不久前改回母姓的「陸」大爺——回信多達三大頁,內容不乏交代一下生活近況,自己改回母姓、正式成立商號「楚天闊」當起藥商的消息;更多的,當然是大吐自己要她帶著能日行百里的珍禽為的足方便書信往來的苦水,責罵她怠惰懶散,讓他苦守音訊的狠心、不知道家人為她擔心的無情,以及前言後語共計不到二十字的敷衍,字字椎心刺骨,文情並茂得足令草木同悲。

  可惜,收信的人不賞臉——

  「哈呼。一遠方展信的余小小看到一半,就不堪趕路疲憊,倒在床上陣亡了。

  但下一封信速度快了些,至少,東方展言才等了一個半月……

  展言:依你的建議,我到了百泉。

  這裡的藥材種類雖多卻良莠不齊,能不能以合理的價格得到一定的品質得靠自己一雙眼。老實說,這對不知藥理、只能照方子抓藥的百姓來說並不公平。

  你我都知荮帶三分毒,但大多百姓卻是不懂的,他們無從得知自己究竟喝下去的是藥還是毒;消費者資訊地位的不平等雖對賣方有利,可也因此造就盲目的消費者錯用藥物致死所在多有,站在醫者的立場實在無法認同,你也是吧?換作你是老百姓,用藥時會想知道自己往肚子裡灌了什麼藥吧?

  小小十月廿三收信的陸展言坐在書案後頭,讀信的時候,眉頭愈皺愈緊。

  「什麼是消費者資訊地位的不平等?」他抬頭,一張俊臉看向站在案前等候吩咐的手下提問。

  「這?屬、屬下不知……」一頭霧水啊。

  這女人會不會寫信啊!

  「你這女人,就不能寫一句想我麼……」忍不住抱怨。

  字裡行間不帶一絲溫情問候,更別提想念,只有對所見所聞的描述、讓人想不透的字眼,和結尾的問號。

  陸展言花了大半個月苦思何謂「消費者資訊地位的不平等」,最後終於忍不住回信提問。

  遠方的人兒這回回信就快了,「個月後,海東青就飛進陸展言的書樓,附帶發現的新薊草與種子。

  不久,「楚天闊」成為第一家會主動向百姓解釋藥性、並提供咨詢的藥鋪。

  再過不久,「楚天闊」傳出成功培育新藥草的消息,引起同業關注。

  魚雁往返、書信往來,一封接一封,轉眼春夏義秋冬。

  好不容易,才在余小小的書信中看到一句想念——

  展言:我已經開始想念了——

  西瓜,好想吃?

  桂州好熱,才四月啊。

  小小四月廿一讀到第一句不禁流露喜色,心想這女人終於開竅的「楚天闊」當家,看到第二句時立刻炸毛。

  等一封信三句話讀完,從書樓殺出的咆哮聲差點嚇死經過的手下。

  「西瓜?你想西瓜7到處晃了一年,你第一個想的竟然是圓不隆咚的西瓜!」

  陸大當家火大,三兩下把信紙撕成碎片,腳下狂踩風火輪,在書樓的地板上來來回回留下又大又亂的腳印子才緩了火氣重新坐回書案前,執筆正準備要寫信的時候,忽然停了住。

  「來人,」他朝外頭喊:「給我切盤西瓜進來!」

  外頭的手下連忙喊是,一會,清涼的西瓜端了上來,陸大當家很陰險地笑了,「想西瓜,好,我就讓你想西瓜。」

  第一次,陸展言回的信如此簡短——

  小小:不用想,我幫你吃。

  附贈十粒西瓜籽,以慰你千里之遙的想念。

  不必謝我!

  氣得連署名都忘了。

  一個半月後收到信,余小小瞪大了眼,視線來回遊走在手中的信與附上的十粒黑色小豆之間。

  「有沒有這麼過分的……」

  就這麼一來一往,到了第二年——

  展言:今日看見許多婦人和姑娘直往一問廟走,我好奇跟了過去,發現廟裡清一色是女香客,有的正低頭虔誠拜神,有的則是七人一組成神前結盟姐妹。

  一問,才知足當地乞巧肪即的習俗。

  聽當地人說,這一天已婚的婦人會穿上新裝歡聚一堂,盟結七姐妹,說是能祈得幸福美滿;年輕的姑娘們會利用牡丹、蓮或梅蘭菊等花斥製作巧果祭祀織女,以便求得好夫婿。

  聽說晚上還會有許多姑娘偷偷跑到長得茂盛的南瓜棚下守夜,據說夜深人靜時若能聽見牛郎織女相會時說的悄悄話,就能得到千年不渝的愛情。

  我想我沒有必要去聽,千年不渝的愛情實在太遙遠、殊難想像。

  但我真的開始有點想你……

  小小七月初七「終於開竅了?」

  陸展言揚起柔情蜜意的深笑,滿臉的春風得意,讓坐在對桌的合夥人不禁激靈了下,雞皮疙瘩掉滿地。

  第9章(2)

  無視對方直呼受不了的誇張反應,陸展言仔細折好難得寫著甜言蜜語的信箋,小心翼翼收進自己胸口處的暗袋,輕拍兩下煨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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