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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喬軒 「是嗎?這一切是他安排的?」 「真的,我騙你幹嘛?」他冷靜以對。 所有的陰霾,頓時煙消雲散了。 貝君頤總算笑逐顏開。 「原來如此!原本我還納悶,你怎麼會記得今天是我的生日,原來是明彥特別交代過啊!這裡也是他特意找的嗎?」 雷昀希感到胸口一痛,心底苦澀,但仍是強迫自己裝出嬉笑的模樣。 「雷明彥很重視你的,這下開心了吧?」 貝君頤噙著笑點點頭。 是她太武斷,誤會了雷明彥,原來他沒有忘記她的生日,他仍是惦記著她的…… 「你開心最重要。既然不趕著走,我們再叫一瓶酒吧!反正是雷明彥買單,就選一瓶最貴的……」 說著,雷昀希展開酒單,將臉藏在酒單後。 他知道,他只能趁這短暫的片刻,放任自己痛楚的情緒蔓延。 他無能為力,只能忍了又忍。 因為他知道,當他一放下酒單,他又得戴回那個嬉皮笑臉、凡事不在乎的假面具,在貝君頤面前扮演好「雷明彥的弟弟」這個令他萬分痛惡的角色。 第2章(1) 餐後,他們開了一瓶2004年的laffie。 不多時,酒送了上來。 因為不急著離開,貝君頤問起了雷昀希的近況。 「你最近在忙什麼?」 「最近和朋友去了趟歐洲。他們是去批貨,我無事一身輕,就當自助旅行。」 「自助旅行好玩嗎?自己安排路線、訂飯店不是很麻煩嗎?」 在貝君頤的想法中,旅行就是要一切有人打點妥貼,還要有人導覽,才能舒心的享受旅程。 雷昀希聽了大搖其頭。 「讓旅行社安排行程,去一些擠滿觀光客的地方多無聊!自助旅行才有趣好不好?這次我們有一站是要從英國到法國玩。你知道,英國和法國只隔著一道英吉利海峽,當時我們在南安普敦,為了節省時間與機票錢,決定不回倫敦,直接由多佛坐船去。」 「哦?那是怎樣的船?游輪嗎?」貝君頤好奇地問。 「是游輪,只是沒那麼高級,但上面應有盡有,有賭場、精品店、遊樂場、餐廳、郵局和銀行,船上各色人種齊備,我們還認識一票西班牙人。西班牙人真的很好玩,天性熱情不說,很快就和你稱兄道弟起來。他們不像冰得要死的英國佬,就算在公共場合也笑得很大聲,老實說我挺喜歡的。」 「真有趣!」貝君頤瞠眸,眼中充滿興味。 「我們預計在巴黎停留五天,然後回倫敦混三天再飛蘇格蘭,誰知道回英國的那一天,法國下起暴雨,英吉利海峽上風雲變色。」 雷昀希啜了口酒,繼續說道:「船班delay了聽說還有一艘船在英吉利海峽上翻覆,幸虧無人傷亡,又聽說我們的船也許要避避風頭,下一班什麼時候來也無法確定。我記得那天是週日,候船室擠滿了一群度完週末要趕回工作崗位的英國佬,他們的臉色都很臭。」 「可以想像!」貝君頤不由失笑。 「誰知道,這時忽然有人向我們笑嘻嘻地招手——我仔細一看,喝!不就是五天前在船上認識的那群西班牙朋友嗎?他們做手勢叫我們過去,我們覺得好奇,就擠出人群,跟他們到外頭。」 說到這裡,雷昀希賣了個關子。 「結果呢?他們找你們做什麼?」 因為太想知道結果,貝君頤不知不覺向前傾身,非常靠近雷昀希。 雷昀希咧嘴一笑。 「他們劈頭就問一句:『要不要喝酒?法國的紅酒比英國便宜又好喝多了!來,大家一起喝!』我和朋友對看幾秒鐘,然後很乾脆的接過紙杯,說:『好,來喝酒!』反正誰也不知道船什麼時候才來,裡頭又亂哄哄,小孩子哭叫聲也吵得要命,還不如喝酒。幾杯下肚,話匣子一開,中、英、西語齊飛,你教我西班牙文,我教你說中文,你教我唱西班牙情歌,我教你台灣數字拳。大家嘻嘻哈哈,把什麼煩惱都忘了。」 「哈哈!你們好瘋狂!不過……那一定很好玩!」 貝君頤聽得直拍手,她想像雷昀希他們的笑容,與那些愁雲慘霧的英國佬對比,不由笑出聲來。 「後來船班來了,不過,那票西班牙朋友沒有上船。」雷昀希說。 「這是為什麼?」 「因為他們喝太醉,海關不肯放行!」雷昀希忍笑道:「船開後,我們還站在甲板跟那些連站都站不穩的傢伙揮手道別。」 「噗……哈哈哈哈∼∼」貝君頤聽完,笑到沒形象,眼角還笑出眼淚。「妙!太妙了!我都不知道自助旅行原來這樣精彩,雷昀希,我總算明白為什麼你說跟團很無聊,你碰上的事讓我覺得我過去的旅行都很乏味,你們下次什麼時候還要出國?我也想一起去……」 話一出口,兩人都怔住了。 貝君頤彷彿酒醒,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她避開眼,覺得耳根好熱…… 「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 這道歉聽在雷昀希耳裡,像一把刀,將一晚的美好都被破壞殆盡。 他很想裝作不在乎,或者,更高段一點,繼續跟她嘻鬧跟她耍嘴皮。 但他此刻無法偽裝。 他已精疲力竭。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說完,他率先起身。 回到家,還不到十點鐘。 在家門外下車,涼風襲來,吹散酒後的微熱,很舒服。 「謝謝你送我回來。」貝君頤對車內的雷昀希說。 「不客氣,生日快樂。」雷昀希揚了下唇。 原本貝君頤還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再見。」 「再見。」 兩人默契地避開了多餘的言語,也沒有再約,連客套的「再聯絡」都省去,彷彿兩人緣盡於此。 雷昀希升上撤窗,將貝君頤的身影隔絕,踩下油門,轉眼間便化成了一顆流星,消失在夜色裡。 目送雷昀希離去後,貝君頤取出鑰匙打開門。 雖然今年的生日對貝君頤來說,有那麼一點缺憾,但雷昀希是個很好的陪客,她意外的發現,和他在一起時,竟一點也不無聊。 以往雷明彥幫她慶生,總是訂了餐廳,送她一束花,再送上小禮物,吃過晚餐後便送她回家,然後在家門口給她一個吻,一切發乎情止乎禮,無比紳士,但雷昀希卻會讓她大笑,而且笑得那麼開口…… 她試著回想,她和雷明彥在一起時,竟不曾這樣放肆地笑過。 想起雷昀希竟無視大風大浪,無視不知何時才會來的船班,與那些西班牙人在法國海港邊用紙杯喝紅酒,那種瘋狂、那種船到橋頭自然直的坦然,是她從未經歷過的……貝君頤微笑了起來,她多希望當時自己也在場。 走進客廳時,二妹貝怡文正一面吃洋芋片一面看HBO。 「姐,你回來啦?」 「嗯。」 這時,貝怡文忽然放下洋芋片,特意走過來打量著她。 「怎麼了?」貝君頤揚起眉回視妹妹。 她露出一抹莫測高深的笑,「呵,沒什麼!」 「快說!」貝君頤作勢掐她的脖子,貝怡文格格笑地閃避。 「好啦∼∼我說我說!」貝怡文笑完才道:「我是想,雷大哥開竅了。」 「什麼意思?」她不解。 「我想雷大哥終於懂得怎麼逗你笑了,你今天看起來特別開心啊!你好久不曾這樣了,連進門都眉開眼笑的!」 聞言,貝君頤不由愣住。 她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臉,感覺到臉上未褪的笑意。 她——看起來這麼開心嗎? 雷昀希送貝君頤回家後,開著車漫無目的的在街上亂繞。 貝君頤的香味仍擾亂著他。 她下了車,但車上還有她遺留的香。 她的香,一種如夢如幻,若即若離的幽香,令他魂縈繞的香…… 這時候,他忽然想起了古老句子:「可惜馨香手中故」——不管他有多麼珍惜她的香味,這一切都將在他的掌中散去,最終什麼也留不住。 這種無可挽回的淡去,或許就是他們之間最真實的關係。 她是雷明彥的,而他永遠也沒機會。 車內靜得令人窒息,雷昀希打開音響,電台正在播放Barbra Streisand的「往日情愛」,那優美而感傷的歌聲,召喚著雷昀希的回憶。 他開始回想,是從什麼時候起,發現自己愛上貝君頤的? 那天他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裡,沒有開燈,拉起黑色的連帽T恤,像只孤獨的鷹坐在窗台上,透過窗戶看著滿屋穿梭的人,他們都是為了雷明彥而來。 連貝君頤也不例外。 她為了雷明彥的生日,不知秘密苦練了多久的特技,然後在他生日那一天完美呈現給他,就如同一個最虔誠的教徒,將最高的技藝獻給最崇拜的神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