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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席絹 明恩華也許不知道他手上握有的是兩支暗衛,而非只有神影衛一支。但她知道他身邊一定有精於打探的人才,對於宮裡宮外的諸多事情,都有專精的人員負責,這是控制皇權的必需。所打探到的消息無分大事小事,都登記在冊,以備皇帝有需要時翻閱。當然,那些檔案就算寫得堆積如山,有時候終其皇帝一生都不會看到,而暗衛們仍是要將這份工作仔細做好。 她讓流伶整理名冊,將內務府、宮務府成員,與後宮所有女官、宮女的生平資料都找來,愈詳細愈好。性格、特色、生平事跡、有無貪污、有何弱點、宮裡勢力、隸屬何人人馬等等,她都要知道。 流伶也真不負她所托,三天之內,拉了滿滿一車的檔案到明夏宮。於是明恩華為了整理出有用的資料,開始過起挑燈夜戰的生活——關於這一點,他是從宮裡探衛處得知。 紫光帝想到這裡,淡淡的望了眼神情保持漠然,卻顯得不太自在的流伶一眼。以流伶的能力,她可以整理出非常精確有用的資料給明恩華使用,而不必直接將那一大堆沒有整理過的檔案丟給明恩華去手忙腳亂。 可,就算是手忙腳亂,明恩華還是成功整理出來了。她的腦袋很好,思路清晰,耐心又十足,妥穩淡定得不像是一個才二十歲的女人。 一個這麼聰明的女人,不會不知道流伶對她的為難,但她上回還向他稱讚過流伶是她得力的助手,是真心的稱讚,不帶諷刺。 除了內務府人員整頓事項讓紫光帝眼睛一亮外,第二件讓他亮眼的事是明恩華對她那不成材堂哥的安排。 她在明靖連身邊安排了四個人,其中兩個筆墨侍候,長駐內務府採辦處;另兩個則是助辦,長隨明靖連左右。由於掛著侍僕名頭,不是正式官銜,當然無需向他上奏請示,也無需交由內務府研議。可卻能賦予這四人極大的權力,對明靖連加以監督控管,明目張膽的鑽著這個法制漏洞,讓他、讓內務府都無話可說。 他必須說,這一招使得真妙! 當他看到這四個人的背景時,都不得不佩服明恩華起來。 兩個筆墨侍候,一個是明家帳房的長子、一個是詠春宮娘家的堂兄,也是財務上的人才;所有採辦單、請款單,任何貨易文件,都需要有兩人的文字印信為憑,字據才會被承認。 另兩個助辦,則是負責協助明靖連與各商販議價應酬,並記錄下海一次的採辦過程。這兩人的背景,一個是張妃弟妻的兄弟,一個是承威世子奶娘的兒子。 不可思議的組合,卻又再理想不過。他對明恩華的手段算是見識了!原來人與人之間的恩仇親疏關係,可以這樣利用!以仇監視,又防其犯事招致誅連,這下子明靖連就算想貪污、想為非作歹,也沒有一絲機會了。 而且這四個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色——相對正直。這對明靖連的性格扳正,或許能起一點作用,她也真是用心良苦了。 真可惜……他一直在等著好戲呢!看來是要失望了。想到這裡,笑了。 他的笑讓流伶大楞,動了一下。 紫光帝發現一旁的動靜,這才想到她還在,於是冷淡道: 「妳退下吧。」 流伶有些惶然,不明白皇帝將她留下那麼久後,最後為何卻是如此冷淡厭倦的打發口氣?她做錯了什麼?明明先前似乎很讚賞她的啊…… 她好想問個清楚,但又在皇帝的冷淡下膽怯。最後只好失望的閃身消失,怕稍有遲疑,會被再次不耐煩的驅趕。那麼她這輩子就沒有機會再見到皇上了! 為什麼皇帝是這麼冷淡的一個人呢?怎麼樣的女人才能入得他的眼,讓他眼中的冷淡厭倦消失? 流伶好想知道,可更怕知道那個女人確實存在,而且不是她。 還是……不要知道好了…… 還是……希望他誰都不愛好了…… ☆ ☆ ☆ ☆ ☆ ☆ ☆ ☆ ☆ ☆ ☆ ☆ ☆ ☆ 雖然是七月末了,轉眼秋天就要來到,但天氣仍是炙熱得讓人難以忍受。明夏宮裡的池塘成了孩子們玩水消暑的好去處,結果滿池的蓮花於是遭殃,難逃被辣手摧花的悲慘命運。 看到仔細養護的蓮花被摧殘,明恩華好心痛,但既然都這樣了,也只好讓人將池子整理一番。把蓮移到另一個小池,將大池子清乾淨,重新放水,整個池子就讓給孩子們去玩了。 池子很淺,不怕溺水,所以明恩華很放心,每當孩子們在池子邊玩時,也都讓四五個人看著,不怕孩子們發生危險。 可是在今日下午,意外仍是發生了。三皇子予暘意外掉落池塘,據說受傷了,並且昏迷不醒。 「予暘,我的兒!你在哪裡,我的兒!為娘來了——」 張妃聽到消息後,一路飛奔而來,從踏進明夏宮的正大門就開始哭叫,完全的失去理智,見到幾個宮女在宮廳邊迎接,破口大罵:「妳們別擋著!走開!叫明夏宮出來!叫她出來給我一個交待!還有,我要看我兒子,別擋我!」 「娘娘,請留步,請稍安勿躁,太醫正在裡頭診治,此刻不方便……啊!」接待女宮的聲音被狠狠的一巴掌打斷。 「走開!」恨聲叫完,張妃邊甩手邊將人踢開,衝向明恩華的寢室。使完了狠,眼淚又流了下來。天啊……太醫還在診治,是多嚴重的傷啊!她的兒,她的心肝,她今生唯一的指望啊! 「予暘,我的兒……嗚……好妳個明夏宮,要是我兒有個三長兩短,我就跟妳拚命,大不了同歸於盡,我不活了!明恩華,妳給我——」 聲音一路衝進寢間,然後嘎止於第一眼看到似乎安然無恙的予暘。 予暘臉色慘白,不知是驚悸未消,還是被自己母親瘋狂的神態所驚嚇,就見他怯怯叫了聲—— 「母親……」 「暘兒!你沒事吧?你還好吧?有沒有哪裡痛?沒關係,你全都跟娘說!娘一定會為你作主,這次無論如何,皇上都不能再包庇!有什麼委屈,你就說!全說出來,不要怕!」張妃拉過兒子,蹲著身子仔細檢視,每一吋都不放過。以為至少會看到傷口,卻什麼也沒找到。 「暘兒,你哪兒傷著啦?」她擔心的問。 「母親,孩兒沒事。只是濕了衣服而已,已經讓人換下了。」他摸摸還濕著的頭髮,囁嚅說道。 「怎麼可能會沒事?可傳話的人跟我說你昏迷過去了啊!」 「嗯,孩兒剛落入水裡時,一時驚慌,是昏過去一會兒沒錯,但很快就清醒了,不到一刻時間。」予暘解釋著。又道:「是孩兒不好,太過貪玩,才闖下這禍事。孩兒會向父皇請罪,請求責罰……」 張妃打斷他,叫道: 「暘兒,你這是在胡說什麼?明夏宮沒照顧好你,害你落水受驚,該向皇上請罪的人是她才是!對了!她人呢?我要找她理論,我好好一個孩子交給她,瞧她照顧成什麼樣子!她今天非得給我一個交待不可!」 確定兒子沒事後,她站起身,全身充滿戰力,正在找明恩華的身影,打算火力全開的戰鬥一番!然後目光轉到床榻,定住,不由自主的驚呼出聲—— 「啊!血!」 是血,床上有血,浸染了一片,在瑩白色的錦綢上顯得那樣驚人。 然後張妃看到了明夏宮,也看清了太醫們正在為明夏宮處理傷口——她的左手臂外側有一道極長的傷口,像被利器劃過般,從手肘劃到手腕,似乎傷口很深,所以一直在流血。即使三四名太醫正在努力止血,仍沒有完全控制住。 原本仍在昏迷的明恩華,在張妃這麼一嚷嚷之下,倒也清醒過來。第一眼見到臉色不善的張妃,她就在心中歎息了—— 幸好落水時她及時抱住予暘,當了他的墊背;跌落池子裡時,銳利的尖石劃過的是她的手臂而不是予暘的,讓他只是受驚而毫髮無傷。若是沒保護好予暘,讓他受傷了,她除了會一輩子良心不安外,此刻還真招架不住張妃的怒火。 「妳、妳、妳是怎麼照顧我的孩子的?妳怎麼可以害他跌進池子裡,要是害予暘溺水怎麼辦?妳——」張妃聲氣不足,卻仍是覺得一切的錯都在明恩華! 「母親,是明夏宮母妃救了孩兒,孩兒還害母妃受傷了,要不是孩子大意,只顧著玩,沒注意腳下,就不會……」予暘難過的扯了扯母親,希望母親不要對母妃這樣兇惡。 「暘兒乖,你方才受驚,正需要好好安神休息,我讓人帶你回雲揚苑,你把娘嚇死了,這會兒你無論如何都得待在為娘身邊,娘才會放心。」說完,指示自己的女官道:「張琳,妳把三皇子帶回去,去太醫院抓最好的藥材煮安神湯,讓三皇子好好調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