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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綠光 「要是你這般有奴性,讓你喂又有何不可?」他嘴角掀了掀,滿是壞意的笑。 「當侯爺的奴又有什麼不好,」她壓根不在意,一面細心地餵著,一面注意著桌上的菜色,暗記下他的喜好。「侯爺儘管差遣便是。」 「本侯爺豈敢,就連院裡要丫鬟的事都沒過問就自作主張,本侯爺豈敢冀望你。」他哼笑。 「是我自作主張了,不過我有我的用意。」一來梅貞院沒有多餘的人手,灑掃就麻煩了,二來要是能養幾個可用之才,便可以省下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能有何用意?」 「不過是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 「攻其不備,出其不意?」他微愕地接下她未竟的話。 她先是一愣,而後想想也對,他可是征戰沙場的武將,這《武經七書》裡的東西他怎可能不懂。 當初勤哥哥拿了《武經七書》給她時,她真的很想哭,直覺得艱澀難學,但最後倒是看得入迷了。 「你拿兵書對付二娘?」他有些難以置信,她竟然懂兵法,一個姑娘家看兵書做什麼?再者,她真看得懂?如今想來,奶奶會出現在大廳,敢情就是她使的計? 要真是如此,她可真是與眾不同。 「不,我沒有那個意思,只是小心為上。」 「小心為上?你把樊府當成什麼了?」儘管對她看得懂兵書,甚至可以理解使用這點他有著微微的欣賞,但還不足以讓他撤下心防。 她笑笑帶過他刻意的譏諷。「抱歉,我逾矩了,不過侯爺懂得真多,不知道侯爺懂不懂『無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這話的意思?」 樊柏元望向她,心底微有笑意,旋即又被自己這突如其來的心緒給震懾住。 他這是怎麼著?竟因為她能與自己談論兵法就心喜,再者,她說的那句話其意是不期望敵人不攻打,但必先擁有敵人不敢輕啟戰火的條件,也就是她正拐彎抹角地告訴他,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但她會先培養實力,任誰都不敢挑釁她。 想起柯氏在廳上,當著下人的面逞盡威風,又因為奶奶到來而顏面盡失,若這是她的手筆,那她確實是相當有計謀,然而敗筆就在收下那幾個丫鬟。 到底是她有婦人之仁,還是她另有打算? 而眼前他要是故意不回話、不吭聲,她又要如何突破僵局?他突然有點興味,想和她鬥上一鬥。 他耐心等著,然而沒有半點聲響,突地,楊如瑄離席。他有些微愕,難道就此打退堂鼓?這豈不是太無趣了。 一會,又聽見她踅回的腳步聲,還未啟口,他便聞到一股辛香味和一種說不出是臭還是香的氣味。 「侯爺,抱歉,我一早有吃辣柿的習慣,這味道你會討厭嗎?」 「辣柿?」 「用西紅柿做的一種醬菜,其中還加了好幾味食材,不過是獨門秘方,我不能跟侯爺透露太多。」楊如瑄拿湯匙從小甕裡挖出一瓢擱在碗裡,光看著就覺得食指大動,口水快要滴下來。 樊柏元眼皮一抽,好厲害的轉移話題,就這麼打破僵局也是種法子,最重要的是她的語氣沒有半點怒氣,甚至還噙著笑意。 「啊,好好吃喔!」楊如瑄以白飯配著辣柿,那酸辣帶甜的滋味在她的舌尖上轉了一圈,落進了喉底,在心間暖成一片。 「真有那麼好吃?」那低呼的感歎聲太真實,再鐵石心腸的人都會被勾引。 「真的,這可是我奶奶的獨門醬菜,保證吃過一回就上癮。」楊如瑄很大方地將小甕擺在桌上,舀了一口準備擱到他碗裡。「侯爺要不要嘗嘗?」 「一口就好。」 「好。」她以飯包覆著一小湯匙的辣柿,送到他嘴裡。 他微皺起眉,直覺得這味道入口真是有股臭味,本想要吐出,卻發覺這醬味和白飯混合成一團難以形容的味道,酸中帶辣,辣中帶甜,那猶如腐魚的臭味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極為清爽的西紅柿氣味。 「好吃吧!」她噙笑道。雖說他沒表情也沒開口,但只要他沒吐出來,她保證他肯定會上癮。 「……尚可。」 「侯爺要是喜歡,待會回門時我再跟奶奶多要一點,對了,你要記住,要是回去遇到我勤哥哥,你千萬不要跟他談起任何有關書籍的事,不管是武經還是四書五經,全都不要,切記。」 聽著她笑語吩咐,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很想看她的臉。 仔仔細細的,用他的眼,他的心。 第六章 眼疾(1) 回楊府時,楊如瑄嚇了一跳,倒不是楊府出了什麼大事,而是—— 「這是小婿帶的幾分薄禮。」 楊如瑄瞪著手上捧著好幾個木匣陪同入廳的默言,不敢相信原來樊柏元有準備回門禮。因為他沒提,所以她一直以為他不會準備。 他待她的態度,也許只比對陌生人好上一些,因此她真沒想到他禮數這般周到,也許他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孤僻淡漠。 不是因為他備上什麼重禮,純粹因為他願意備禮這個行為,讓她有些感動。 「來來來,一道用膳、一道用膳。」一見他禮數周全,又是自稱小婿,沒有半點侯爺架子,教楊祁快要樂上天,熱絡地招呼著他。 楊如瑄攙著他,彷彿兩人新婚燕爾,可事實上這是可以讓他不失顏面,又免於在楊府裡不慎出糗的方法。 樊柏元大抵知曉她的想法,難得順從著,只可惜早膳用得晚,再加上被辣柿的那好味道騙得多吃一碗飯,導致他午膳有些食不下嚥。 「幫我吃完。」他小聲地對她吩咐著。 「我吃不下那麼多。」她同樣小聲回應。 「不管,誰要你幫我布那麼多菜。」他以筷子頂了下面前的三彩雕花食盤。 「可是……」她當然得幫他布菜,不然他知道筷子要伸到哪去嗎? 「不、管。」 「……」楊如瑄低垂著眼,突覺她的相公有點任性。 但也不能怪他,實在是早膳用得晚,就連她肚子都還脹著,就算擺了滿桌她最愛的菜色,她也吞不下啊。 可是吃不下又很失禮,再者也讓特地張羅這一桌菜的家人心裡不快。 「怎麼不多吃點?」楊祁注意兩人咬著耳朵,雖是欣喜他們感情不錯,但才吃沒幾口,他不禁懷疑是否不合樊柏元胃口。 正當楊如瑄還未想出說詞時,已聽見穆氏曖昧地推了推楊祁。「昨兒個是洞房花燭夜,許是睡得晚,早膳用得晚,現在還沒餓。」 楊祁聞言,恍然大悟地點著頭,不疑有他的轉而替樊柏元倒著酒。 楊如瑄小臉羞紅,可偏又解釋不得早膳用得晚是因為被婆婆刁難所致,事實上昨晚她的相公還讓她趴在桌上睡呢。 大伙吃吃喝喝,難得楊家人幾乎都聚齊了,楊致堯和楊致勤也一道用膳,直到一頓飯吃完,楊致堯一把將樊柏元推給又喝了半醉,打算開始長篇大道的楊致勤。 「堯哥哥,你怎麼把侯爺推給了勤哥哥?」楊如瑄微惱道。 本來剛剛用完膳,她就打算拉著樊柏元告辭回府,就怕楊致勤一時興起,沒念到他昏睡不放人。 「放心,你相公是何許人,致勤那麼點學問,嚇不了他的。」 「我相公是武將。」談兵法還可以,她可不確定多談一些有的沒的,他會不會當場拂袖走人。 因為通常勤哥哥喝醉時,就連身為家人的他們都會盡可能地遠離他。 「那你真是太不懂你相公了。」 楊如瑄微揚起眉,像是想起什麼,隨口問著,「對了,堯哥哥,你什麼時候跟侯爺走得那麼近?聽奶奶說,就連這門親事都是你替樊家探的口信。」 「我跟侯爺是年少識得,後來他去西突就失去聯絡,直到他受傷回來才又聯繫上。」 「是喔。」也對,楊家四房在京城的達官顯貴之間頗吃得開,兩人會熟識也不意外。 她忖著,站在廳內往裡看,就見相公還真的和楊致勤聊了起來,雖說距離遠到她聽不見內容,但是楊致勤那表情簡直就像是遇到知己,興奮得大聊三天三夜都不累。 所以就算他是武將,該學的學識也一樣都沒落下過嘍? 「侯爺待你好不好?」 楊如瑄猛地回眼,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道:「好!」就衝著他備了回門禮,這個好字便教她說得壓根不心虛。 楊致堯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像是確定她沒說謊才輕點著頭。「那就好,不過侯爺自從傷了眼後,性情比較難捉摸,這點你就要多擔待了。」 楊如瑄聞言,好笑道:「堯哥哥,你這說法,好像他是你的家人,你托我照顧他似的。」 「該怎麼說呢,」他撓了撓臉,思索著到底要跟她透露多少,可想了想,兩人都成親了,似乎也沒什麼好瞞的,再者多個人知道就多點照應。「其實他那雙眼本來是有救的,可惜被他二娘給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