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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陽光晴子 又過一個月後,不知是否是這些日子天氣較溫暖,綠色的枝啞上,竟然開滿了千朵萬朵的小白花。 不過,花都開了,朱小小卻還沒有看過隔壁的主人,她聽何老伯說那主人很寶貝這幾株樹,都是自己照料的,誰也碰不得,的確是個怪人。 因為桂樹不算很特別的樹,事實上,因桂樹也有「貴人」的吉祥語意,所以不少人家都會栽種這種樹,在一些山上、鄉村或城鎮也都看得到,可隔壁鄰居卻如此小心翼翼,還真令人費解。 這一晚,她抱著兩個月大的靜兒回房,讓奶娘接手照顧後,小清隨即過來伺候她上床。說是伺候,其實倒比較像是聊天,她們雖然是主僕,可朱小小一直沒有架子,能做的事她還是習慣自己來。 所以,在趕小清回房睡後,遲遲沒有睡意的她索性起身披了件外袍,走出房間,走著走著,竟還是走到可以看見隔壁桂樹的院落來。 「過水穿樓觸處明,藏人帶樹遠含清。初生欲缺虛惆悵,未必圓時即有情。」 夜色中,突如其來的低沉吟詩聲打破靜寂,她以眼神梭巡,這才看到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就站在兩株映著月光的桂樹中間,那背影莫名的有幾分眼熟,好像是「他」?! 朱小小心兒一驚,隨即斥責起自己,怎麼可能!不過,這首詩是李商隱的「月」,談的是傷感及惆然,看來吟詩之人有傷心才剛這麼想,矮牆那頭的那人又吟了另一首詩。 「別夢依依到謝家,小廊回合曲闌斜。多情只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 這是張泌的「寄人」,有夢境,有相思,也有對月亮的戚謝及埋怨,朱小小忍不住抬頭看了天上的月兒一眼。 說來,你還無辜,不就是天天得掛在天上當差嗎?但一些詩人就怪,盡找你麻煩,拿你來大作文章,隔壁這個怪人更絕,吟了兩首詩,全跟你有關。她搖搖頭。 不過這人怎麼回事,哪來那麼多欷吁?她心裡才嘀咕著,那人就轉過身來了。 那是一張十分俊俏的臉,龍眉鳳目,唇紅齒白,但比較令她詫異的是,他身上有一股她說不出來的熟稔氣質,可這張臉,卻絕絕對對是陌生的。 「你是誰?」她疑惑的問。 月光如橋,晚風拂面,送來了淡淡混合著花與樹的清香,敬恩看著隔著矮矮牆垣的天仙麗人,怔了一怔。 她身上披了一件綢緞外衣,裡面只有純白裡衣,也因如此,看來別有一股清麗脫俗之感,好像不是真實的存在他面前。 她很美,真的很美,但那雙不似過去嬌俏靈活的明眸多了一抹淡淡的沉靜,是因為被迫獨立,被迫長大嗎? 朱小小不明白,為何對方看她的眼神變得好哀傷,莫名的,她竟然也感到心痛起來。 她柳眉一擰,這細微的動作落入化身成敬恩的勤敬眼裡,讓他頓時從過往的記憶中回神,暗暗的吐了一口長氣,溫文儒雅的道:「叫我恩爺就好。姑娘莫非跟在下一樣心事重重夜難枕?」 他的聲音很特別,帶了點低沉的沙啞,她看著他,還在為他給的熟悉感疑惑。「呃——我——沒有,只是今晚莫名的煩躁,才出來吹吹風的。」 「原來。」他點點頭,看著她,再看看明月,「我則是看到月亮如此皎潔,又是滿月,想起了月圓人團圓這句話.便睡不著了。」 「我能體會這種感覺。」朱小小不自覺的就道出自己的經驗,「尤其是月到中秋時,就會想起很多不在身邊,甚至再也看不到、摸不到的人。」喉嚨像是梗了東西似的變得艱澀,眼圈也跟著一紅。 「姑娘?」 她苦笑,「我剛剛聽你吟起月及寄人兩首詩,還在心裡替月兒打抱不平,可這會兒,自己卻也因為月圓有了這麼多的愁雲……」 「姑娘知道我吟的詩?!」他好驚訝,也好驚喜。曾經,她只背了王維的「鳥鳴澗」後就投降了,而今,竟能說出他吟的詩名?! 朱小小不明白他為什麼那麼錯愕又開心。「我知道你在吟什麼詩有這麼呃——高興?!」她問得小心翼翼,畢竟不熟嘛。 敬恩一愣,才發覺自己失態,連忙解釋,「姑娘有所不知,這種感覺就像是遇見了知己,所以才——真的抱歉,但在下仍想冒昧一問,姑娘懂很多詩詞嗎?」 她咬著下唇,表情有些無奈,又轉為苦笑,「如果說我是被人瞧不起,才發憤圖強、挑燈夜戰的卯起來讀書寫字,背誦唐詩宋詞,是不是很可笑呢?」 心像是狠狠被人刺了一下,敬恩臉色微微蒼白,但朱小小沒有注意到,即使她的眼神明明是看著他的,視線卻好像穿過了他,看向好遠的地方。 「人閒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這是我會背的第一首詩,而當時這幾個字句中,有好些字我還不認得呢。」 「那個刺激你的人,你一定很恨他吧?」他苦澀的說。 「不會。」 他好錯愕。「為什麼?」 「嗯,也不對,一部份的我是恨他的,但在另一部份,我甚至是感謝他的。」 「我……不明白。」 「貴人呢,其實有兩種,一種是真正的幫助我、扶持我,而他,則屬於另一種。」 「另一種?」 「是,他給我挫折,給我羞辱,給我痛苦,但也因為這種種的不如意及傷痛,我反而變得堅強、獨立,甚至富有。」 「富有?」 由於她的視線仍未收回,這讓明明正視著她雙眸的敬恩,都不得不懷疑這些話她並不是對著他說,而是對著她自己、她的心,以及另一個他看不到的人在訴說的。 只是此時此刻,他剛好在這裡,剛好牽引出她心中壓抑多時的情緒,所以他沒有打斷她,只是靜靜的聽她說。 從天津離開後,她跟她的丫鬟在這兒落地生根,因為不想坐吃山空,在想著該做什麼好維持生計時,腦海裡突然有了許多念頭,而且連畫面都相當清楚,接下來,一點都不困難的,她開店做生意,很快就上手,而且愈做愈好。 從只賣文房墨筆,到加擺茶品、茶具買賣,一直到擴增販售茶點、糕果,甚至買下相鄰的房子打通後,開了間人文茶棧,讓兩家店結合,而今,她在這兒扎根,也算是小有名聲的小富婆,只是見過她的人不多。 一來,家裡還有個小娃兒,雖然請奶娘照顧,但終究放不下心,所以,店裡的事她都僱請專人掌管,知人善任,倒也不必太費心。 二來,她變得不愛走入人群,喜歡安靜,這位於靜巷裡的大宅子才會一眼就吸引她買下。 說到這兒,她勾起一抹淡笑,笑中儘是自嘲。「說來還挺悲哀的,這一切竟然都得感謝那個刺激我的人,他讓我出去收帳,讓我有機會增廣見聞,而幾家生意興隆的店家,更是不吝惜的讓我看內部的運作情形及教我經營之道。」她又笑了笑,「還有,那個人還找了老師來教我,但他可不是安好心,而是讓我沒時間去打擾他跟新歡——」 一提到金茵,她倏地住了口,也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我是怎麼了?怎麼說個沒完沒了?!」 「沒關係,我很願意聽。」他的語氣好溫柔,但似乎也帶了點哽咽。 朱小小不解的看向他,但他卻別開臉。 「你怎麼了?」 敬恩深吸了口氣,這才回頭,「沒什麼,你繼續說。」 她笑了開來,「不了,這很奇怪,我竟然對著一個陌生人——不,新鄰居嘰嘰喳喳的,像只麻雀,」她搖了搖頭,「總之,另一種貴人就叫做『讓我愈挫愈勇的人』,這就是我感謝他的另一部份。夜深了,真不好意思,讓你聽了那麼多廢話。」 「不,我一點也不覺得那些是廢話。」 「我該回房了,再見。」 「再見。」 看著他,朱小小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回到房間躺下後,眼睛依然睜得大大的。她不明白,為什麼她會對著一個陌生人—— 唉!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睡不著,她怎麼變成長舌婦了?! 而這一晚,圍牆的另一邊,另一間房的另一張床上,也有一個長吁短歎,輾轉難眠的男人。 第十三章 今兒個天朗氣清,負責料理三餐的小清一早就到市場東看看、西看看,最後走到一家糕餅店內,看著那一看就讓人食指大動的杏仁糕、松花糕、雪片糕及芝麻薄脆片,她笑嘻嘻的各拿一包。小姐也挺喜歡吃這些的。 此時,她身後走進兩名客人,他們的對談立即引起她的注意。 「你聽到消息了嗎?」 「什麼消息?」 「一切都不是真的,勤王府一家人,尤其是勤敬貝勒是被陷害的,皇上已經下詔書公告天下,還勤王府上下清白了,勤敬貝勒沒有密謀叛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