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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樓雨晴    


  她明明知道,那男人在愛情裡,有不安定的靈魂,還是期待將獵豹改造成家犬,最後期待落空罷了,連嚴君離都看得比她清楚。

  她有些奇異地,重新打量眼前這年僅十六的少年。

  明明上頭有四個哥哥呵護備至,卻沒將他寵成驕奢貴公子,性情溫潤而體貼,

  一直以為他是被處處關照的那一個,至今才發現,他才是為家人擔待最多的那一個。

  第1章(2)

  「離開的事,請你再好好考慮一下,我就不打擾你了。」

  嚴君離起身,牽著男孩的手離開時,隱約還聽見男孩不滿的嘀咕:「明明是嚴三哥闖的禍,為什麼是你來擦屁股看她臉色?你又沒做錯事……」

  「因為他是我哥啊。」

  「君離!」她突然出聲喊住他。

  自己一心想與嚴家人撇清關係,卻忘了嚴君離並沒做錯什麼,他一直都對她很和善,也比誰都希望她與他三哥能有結果,無論如何都不該受她的冷漠對待。

  「我很抱歉。還有,你說的,我會認真考慮。」

  嚴君離揚唇,輕輕笑了。「謝謝。」

  晚上十一點,休店做完清潔與整理,沈雲沛由拉低的鐵門下鑽出,與同事道別過後,牽出機車正欲戴上安全帽,眼角餘光瞥見人行道座椅上那抹熟悉身影。她不是一個多小時前就走了嗎?

  她看起來,心情很糟。椅子上散落各式各樣的糖果,每次她思緒煩躁的時候,就會狂吃甜食,尤其今天是情人節,去年的今天,她還笑容滿面地分送小禮物、與男友恩愛甜蜜,在這樣的日子裡,要想不觸景傷情也難。

  尤其,她前男友的弟弟來過之後,她看起來情緒更低落了。

  他真的沒打算要打擾她,但是等他發現時,腳步已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彎身撿起幾顆掉落在地的瑞士軟糖,放回椅面上。

  他本想,她若無心理會任何人,那撿完糖果他就會識相地走開,但是她抬眸,看見他,扯開那道與尋常無異的笑容。「嗨!」

  「你——還沒回去?」

  「情人節耶,一個人孤零零地回家抱被窩,多淒涼。」她半真半假地笑譫。「你呢?還有一個小時,現在飛車趕去找女朋友,還抓得到情人節的尾巴喔!」

  「我沒有女朋友。」不假思索地否認,也不曉得在激動什麼,很慎重又澄清一次:「真的沒有。」

  「這樣啊,那算同是天涯淪落人。」她順手遞出一顆糖。「要吃嗎?」

  他接過,放在指間把玩,猶豫了下才問出口,怕交淺言深。「你心情還是很不好嗎?」

  「你從哪裡看出來的?」

  「剛剛——你們的對話,我聽見了。」接著飛快補充:「只有一點點,我不是有意的。」

  只是擔心她,長久以來,放了太多注意力在她身上,光是那一點點,也足夠他拼湊出個梗概了。

  這回,她沒應聲,持續了長長、長長的沉默。

  他心下忐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惹惱她了,或許他該開口道個歉,再澄清自己並無意窺探她的隱私——

  「既然你都知道,那,這最後一個小時留給我吧?」

  「啊?」道歉的話語卡在喉間,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不知道,失戀就是要借酒澆愁嗎?情人節這天,我不想一個人。」

  所以……是要他當酒伴的意思嗎?

  孫蘊華沒等他反應過來,拉起他的手往前跑,他踉蹌了幾個步調才跟上。

  揪握的掌,傳來她暖暖的溫度,熨得他掌心發燙,意料之外的體膚接觸,擾得一顆心,慌亂、失措。

  怦怦!怦怦!

  失了規律的心跳節奏,她聽見了嗎?

  她喝醉了。

  沈雲沛也沒想到,她會喝得那麼醉。

  她總是笑語如花,從一開始,閒聊一些言不及義的瑣事,也問他的名字、家庭狀況、有幾個兄弟姊妹、讀什麼學校、今年幾歲……簡直像戶口普查一樣。

  他乖乖地如實回答,卻不敢放肆反問她同樣的問題。

  當她開始問到,他第一次夢遺是什麼時候、一周自慰幾次、性幻想對象是誰時,他確定她真的醉了。這時候才想到要問她住哪裡,已經來不及。

  由她口中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將她帶回自己的租屋處。

  可是他真的萬萬料想不到,她的酒品會差成這樣!平日表現得雍容大方、懂禮數又識大體的知性女強人模樣,根本就是詐欺,內心其實累積了太多壓力,才會在醉後釋放出來,成為另類的紆壓管道。

  因此,她會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男人全是豬頭!」他真的可以理解。

  「嚴君威,你去死!」

  「嗯。」他也覺得那男人很豬頭,那麼好的女孩子,為什麼不要?

  罵完了,開始哭。

  「我知道這不能全怪你,沒有人能擔保愛了就一定能天長地久,可是、可是……如果愛情都是有「有效期限」的,我不知道……我到底還有沒有勇氣再愛……」

  他忙著安撫在他懷中哭得亂七八糟的她,以為情緒宣洩完應該就會乖乖睡覺了,誰知——精彩的才在後頭!

  哭完了,開始問東問西,例如——

  「我不漂亮嗎?」

  「漂亮。」至少在他眼裡,很漂亮。

  「我身材不好嗎?」

  目光不由自主地順著問題往她身上掃一圈。「很好。」

  「我不夠懂事、不夠溫柔體貼嗎?」

  「不會。」

  「那你對我到底有什麼不滿?」

  「沒有。」

  「可是你不要我!」她怒氣沖沖地指控。

  「我要。」是安撫,也是真心話。

  可是沒多久,他就開始思考自己或許不該這麼說,因為她開始寬衣解帶、大秀身材,他一度試圖制止,換來她的不滿。

  「你不是說我的身材好?」

  對。但是她真的不需要證明給他看。

  他頭有點痛。

  而且她剝自己不夠,還剝到他身上來,他防得了這頭,防不了那頭,最後在她使出的殺手鑭下,他絕望地徹底放棄抵抗——

  她吐了他一身。

  好吧,要脫就脫吧!那一身酸臭的衣服,他也沒有多戀棧。

  以為這樣就完了嗎?並沒有。

  她還有新招,不斷、不斷地蹭他,在他身上跳艷舞。

  對喝醉酒的人不能要求太多,但是這真的是他的極限了,他終究不是鋼管。

  帶她回來,並不是想佔她便宜,只是目前看來,情況似乎已經不是他所能控制,年輕而敏感的身體,在她的撩撥下,火熱、亢奮。

  「啊!」他一時失守,男人最脆弱的部位落入她的掌握,甚至,在那巧勁下,無恥地呻吟出聲。

  「別——」已經分不清,是要她「別鬧」還是「別停」,歡愉來得太快太急,他全無防備,任由快感衝上腦門,腰椎一麻,想克制都來不及——

  沈雲沛閉了下眼,近乎悲情地癱軟在床上。

  首度與異性如此親密接觸,他純情地、無比珍貴的第一次,居然就這樣貢獻在她掌心,前後甚至不超過五分鐘。

  還有比這個更悲慘的嗎?

  她歪頭,一臉純真地打量滿手的黏膩,還湊到鼻前聞了聞。

  他窘得半死又嚇得半死。這不是OREO,無法讓你轉一轉、舔一舔再泡一泡牛奶啊!

  他趕緊抽來幾張面紙,狠心屠殺掉落入她掌心的萬子千孫。

  然後,他好不容易將她拐到床上乖乖躺好睡覺,安分沒幾分鐘,她又爬到他身上來。

  然後他的第二次,是爆發在她腿側。

  這世上,到底有沒有一本「第一次照顧醉婦就上手」的書?

  纏鬧了大半夜,他苦中作樂地這麼想。

  她好像又發掘到新遊戲,開始咬他肩膀。

  「……」

  他都累了,她為什麼還不累?

  最後的最後,他只記得自己完全放棄任何的掙扎,任由她宰割了。

  到底是誰說女人不可以隨便跟人喝酒,容易失身的?

  明明被亂來的就是他,男人也很危險好不好!

  第2章(1)

  她還是沒來。

  那天之後,她已經一個月沒再來店裡了。

  結束今天的打工,沈雲沛走出店門,望著幽暗的人行道,不自覺又走向那晚她坐過的那張公共座椅。

  每晚,在這裡坐上十分鐘,幾乎已成例行公事了。

  低頭凝視握拳的掌,掌心內其實什麼也沒有,但是一個月來,他總是下意識地握拳,像要留住什麼。

  還記得,那晚他終於還是鼓起勇氣問了她的名,醉態可掏的她,抓著他的手,在掌心一筆一劃地寫下三個字。

  「孫、蘊、華?」

  「你的聲音好好聽喔!」她憨憨然笑著,嬌聲道:「再喊一次。」

  「蘊華。」

  那晚,他喊了很多次,每喊一次,她就會湊上來吻他。

  她說:「我覺得自己好像是別人生命中的過客,只是點綴一頁色彩又匆匆退場,沒有人會永久居留。你會永遠記住我的名字嗎?」

  「會。」他會一直記得,帶給他年少記憶裡、初戀酸甜滋味的那個女人,叫做孫蘊華。

  柔軟指腹滑過的觸覺與溫度,早就散去,握拳的指掌其實留不住什麼,就像現實生活中,她也不是他的,但他還是徒勞無功地握著,貼向心口處,低低喚出那道她曾說過極好聽的纏綿音律:「蘊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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