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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綠光 「路上要小心。」 「你也是。」淳於御道著別,腳下卻生根似的走不開。這狀況可弔詭了,和她不過是萍水相逢,頂多是一夜的交情加上救命之恩,可這個沒心眼卻愛裝世故的小姑娘,偏讓他莫名牽掛著。 他看著垂斂長睫的她,一絡烏絲從軟巾邊緣滑落香腮,有股衝動,想要伸手為她攏至耳後,卻見她突地抬眼,笑得很哥兒們。 「好了,早點下山吧。」淳於御似笑非笑地瞅著她,眸色複雜,令人難以讀透。 那神情讓曲承歡頭皮發麻。他從小就跟在侯爺身邊,侯爺在想什麼他通常可以摸個八九不離十,他看得出侯爺捨不得離開這位小兄弟……看來,只能由他充當慧劍,斬情絲了。 「侯爺,該走了。」他輕咳了聲道。 淳於御哼了聲,轉頭就走。 曲承歡見他那麼乾脆,不禁疑惑地搔著頭,懷疑自己想太多,但見侯爺已走近馬,他趕緊向君什善道謝。 「小兄弟,多謝你救了我家侯爺,改天必定……」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駕」的一聲,馬兒已疾馳而去,他忙回頭,喊著,「侯爺,我還在這裡耶……」有沒有這麼狠,竟然不等他? 眼見主子理都不理他,曲承歡說了句改日拜訪,便拔腿狂奔起來。 君什善緩緩抬眼,然早已不見他的蹤影,小臉一垂,視線落在掌心的一兩銀子久久。 曲承歡自認對主子的瞭解頗深,可他實在懷疑主子掉落山崖時,一併也把腦袋給撞出問題。否則他怎會狠心的把他丟在後頭?甚至回到侯爺府後,還對特地上門的清王爺這般失禮。 此時此刻,坐在淳於御身旁的清王爺趙立,直話直說了好一會,見對方還是沒反應,逕自閉目養神,倒也不以為意,反而打量起他來。 「多年不見,鎮朝侯還是如我印象中那麼俊美無儔。」說著,還伸出手,站在主子身後的曲承歡臉色大變,而淳於御冷冷抬眼,硬是讓他的手轉了個彎,輕拍著掌,便見幾個美鬟從外頭走入。 「今天本王特地挑了幾名美鬟,就讓她們留下來伺候鎮朝侯。」淳於御看也不看一眼,淡道:「不需要,我府裡的下人已經足夠。」 「有美鬟在身側總是賞心悅目,這也是我家王爺一番美意。」站在趙立身後的男人開口道。 「不用。」淳於御懶懶地看向他,口吻不耐地回應。 「這……」男人看了趙立一眼。 「安生,鎮朝侯都說不用了,那就退下吧。」 「是。」易安生一記凌厲眼神,幾個美鬟立刻退出廳外。 趙立看向淳於御,壓低聲音道,「本王府裡有幾個侍衛長得不差,是比不上你的隨侍,但肯定能教你看上眼,要不本王的隨侍安生,也有幾分風采。」曲承歡聞言,神色不變,心裡卻是暗吃一驚。 難道清王爺也發現他家侯爺極可能有斷袖之癖? 話說回來,就算侯爺喜歡的是男人,也沒必要把他跟侯爺湊在一塊吧,他已經有心上人了。 「……不需要。」淳於御勾笑的俊容,在說完最後一個字時,變得冰冷。 「那是本王想錯了。」趙立聳肩笑著,笑聲有點刺耳。 淳於御不動聲色的打量著他,對他有所防備。 趙立是當今聖上的侄子,是個世襲王爺,在多年前,契丹南下擾境,也曾授命支援北方,立有功勞,但卻沒得到任何賞封。 有人說,是因為他那張不討喜的瞼。 聽說趙立一出生,臉形就歪斜不正,像是被人狠狠擰過,是以他並不受寵,直到他的兄弟因故去世,他才有機會繼承王位。 他無法得知趙立那張臉扭曲得多厲害,事實上,見過的人恐怕也不多,這個面目丑到爹不疼娘不愛的趙立一直戴著面具示人,只露出雙眼和下巴。 他此次南下,皇上要他多提防他。 第3章(2) 「對了,不知道侯爺那一營兵馬,何時進城?」趙立笑問著。 「明日。」 「喔,那麼明日本王就帶你去船宮一趟,好讓你方便部署兵力。」 「多謝王爺。」 「不用客氣,這是本王該做的。」趙立笑著,像是想到什麼,又問:「對了,侯爺預計昨天到杭州城,怎會遲至今日才進城?是上哪去了?」 「我家侯爺——」 「到天竺山上參佛。」淳於御冷冷打斷自己隨侍的話。 「參佛?」趙立聽著,不禁又怪笑起來。「也對,你是個武將,殺業重,確實是該參佛,不過,要小心,殺業太重,就連佛也容不了你。」曲承歡不悅地皺起眉,卻見他已站起身。 「好了,本王先走一步,明日再過來。」儘管不快,淳於御跟著站起身,但就在踏出大廳時,喜鵲捧著熱茶走來。 「好標緻的丫鬟,難怪你看不上本王帶來的美人。」趙立盯著她,伸手要觸她的瞼,她反應也快,不慌不忙地往旁一閃,避開他的輕薄。 「奴婢喜鵲見過清王爺。」嗓音輕冷,一如她的神情。 趙立收回尷尬的手,甩袖離開侯爺府。 「這清王爺果然如外頭說的好色。」曲承歡啐了聲。 「他昨天就來了,不過我讓川寧去打發他,聽川寧說,他一直打探侯爺為何不回府。」喜鵲走進廳裡,將熱茶往桌面一擱,隨即替淳於御倒上一杯。「不過,侯爺為何晚了一天才回府?」 「那是因為侯爺過到暗算。」曲承歡很自然地搭腔,跟著主子走回桌邊,瞧桌上就只有一杯茶,不禁喳呼著,「喜鵲,你怎麼沒順便倒一杯給我?」抱怨完,才認份的摸摸鼻子。算了,她對他態度差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她不倒,他自己倒也是可以。 「什麼暗算?」喜鵲瞇起狹長美目,纖手抓著杯子,一副他沒說清楚,啥都別想喝的冷勁。 「就……」曲承歡欲言口又止地看著呷茶的主子,瞧他沒阻止,便將昨天在天竺山上的事說過一遍。 「你這呆子,發生這麼大的事,竟然沒立刻回報?」喜鵲低罵著。 「你說這什麼話?這事怎能鬧大?在還沒搞清楚狀況前,我當然是留在山上找侯爺妥當,你又不是不知道侯爺根本……」正當他說著,視線往主子身上一掃,卻驚見他腰間竟滲著血。「侯爺……」淳於御順著他的視線往下一瞧。「八成是傷口裂了。」當時他氣惱那丫頭,縱馬疾馳,一路顛簸下山,會撕裂傷口,他並不意外。 「傷口?」喜鵲驚呼著,「趕緊將衣袍解開下來瞧瞧。」她說著就要動手,卻被曲承歡給擋開了。「脫也是我脫,你一個姑娘家羞還不羞?」 「羞什麼羞?我又不是沒瞧過。」她沒好氣道。 她和侯爺是喝同一個奶水長大的,有一陣子還是他的貼身丫鬟,看得出侯爺的爹刻意要她當個通房丫鬟,可惜侯爺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 「我說不准就是不准,閉上眼,不然就轉過身去。」曲承歡邊解主子衣袍的繫繩,一邊催促她。 喜鵲抽...動眼皮,只能沒轍地轉過身。 然才轉過身,便聽到他的鬼叫,當下她又回過頭,驚詫瞪著主子腰間的傷。 「天吶,怎會如此?」曲承歡難以置信地瞧著銅板大的傷口,傷口上的痂已經裂開,汩汩淌著血。 他跟著侯爺征戰沙場多回,侯爺就算是身受重傷,傷口最遲必在半天內消失不見,可這傷從昨天到今天,竟還有銅板大…… 「侯爺?」他想詢問,卻發現主子失神得嚴重。 淳於御驀地回神。「怎麼著?」心下暗惱自己會因為承歡要喜鵲閉上眼,便又想起君什善……「這傷……」 「這是對方有備而來,我是輕敵了,但絕不會有下回。」他淡道,強迫自己把心思擺在正事上,不再去想那抹纖瘦的身影。 偏偏,她生動的神情在他腦海裡不斷翻飛著,直至想起她趕他時,那毫不戀棧的神情,惱意湧上,他竟捏碎一隻茶杯。 曲承歡和喜鵲不由得面面相覷。 出了杭州城南,走約五里路,就可見建在錢塘江畔的船宮。 船宮不遠即為渡口和商埠,於是附近形成小型市集,其中以賣吃的和古玩的攤子居多。 今日一早,趙立帶領淳於御來到船宮。確認戰船數量和南方的海線圖後,淳於御便拿出虎符要曲承歡到驛站調動一營兵馬。 「何必這麼急?」見狀,趙立不由得低笑著,「鎮朝侯初到杭州,不先體會一下杭州的民俗風情,就急著點將?」 「今日不點將,明日無法進行海上操演,後日就無法正式出海。」淳於御眼也不抬地道。 他行事皆有計劃,而且務求確實迅速地完成,況且他打算手上的事忙完後,再走一趟天竺山,看看那丫頭離開了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