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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綠光    


  屋子就這麼大,她三兩步就走到他旁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淳於御抬眼看她,再問:「誰幫我上藥的?」

  「我。」她啐了聲,像是他問了廢話。

  「如果是你幫我上藥,你就已看過我的身體,那你剛才在鬼叫什麼?」說到底他還是不信。

  他高頭大馬,一個小姑娘怎麼可能把他從山谷扛回?

  別說扛了,拖不拖得動,都還是個問題。

  「我叫,是因為你嚇到我姊姊了。」淳於御瞇眼瞪她。「好,那你告訴我,我是被什麼給傷的?」他問了那麼多,只是想確定傷口是什麼形狀,繼而推敲傷他的利器是什麼。

  「我不清楚,不過傷口呈圓狀,還滿深的,血流不止,小溪都快要被你的血給染紅。」她索性蹲在他身旁,用手指比著傷口大小。

  敢接近他,是因為她不認為一個傷患能做什麼壞事,況且他要真想使壞,她也有把握把他打趴。

  淳於御聽著,有些錯愕,一來是因為那古怪的傷口,二來是因為她說得很像一回事。「真的是你扛我來這裡的?」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她看起來身形纖瘦,哪來這麼大的力氣?

  「廢話,我剛剛不都說了?這裡是下天竺寺的後山,只有我跟我姊姊在這裡,昨天我到山谷採藥,結果瞧見你掉下溪。」她不禁翻了翻眼。「你渾身濕透,衣袍要是再穿著,會染上風寒又不能替你上藥,所以我就幫你脫了。」他還是難以置信,她到底是怎麼將他給扛回來的?

  「你的運氣不錯,剛好遇到我,否則要是在溪裡昏迷過去,等你醒來,遇到的會是閻羅王。」

  「多謝。」就算不太願意相信,但事實擺在眼前,他不得不信。

  「你是該謝,不過你不覺得自己應該有所表示?」她暗示著,伸出三根手指來回摩挲著。

  她仔細瞧過了,他的衣袍質地非常好而且還有精繡的圖紋,代表他肯定出身富貴,向他討點賞,一點都不過份。

  「……我身上沒有帶銀兩。」真教人不肯相信,一個嬌俏的小姑娘,臉上竟出現類似地痞流氓的神情。

  她該不是以為自己扮作男人,就得學地痞流氓的凶狠吧?

  「我知道,我找過了。」他身上是沒有銀兩,但家裡總該有吧。「你家住在哪兒?」

  「你要去我府上拿賞?」對她的些許好感,瞬間消失殆盡。

  「說那什麼話?我看起來是那麼市儈的人嗎?我是打算去聯絡你的家人來接你回去,否則依你的傷勢,沒個十天、八天,肯定好不了。」她承認自己愛錢,可她取之有道,絕對不會漫天開價,而該拿的,她絕不會客氣。

  話說回來,這個男人還真不是普通的好看,明明臉部線條非常剛毅,但長髮垂落在頰邊,增添了幾分陰柔,教她的心卜通卜通地跳。

  「沒有必要。」淳於御冷冷看她一眼。「我的衣袍在哪?」

  「你要幹麼?」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總是不妥。」他試著站起,卻發現腰間的椎楚痛得他齜牙咧嘴。

  怪了,為什麼會這樣?

  「躺著吧,你的傷勢真的滿嚴重的。」她不禁歎口氣,拉著他坐好。

  「我得去找我的隨侍。」

  「我去幫你找,你別亂動,要是影響到傷勢,那就糟了。」瞧她擔憂的神情並非作戲,他有些摸不著頭緒。「你救我,不是為了錢?」

  「是啊。」她也很大方地承認。「但除此之外,好歹被我過上了,總不可能要我眼睜睜地看你死在溪底吧,我當時想要是救了你,或許可以得到一些賞銀,那我就有盤纏離開杭州了。」這屋裡只有她跟堂姊,如果不是他傷勢極重,她真不想帶他回來,天曉得他會不會在傷勢好轉之後對堂姊胡來……不過看他像是不願久留,態度有點冷,應該是不至於吧。

  她坦言不諱的態度教他意外。「你不是杭州人氏?」

  「我是啊,可這些年家族的人相繼去世之後,只剩下我跟夕月姊姊相依為命,所以我就帶著她南來北往地走。」

  「為什麼?」

  「因為……」她正要回答,但像是意會到什麼,沒好氣地看他一眼。「我還沒問你身家,你倒是先盤問起我了?」

  「我是汴京人氏。」君什善聞言,微微皺鼻。「那你怎麼會跑到杭州來?」這下可糟了,難不成她要好人做到底,把他送回汴京去?

  「皇上派我南防除海賊。」他毫不隱瞞地道,等待她的反應。

  豈料她竟放聲大笑。「就憑你?」笑到最後,還忍不住拍著地,像是聽到多大的笑話。

  「什善……」君夕月喚了聲,想叫她收斂一點。

  「很好笑嗎?」淳於御瞇起眼。

  這還是頭一回有人質疑他的能力,這個小姑娘好樣的。

  「要除海賊的,都是將軍,人家將軍都長得虎背熊腰的,你的身體我看過了,根本就不像個將軍。」她哈哈笑著。記得他胸膛是挺結實的,不過離虎背熊腰還很遠很遠。

  「把我的身體看光了?」他瞇起眼,難以置信她的大膽。

  想起他的身體,君什善這才慢半拍地紅了臉。「那也是沒法子的事,我要治你的傷呀。」她說得義正詞嚴,可表情有點心虛,不敢看他。

  扮男人太久,有時就連她都快要以為自己是個男人了呢。

  淳於御還是盯著她,盯到她渾身不自在,努了努嘴道:「先說好,我不是姑娘家,不接受以身相許,你千萬別用這種方式報答,給我一些賞銀就可以了。」

  「要賞銀,得等找到我的隨侍。」不是姑娘家?真是睜眼說瞎話。

  「你的隨侍?對了,倘若你真是個將軍的話,為什麼你還會被人給刺傷?你遠從汴京而來,難道身邊都沒有兵馬?」

  「那是因為我繞道上天竺山,沒帶著兵馬。」她那瞧不起人的神情,教他很難得的不服氣起來。

  「你特地繞道上天竺山做什麼?參拜嗎?可也不對,我還特地到你摔下山谷的懸崖上,那裡離山上的寺廟都滿遠的,而且我沒瞧到任何人。」

  「是嗎?」淳於御不禁沉吟著。

  那麼承歡呢?難道他被殺了?還是下山去求救了?

  「反正不管怎樣,你先待下就是,要是一出去,遇見要追殺你的人就不好。」君什善想了想,撓了撓臉。「可這裡是佛家聖地,到底是誰這麼不敬神佛,挑在這裡傷人?」淳於御垂斂長睫,一時之間,心裡也沒個底,但他腰間的傷,讓他意識到這回的埋伏極不尋常。

  「不過,你也不要擔心,這間小屋就在下天竺寺後山,我就不信誰敢跑到這裡放肆,就算有,還有我罩著你。」她很豪氣地往他肩頭一拍,聽到後頭傳來一聲輕咳,她才注意到自己的舉動太逾矩,趕緊收回。

  第2章(1)

  不用回頭,她也猜想得到夕月姊姊肯定瞇起眼,不認同地瞪著自己。

  唉,有什麼辦法?

  她總是扮男裝,為了不讓人識破,對於一些肢體碰觸,她努力習慣,結果卻造成她真的沒有男女之防。

  睇著她不經意流露的淘氣神態,淳於御總算摸清她些許性子。

  她豪情又古道熱腸,懂得防人,可惜火候不夠,說到底就是個直腸子,就連討賞也不拐彎抹角。

  是個可以相信的人,但想要罩他……她真的是想太多了。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抬眼對上她沒心眼的笑,他淡聲道:「淳於御。」

  「淳於御將軍,你叫我什善就好,躺在床上養病的是我堂姊君夕月,他日要是傷癒,記得多給我一點賞銀,免得讓我笑你太小氣。」她笑得豪氣。「要是你做人夠豪爽,咱們也可以兄弟相稱。」

  「你不是姑娘家?哪來的兄弟相稱?」他似笑非笑地點破。

  真的不太想拆穿她,可這姊妹倆破綻百出,打他還沒醒,就聽她們嘰嘰喳喳個不停。

  「咦?」君什善一愣。

  「想扮男人,你太瘦小了。」

  「我是男人,只是太瘦小了,要不,你有聽過哪個姑娘家的聲音,像我這麼沙啞的?」她打死不承認,故意把聲音壓得更低。

  淳於御突地笑瞇眼。「我想過了,等我傷好,沒有賞銀,就一個我,你等著我以身相許報恩。」如他所料,她瞬間臉色大變,驚恐不已。「我寧可什麼都不要,等你傷好,就走吧。」怎會這樣?她女扮男裝行走大江南北,從來沒人識穿的呀。

  「我要留下來以身相許。」她越慌,他偏是壞心眼地逗得她手足無措。

  「我乾脆現在把你丟出去算了!」真不知道太平盛世裡,哪來的妖孽!活該被人刺傷,她真不該救的,造孽。

  「有本事你就丟丟看。」淳於御把肩上的破被子拉下,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等著。

  「你……姊,快把眼睛閉上!」她喊著,卻聽到堂姊的笑聲,回頭只見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姊,我被人欺負,你笑得好開心啊……」君夕月笑得眉眼彎彎,只因她已經許久沒瞧見堂妹顯露真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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