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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綠光 來到龍神廟外,君什善抬頭看著陰霾的天候,強勁的風不斷地拍打著她身上純白的深衣。 「冷不冷?」淳於御從她身後走來,拉起身上的披風往她身上一罩。 她回頭,輕輕將他推開。「祭典要開始了,你不可以靠近我。」 「為什麼?」他瞇眼。 「因為祭典之前,本來就該淨身的,而且……不可以和男人太靠近。」那是祖訓,她只能依遁行事。 淳於御微揚起眉,還未開口,後頭傳來趙立令人可憎的嗓音。 「大費周章地舉行祭典,到底有沒有用呀,姑娘?」君什善橫眼看去,禮貌性地欠了欠身。「民女見過王爺。」她討厭這個人,可是她不能把厭惡表現在臉上,累及淳於御。 「本王聽說了,君家的巫術是用歌聲吸引龍神前來,但你這把粗啞嗓音,要怎麼吸引得了龍種?難不成真以為本王是傻子,誆騙了杭州城的百姓不夠,就連本王也想欺蒙?」趙立怪笑著。「本王從沒見過五馬分屍的好戲碼,這下子可教本王期待了。」她握緊粉拳,強迫自己別開口。 「什善,準備。」同樣穿著純白深衣的君夕月在前頭喚著。 「是,姊姊。」她應著,垂眼道:「王爺,民女先告退。」話落,要走,卻不慎踩到裙擺,往前撲去時,左右兩邊都有人及時拉她一把,讓她免於撲倒在地。 她抬眼望去,拉著她右手的是淳於御,而拉著她左手的是——「小心。」那男人長相斯文俊雅,口吻親切,可不知為何,她背脊瞬間爆起惡寒,趕忙縮回手。 「安生,別多事,人家當你是毒蛇猛獸。」趙立哼笑著。 「是。」易安生恭順地後退一步。 君什善驚魂未定地看著他,難以理解剛才那一瞬間的滋味。 「什善?」淳於御緊握著她的手。 那溫熱的掌心源源不絕地傳遞著熱能,安穩了她的心,微勾起笑,她放開他的手,直往前走。 第11章(1)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受到老天眷顧,可小的時候,每每在江邊唱起琅琅上口的君家祈歌時,江水總會平靜如鏡,所以今天她一定也可以辦到的。 她跟著堂姊焚香朝天祭拜,口中唸唸有詞好一會,堂姊走到一旁,坐在八音鼓旁。她則面向江水而立,深衣在風中搖擺著不止。 當第一個鼓聲響起,君什善雙手合十,深吸口氣,低啞的嗓音發出洪亮輕鳴,那氣息綿長,而那嗓音,不像人聲,更不像樂器,反而像是風呼嘯吹過洞口,像海水拍岸發出激鳴。 淳於御霎時瞪大眼,看著她不卑不亢地裊婷欠身,那神色虔誠,那姿態柔軟,歌聲抑揚頓挫,舞動的身形如絮,祈求的清嗓如絲,纏繞如網將所有的人感官密密捕捉。 深衣在舞動之間飄動,形似飛天,教他莫名不安著。 剎那之間,眼前的一切極不真實,她的身影如夢似幻,空靈的歌聲撼動天地,充滿能量,如甘霖般從天而降,撫慰不安的民心,抹去暴戾的氣息,彷彿淨化大氣中負面黑暗的能量。 突然,他瞧見陰霾的天空破開一角,一道微弱金光緩緩降落,將她包圍籠罩。 金光之中,隱約有抹人影與她相擁。 「你……」這一刻,君什善看見了和淳於御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這氣息、這氣味,分明就是那晚冒充淳於御的人,而他不是人,竟是龍神嗎? 那人輕勾笑意,與她共舞,直到江水退潮,平靜無波。 淳於御瞇緊眼:心頭莫名狂顫。 這一幕似曾相識。 他想不起在何時見過,可是他的身體彷彿還載錄著這份記憶,有股兇猛的能量在體內暴動著,震得他幾乎站不住。 體內有股聲音告訴他,與她共舞的人,應該是他! 突地——「下雨了……」易安生看向天空,豆大的雨水即刻傾落。「王爺,先進馬車避雨。」淳於御回神,飛步來到君什善的身邊,而她身前的男人與他直視,笑得挑釁,隨即消失無蹤。 她無力地往後踉蹌,剛好跌進他的懷裡。「款,你怎麼在這裡?」 「下雨了,先避雨。」無暇追問那男人到底是誰,他將她打橫抱起,打算將她抱入龍神廟避雨。 「可是夕月姊姊……」她忍不住地回頭張望。 「有人照顧。」他淡道。 果然,不用他吩咐,曲承歡已經奔向君夕月。 抱著她走到廟前,看著廟門上的橫扁,他有些猶豫,不知道這座龍神廟是否願意接受他。 深吸口氣,他緩緩踏進廟內,每踏一步,都覺得腳步像是深陷泥淖裡,抽不開身,耳邊像是承受著無形的壓力,不斷地壓縮,不痛,不像入佛寺時的電擊感,但那股力道像是要壓碎他體內的某種東西,強迫著他清醒,拉扯著他的視線——他抬眼看向正殿,沒有瞧見神像,只有一張畫,畫的是頭戴龍形箍的龍神,底下寫著——龍君無咎。 頓時,他腦袋轟轟作響,在一片刺耳的嘈雜中,他聽到有人對他說:「從今以後,為你賜名為無咎,為君家世代的守護龍神……」一片迷霧中,他看見那聲音的主人,那臉蛋、那神情…… 龍神祭後,大雨不停。雨水敲打在侯爺府的黑瓦上,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然而坐在屏榻上的淳於御,面色冷肅。 房裡,不著燭火。 黑暗之中,他的瞳眸異樣閃亮。 千年記憶,在他腦海裡翻攪著,憶起的貪嗔癡化為利刃,狠狠地刺入肺腑,痛到極限,竟令他想笑。 總算明白,為何他會如此的異於常人,只因他是龍神轉世。 千年前,他和君拾扇相遇,被她賜名,從此成了君家的守護龍神,她離世後,他守了君家整整七百年,直到和十三相遇相愛,以為終於得償所願,豈料在愛情的背後是不堪的利用,終究,她還是辜負了他。 那時,他重返天界,因為濫殺無辜,被天尊拘禁在雲池裡三百年,洗滌一身肅殺氣息,等候裁罰。三百年後,數罪並罰的下場,他被貶下凡,忘卻前塵往事,然而就算拘禁在雲池裡,依舊洗不去他的貪嗔癡;儘管下凡,他還是對她眷戀依舊。 多可怕的因果,竟教他如此心不由己。 「拾扇……十三……什善……」他啞笑低喃著。 原來,就算是他,也逃不過三世輪迴的宿命。 如拾扇所說,他們有三生情緣,就算他說了不再相見,儘管他被貶下凡,命運依舊將他們牽引在一塊。 但是,如今再相遇,意義在哪? 前世她的辜負,今生他的愛戀……不,也許該說,他的愛戀根本沒停止過,儘管忘卻一切,他依舊被她獨有的特質給吸引;就算重新來過,還是將她愛入心坎。 還要如何折磨他? 要他如何面對現在的她?她一再輪迴,很自然地將他遺忘,然而想起那些不堪記憶的他,要如何再愛? 她的辜負傷他太深,她不愛他,從沒愛過,卻以愛為名引誘他,不管是十三還是拾扇,她們都選擇利用他! 而什善呢? 她愛他嗎? 「曲大哥,為什麼侯爺不見我?」外頭,她細啞的嗓音幾乎被雨聲給吞沒,但他卻聽得一清二楚。 「君姑娘,你誤會了,侯爺不是不見你,他只是身子有點不適,所以早點歇息罷了,你瞧,燭火都滅了。」曲承歡……那討喜性子依舊未變,他曾是他最好的朋友,天界的花神將,卻受他牽累而被貶下凡。 淳於御看向窗外,紙窗上,模糊的身影晃動,心一橫,他轉開眼不再看。 他不該再對她留戀,因為她,他甘心受縛,七百年的等待,傾盡所有去愛,換來的是她的辜負,是連累好友……這樣的愛情,代價太大,大到他不想承載。 「可是,侯爺既然身子不舒服,為什麼不叫大夫過來診治?」 「唉,君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侯爺的身子異於常人,叫大夫過來診治總是不妥,只要讓侯爺歇息個幾天就好。」 「我真的不能進去看看他?」 「讓侯爺歇息吧,有我在,你不用擔心,何不先去瞧瞧夕月姑娘,她今兒個也淋了雨,不知道要不要緊?」 「……那,我先回去了。」 「喜鵲,還不趕緊送君姑娘回房歇著,長廊上有水漬,走路要小心一點。」 「我知道,什善,咱們回去吧。」 「嗯。」突地,四周靜默得只餘雨聲,淳於御忍不住又再回頭,看向窗外,同一時間曲承歡推門走了進來。 「侯爺,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他笑得無奈。 龍神祭之前,主子百般呵護著君姑娘,誰知龍神祭之後,主子突然大轉變,竟然吩咐他別讓君姑娘踏進他房內。 「你不需要管。」他沉聲道。面對好友,他有說不出的愧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