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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柚心 艾若然拉回目光,看著他,開門見山說出自己的來意。「我來是想拿回我家祖先的畫像。」 那一日她將翻拍的畫像拿給長輩們確認後才知道,艾家曾主動找靳家詢問過畫像。 靳家人為此還特地找過,但得到的答案卻是沒見過那幅畫,如果不是靳崇宇修復了那幅畫,讓它重見光明,所有的人都認定畫早已遺失或根本就不存在。 如今尋回畫作的曙光再現,兩人的年紀又相當,溝通上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說不定真的能讓畫像物歸原主。 她希望自己能不負長輩的看重,達成使命。 靳崇宇乍見她時,光線不明,並沒有看清女人的長相,此時,亮晃晃的燈光下瞧清楚她的模樣後,再想到牆上那幅畫,他的心猛然一震。 格格畫像是由他親手修復完成的,他很清楚她臉上的每一寸輪廓線條,看著眼前的女人,他有種格格彷彿藉由他的筆重生,走入現實的錯覺…… 那種感覺讓他的心怦動,那一雙只會對修復畫作燃起的熱情、專注目光,此時全都落在一個女人身上。 見他恍恍盯著自己,艾若然輕擰起眉,問道:「你在看什麼?」 由一剎那的恍惚裡回到現實,靳崇宇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抱歉,我剛剛沒聽清楚,你說了什麼?」 艾若然按捺下過分急切的心情,定了定心思才說:「我說,我想拿回我家祖先的畫像。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把族譜給你看,證明我沒騙你。」 她看過採訪數據後才知道,想要畫像的不僅僅只有艾家。 靳慕白在當代是小有名氣的宮廷畫師,備受皇帝重用,如今流出一幅鮮為人知、具有歷史價值的古畫,豈不讓私人收藏家為之瘋狂? 而這當然不包括那些想將畫拿到手變賣牟利的不肖之徒,否則靳崇宇不會在畫作被公開、鬧出那麼多新聞之後,還加強了工作坊裡外的保全。 如今她既然提出要回畫作的打算,也應該讓他清楚明白,她與那些想騙畫牟利的人不同。 靳崇宇定定凝視著女人五官精緻的臉龐,語氣極為堅定地道:「這幅畫是靳家祖先傳承下來的遺產,就算你真的是格格的後代,我也不能讓你拿走。」 畫像被公開後,有許多人捧著錢上門想要買下那幅畫,當中不乏自稱是清朝格格後代的人,她並不是第一個。 不過不管是否真是格格的後代,他都沒將畫像歸還的打算。 雖然祖先與對方沒能開花結果,卻珍而重之地將畫像留下,世代傳承,這便是靳家的寶物、遺產,又有何歸還的理由? 聞言,艾若然的神情微微一凜。 顯然,她把事情想得太天真了。 祖先格格的畫像出自靳畫師之手,就算畫的是祖先格格,他們似乎也沒權利把畫要回來…… 想將畫取回,卻尋不著一個堅定的立場,該怎麼辦呢? 難不成他說了不給就真的不要了嗎? 不,為了祖先的遺願,她不能就這麼放棄! 艾若然整了整心緒,說出自己的想法。「雖然畫像出自靳家祖先之手,但畫裡的人是我家祖先,所以畫像的所有權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靳家可以獨佔的。」 靳崇宇沒料想到,他原本只是把祖先的舊畫修復,也順便向人們傳達,透過修復、醫治,可以還原畫作失去的光采,誰知會引來一堆狗屁倒灶的事。 他攤手,露出無奈的神情。「這幅畫在我家傳承至今,是我靳家的遺產,也許艾家人曾上門詢問過,但我長年在國外,根本不知道此事,而誠如你所說,如果不是我找了出來將它修復完成,你見到原本的狀況,根本不會想要回去。況且你不要忘了,畫這幅畫的人是我家先祖。」 兩家先人的牽扯隨著世代交替,讓畫作的所有權陷入理不清的窘境。 真要論計起來,雙方都可以說各自擁有畫作的權利。 想到高齡臥榻、隨時會撒手人寰的曾祖母知道找到畫作後,便一直記掛著,艾若然不死心地道:「不管它之前的狀況如何,只要可以窺出一絲祖先的模樣,遵從祖訓,我還是堅持讓畫作物歸原主。」 她堅持不放棄,與他槓上了! 靳崇宇迎向她的目光,見她一雙杏眸閃耀著明亮的光采,竟美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意識到自己竟然凝視著那雙眼差點出了神,靳崇宇清了清喉嚨,堅定開口。 「如果艾小姐今天是為了這幅畫像而來,請你死了這條心。請回吧。」 艾若然咬了咬唇,不甘心就這麼鎩羽而歸,正思索著接下來該怎麼做時,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無情地打斷她的思緒。 「然然,你怎麼還沒回家呀?」 手機另一端傳來母親憂心的關切,艾若然軟聲響應。「媽咪,我還在忙,十二點前會回到家。」 她是家裡唯一的女兒,也是艾家同輩子孫裡唯一的女孩,更是任教職的父母捧在掌心呵寵的掌上明珠。 父母一直不贊成她的主播工作,就算過了兩年,對她還是沒辦法放心,常以關心為名,盯梢查勤,絲毫不懈怠。 雖然有時覺得煩,但從事相關工作,看遍人世百態,她懂得感恩惜福,對父母的叨念也甘之如飴。 也因此她在艾家十分得疼,與各宗親長輩的關係都十分良好。 「但我剛剛打電話去電視台,他們說你早就離開了呀!」 「我在外面辦點事,等會兒就回家……」 她邊說邊感覺到有人靠近,沒料想這男人竟然趁著她講電話、無法反抗之際,輕推她的肩將她送出接待廳。 艾若然轉頭,瞠著美眸瞪他,靳崇宇只是輕敲著手錶讓她看看時間,做出時間已晚的動作,徹底將她推出門外。 艾若然不敢置信地用手遮住電話,壓低聲音,有些蠻橫地說:「這件事還沒了結!」 「我們剛剛已經討論得很清楚了,不送!」他凝視著嬌俏美女翻臉如翻書的反應,毫不留情地將她請出門。 時間真的很晚了,而且他還有事要忙,不想將時間耗在與她爭辯之上。 艾若然就這麼被「送」出門,眼睜睜看著鐵門在她面前關上,廊外的保全系統燈亮了起來,跟著接待廳的燈暗下,陷入一片幽暗。 「然然?怎麼不說話了?你還在嗎?」 艾若然回過神,趕緊回道:「媽咪,沒事,我要回去了,半個小時後會到家。」 安撫好母親,掛上電話,她有些沮喪地瞪著大門發呆了好一會兒,重新整了整儀容後才踩著優雅的腳步回到車上,開車離開。 靳崇宇正打算回三樓洗個澡、簡單吃個東西再回修復室。 移動腳步的同時,他猶豫了一下,腳步跟著一滯。 這麼把人「送」出門是不是太沒禮貌了?他是不是應該搭理她一下? 這想法才閃過,他立即不假思索地揮開。 這女人的態度十分堅定,若兩人再交鋒,他不知道要浪費多少時間與她爭辯誰該合理擁有格格畫像的問題。 思緒理清,他重新挪動上樓的腳步,腦中轉著修復室那幅等著被醫治的古畫。 除了古畫結構與肌理筆觸的重建,委託者也希望修復老舊畫框,他得好好思考,明兒個一早怎麼分配工作。 這一刻,靳崇宇已經將那個與格格長得十分神似、帶著幾分嬌氣的女子拋諸腦後。 第2章(2) 午夜十一點,工作坊因為師傅、學徒、助手們紛紛離開,再度陷入一片靜謐當中。 修復室裡,靳崇宇正坐在欲修復的畫作一角,將因為老舊而剝落之處重新填上漿料,並藉此觀察破損處周邊的狀況,以求填補處在重新全色後,能與原畫作做完美的結合。 工作到一個段落,他站起身,這才發現,太過專心投入的結果,讓他肩胛緊繃酸痛。 他做了幾個簡單的伸展運動,看了看時間才驚覺已經這麼晚了,忙到沒吃晚餐的他頓時感到饑陽轆轆。 他強迫自己離開修復室,正打算到廚房煮一碗麵時,訪客鈴卻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這麼晚了會是誰? 靳崇宇不解地按下對講機。「您好——」 「我是艾若然,麻煩開門讓我進去。」 來人聲線嬌脆,字正腔圓,落入耳底很熟悉,他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 「誰?」 艾若然忙了一天,一聽到男人一副不認識她的口吻,便用分外甜美的聲音幫助他恢復記憶。「艾若然。上個星期找過你,與你討論過,請你歸還我家格格祖先畫像的事。」 經過她的提醒,被壓在腦中的記憶喚起,迅速浮現女人嬌俏美麗的模樣。 「哦,是你,有什麼事嗎?我記得我們已經談完了不是嗎?」 聽他恍然大悟的語氣,艾若然心裡有些挫敗。 這些年,她的人氣與日俱增,她還沒見過有人一次把她忘得這麼徹底的。 這是為了激怒她,讓她打消拿回畫像的念頭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