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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湛露    


  「妳要是想逃開錦衣衛的追捕,就必須換上這身衣服,否則妳走不出三里地就會被人抓回。我可不是妳的保鏢,如果有人追捕妳,我可不負責為妳出頭打架。」

  即使不情願,她也只好拿起衣服走到後面換上,原來的裙子她不捨得丟下,但是歐陽雨軒已經直接叫老闆拿去燒掉。

  「不能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給那些追捕妳的人。」他是這樣解釋的。

  她真是心疼那件被燒的裙子,它的價值起碼有七八百兩,就是折算成銀子隨身攜帶,也能吃吃喝喝過上舒服的好幾個月,現在就這樣一把火燒沒了,真是暴殄天物。

  「現在我們要去哪裡吃飯?」她走在街道上,看著兩邊的飯館,「聽說德雅樓的飯菜是一絕,宮中的廚子也比不了。」

  歐陽雨軒卻不理她,逕直向前走,他的身材高瘦,腿長步幅大,走得很快,她只好跟在後面一路狂跑地緊跟。

  「你到底要去哪裡啊?天都快黑了,總要找個地方住宿吧?難道我們今天晚上還要睡在船上嗎?」

  他走到一個街口,四下看了看,轉進小巷,來到一處破廟門口,敲了幾下。不一會兒,門開了,從裡面探出一張臉,是個滿面都是皺紋,穿得也有些破破爛爛的老婆婆,笑咪咪地看著他們。

  「歐陽少俠怎麼來了?」

  「徐婆婆,多有打攪,今晚我們要在妳這裡借宿一夜。」歐陽雨軒和她很熟的樣子。

  「好啊,只是這是哪家的閨女?長得這麼俊俏,難道是歐陽少俠的……」徐婆婆眼神曖昧地上下打量著趙蝶衣。

  他勾起唇角解釋,「婆婆別開玩笑了,這不過是個麻煩。」

  「哦?是你自找的麻煩吧?歐陽少俠好像是從來不會惹麻煩上身的人啊。」徐婆婆將他們讓進門,又直勾勾的盯著趙蝶衣。「這丫頭看起來不一般,是哪家的千金?」

  她仰著下巴,不願意與徐婆婆多說一句話。事實上,從她一進門起就開始皺眉。這裡真是破爛到了極點,到處是蜘蛛網和灰塵,哪裡是人住的地方?就是皇宮裡的老鼠洞都比這裡乾淨。這個歐陽雨軒看起來斯斯文文、乾乾淨淨的,怎麼會結交這樣髒兮兮的朋友?

  歐陽雨軒往裡走,回頭見她站著不動,便說:「今天晚上我們睡在這裡。」

  「睡在這裡?」她冷冷哼道:「那我寧可被抓回去。」

  說完,她一轉身,竟然就真的走出了大門。

  徐婆婆笑道:「這丫頭還真是個麻煩,怎麼?你不去追嗎?」

  他淡淡一笑。「她不知人間的疾苦,讓她出去受受罪也好。」

  趙蝶衣走出去好一段路了,悄悄回頭,卻沒有看到歐陽雨軒的影子。他竟然真的不跟過來?

  哼,有什麼了不起的?沒有他,她一樣可以靠自己的力量走到房州去。

  她看到路邊有個金鋪,便走進去問:「誰是掌櫃的?」

  掌櫃的從櫃檯後面迎了出來。「姑娘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她從自己的手腕上褪下一個鐲子遞過去。「這個鐲子在你這裡能換多少錢?」

  掌櫃的眼睛一亮,立刻看出這鐲子價值不菲。「姑娘,小店店小利薄,姑娘這麼貴重的東西小店可收不起。」

  「你只要隨便給點錢就好。」她想了想,開價,「三百兩,如何?」

  掌櫃的斟酌著說:「小店櫃檯裡沒有這麼多的現錢,大概……只能湊出七八十兩吧。」

  她蹙眉想想,自己急需零用錢,也就不計較了。「好吧,就便宜你了,湊八十兩給我。」

  「姑娘稍等。」掌櫃的微笑著走到櫃檯後面去,翻著抽屜開始一點點湊錢。

  趙蝶衣看他動作慢吞吞,很不耐煩地催促,「快一點啦,我很急著趕路的。」

  掌櫃的瞥她一眼,笑道:「就來,就來。」

  等了半天,他才終於捧了一大堆散碎銀兩到趙蝶衣的面前。

  她也不會算錢,抄起來就走了出去,看見金鋪對面是一家客棧,她便走進去,大聲說:「老闆,我要一間上好的上房。」

  那店主見她口氣甚大,上下打量著她,陪笑道:「小店的上房分大套房和小套房,大套房要五錢銀子一天,小套房要三錢銀子一天,不知姑娘要住哪一種的?」

  她不耐煩的蹙眉。「誰聽你囉唆這麼多?我都說了要最好的上房!」

  「是是,小二,帶姑娘到天字一號房去。」

  趙蝶衣進了客房,四下看看,雖然比不了皇宮,但是也還算是乾淨,於是她讓店小二燒了一桶熱水準備沐浴淨身。

  一切備妥,她正準備寬衣,忽然聽見樓下街道似乎有點動靜,便站在窗邊看了一眼,這一看真是吃驚不小,只見樓下人影幢幢,許多穿官服的人正悄悄向她所住的客棧聚集。

  她的行藏這麼快就暴露了?錦衣衛的本事這麼大,居然輕易就找到了她的住處?她心裡發慌,不知道該怎樣逃出去。

  附耳靠在門邊,只聽樓下有人在問:「那位姑娘住在哪一間?」

  「住在天字一號房。」是客棧老闆的聲音,「不過她剛要了洗澡水,只怕現在正……」

  「頭兒,現在不要進去比較好吧?萬一公主正在沐浴,我們進去可就是殺頭的大罪啊。」另有一個人說話,該是一個錦衣衛。

  趙蝶衣心下明瞭,她的行蹤真的是暴露了。還好那些人因為忌諱她現在可能在沐浴,還沒有人敢上樓,正是她想對策逃跑的最佳時機。

  可是,蒼天啊,客棧四周定被包圍了,她又不能跳窗逃跑,就算是有時間也無路可逃啊。

  她急得在原地轉圈圈,只聽到外面已經有人上樓的聲音了。看來要拚一拚了!她咬緊嘴唇,隨手抓起桌上的一個燭台,只等著外面的人硬闖進來,她就一下砸過去,砸倒一個算一個。

  「不想出人命的話就放下妳手中的東西。」有個聲音像鬼魅一樣,從她脖頸後面帶著一絲熱氣撲過來。

  她嚇得差點將手中的燭台掉到地上,就像是算出她會尖叫,有隻手同時從她身後繞到她的面前,緊緊蓋住她的嘴,而她手中正要脫落的燭台也被另一隻手穩穩地接過去。

  「不必叫了,妳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逃。」

  終於認出聲音的主人,她定了定神,待那雙手從她臉上身前移開,她惡狠狠地回頭瞪了一眼。

  「你是鬼嗎?什麼時候來到這裡的,我怎麼都沒聽到?」

  歐陽雨軒愜意地勾起唇角。「號稱天雀國輕功第一的我,如果能讓妳聽到足音,豈不是枉費虛名?」

  「真不知道這些錦衣衛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她依然焦躁不安,但是因為有他在,多少覺得有了依靠的感覺,「我從來沒有對別人報出過我的身份啊。」

  他輕蔑地笑道:「說妳是個單純的大小姐或許妳不服氣,但是有幾個有大腦的人,會用價值連城的金首飾去換幾十兩銀子?那金鋪掌櫃的當然會心裡害怕,於是去報了官,錦衣衛順籐摸瓜地找到妳自然也就容易了。」

  趙蝶衣恍然大悟。「難怪那金鋪老闆磨磨蹭蹭地不肯把銀子一口氣拿出來,又總是古里古怪地看著我,原來是這樣。可是……你又是怎麼知道的?難道你早就躲在暗中看了個明白,然後此時才大搖大擺地上來救我?」

  她恨聲道:「你更可惡!」

  「妳就是這麼對待屢次救妳於危難的救命恩人?」歐陽雨軒從門縫處往外看,「錦衣衛已經到了樓梯口,頃刻就會來敲妳的門,妳有逃生的良策嗎?」

  「沒有。」她實話實說,心情糟糕到了極點,但是看到他仍是那樣從容不迫,心中又著實奇怪。難道他就有什麼良策可以保她全身而退?眼下四面都是錦衣衛,明明插翅也難飛了啊。

  歐陽雨軒轉過臉,那完美得無懈可擊的輪廓,以及如寶石一樣晶瑩剔透的眸子,讓她都不禁看得怦然心動。

  「其實要躲過他們的耳目以逃跑,是很容易的事情,只要好好利用這屋內的一件東西即可。」他的眼波轉開,移到屋子一角屏風旁的那個大浴桶上。浴桶中因為加滿了熱水,此時還在冒著熱氣。

  趙蝶衣不解地問:「利用它?可是它不過是個浴桶,怎麼能……」她的話音戛然而止,雙目圓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見他一邊走向浴桶,一邊優雅而又慢條斯理地解開自己的衣扣,反手一甩,將最外面的藍衣甩掛在屏風之上,還回頭詭異地一笑,輕聲問她,「妳不一起來嗎?」

  「你說什麼?」她柳眉倒豎,邁上一步剛要指著鼻子罵他,卻不料被他手指一點,全身立刻癱軟下來,連嘴巴都動不了,更無法發出半點聲音,只有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盯著眼前這個惡徒。

  而歐陽雨軒卻拖著她來到浴桶旁邊,她不由得惶恐至極。他該不是要溺死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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