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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頁 季可薔 他黯然注視她。「原來我在你心裡,是如此沒有擔當的男人。」 她別過頭,水眸盈淚,容顏卻凍結如霜。「這不是有沒有擔當,我曉得婚姻牽扯的不僅是感情,更有家族利益,更何況這樁婚事還涉及燕王與太子間的複雜關係。男人不會為了女人犧牲大局,我明白的。」 她一字字、一句句都似看透了世情,歷經了滄桑。 她才幾歲?正值二九年華,還是個韶齡少女,卻已說服了自己不再作夢。 他禁不住為她心疼。「恬兒,你這傻丫頭!」 這話裡蘊含著太多憐愛的意味,教她忍不住落淚,神情卻是更加堅毅淡漠。 「我不傻,我知道的,這世間就是這樣的,即便是如我爹那般愛著我娘,口口聲聲地哄著我娘這輩子只會有她一個女人,最後還不是……」 「怎麼了?」他低聲問。 她抬頭望他,唇角揚起一絲冷笑。「你以為我爹爹是怎麼死的?他是落進水裡淹死的。我娘只以為他是喝醉了,可我知道,那日黃昏,他跟村裡一個寡婦糾纏不清,那寡婦其實是個出身風塵的女子,他們以前在風月場裡見過,我爹爹很迷戀她……」 她又笑了笑,語氣嘲諷。「男人都是這樣的,所以我誰也不信,爹爹死後,我就發誓以後一定要堅強,因為能照顧娘和弟弟的人只剩下我了,只有我能保護他們不受傷害……我想賺很多錢,有一天將他們從鄭府裡接出來,我要打點譽哥兒的前程,看著他考取功名,成家立業……」 她驀地停頓,嗓音似是哽住了,許久許久,才沙啞地呢喃。「我發過誓的,這輩子……不會把心交給任何人。」 不把心交給任何人! 蕭雋胸口瞬間抽緊,劇痛不已,鄭恬這話說得決絕,可他發現自己竟尋不到反駁的餘地。 保護她的娘親和弟弟、安置他們、替她弟弟謀一個好前程,這些事他都能替她做到,她卻從未想過交給他來辦,她不願相信他,或者該說,無法相信。 可她說得對,他憑何令她相信呢?他什麼也沒做,如何說服她義無反顧地對他敞開心房? 這一刻,蕭雋忽然恨起自己,如他這般的男人在後院養幾個妻妾,在他看來是理所當然之事,卻從未想過對一個女人來說,是生存與競爭,是不能付出真心的切身之痛。 他究竟為她做了什麼呢? 在她爹爹背叛她的娘親,丟下他們一家人去世後,當她被迫以一雙稚嫩的肩膀挑起照顧親人的擔子,在鄭家的深宅大院裡和一群豺狼虎豹周旋時,他為她做了什麼? 若是早點認識她就好了,早一點將她和她的親人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她就不必吃那麼多苦…… 「恬兒!」他伸手攬抱她,將那纖細柔弱的身子護進自己懷裡。「是我不好。」 他的嗓音太過溫柔,溫柔得令她心痛。 她強忍哽咽。「你沒有不好,你對我……沒有不好。」 「可也算不上很好,是嗎?」他輕輕地吻她臉頰。 她靜默不語,倔強地轉頭望向窗外明月。 他又親了親她柔細的秀髮,暖暖地抱著她,陪她一起看。 第9章(1) 自會芳園回來後,鄭瑜愈想愈不安,為了掩飾自己的失策,她在太子面前自是不願承認自己許是遭鄭恬擺了一道,只裝瘋賣傻地胡混過去,但她很清楚,此事必會在太子心中留下陰影,她必須做些什麼挽回他對自己的信心。 雖說她總是告訴自己,太子看上的是她本人,是她出眾的美貌,可其實內心深處很明白,若她不是鄭家的嫡女,若她不是對他尚有幾分利用價值,他怕是早就對她棄而不顧了。 他曾許諾過,只要他能順利登基,三宮六苑自會有她的位置,若是她爭氣點,許是能晉一個妃位。 自從自己的身子被他得了以後,她便知曉自己沒有回頭路可走,為了來日的榮華富貴,她只能豁出去了! 心思既定,次日一早,鄭瑜便讓人去喚沁芳過來,沁芳這丫頭是母親多年以前埋在鄭恬身邊的一枚棋子,負責監視鄭恬是否有異常舉動,母親曾教導過她,如非必要,無須去動這枚棋子,免得引起鄭恬疑心,可如今該是那關鍵時刻了。 哪知她在正院等了大半日,沁芳竟是遲遲不來,派去的丫頭三催四請,沁芳一再托詞說是鄭恬處理家務繁雜,她這個貼身大丫頭也跟著忙得團團轉,實在走不開。 就連鄭恬身邊一個丫頭也敢對她這個主母拿喬? 鄭瑜等得焦躁不已,惱火地指著夏竹,要她親自去把人帶來。「你告訴她,她妹妹翠萍還在我二哥的院子裡做事呢!」 沁芳是鄭府的家生子,父母早逝,從小姊妹倆相依為命,她就不信搬出翠萍來,沁芳能不服軟! 果然,夏竹把話帶到後,不到一盞茶時分,沁芳便乖乖來了,低眉順目地對鄭瑜行禮。 鄭瑜冷哼。「許久沒跟你說話,你這個丫頭的心倒是大了,三催四請地姍姍來遲,你眼裡有我這個主母嗎?」 「奴婢不敢。」沁芳狀若柔順地低語。「實在是因為恬夫人交代了許多事讓奴婢去做,奴婢一時走不開。」 鄭瑜聞言,明眸陡升怒火,玉手一甩,一隻茶杯便砸過去。「少拿鄭恬做借口!她是你哪門子的夫人!」 沁芳動也不動,茶杯在她額頭劃破一道細口,隱隱泛出血痕,她卻是一聲不吭,臉上也沒顯出驚慌或懼怕的神情。 她愈是鎮定,鄭瑜就愈憤怒。「給我跪下!」 沁芳依言跪在冷硬的地板上。 「你說!昨日在會芳園是怎麼回事?」 「奴婢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少給我裝傻!鄭恬是怎麼離開那間廂房的?還有那杯茶……」鄭瑜驀地頓住,她在鄭恬那杯茶水裡下了媚藥這事,無論如何是不能說出來的,就算哪日鄭恬親自來找她對質,也必須裝傻……可惡!她暗暗掐了掐掌心,怎麼就著了那賤蹄子的道了呢?那杯茶是何時被調換過來的?「你給我說清楚,你不是替本夫人去找耳環去了嗎?」 「是,奴婢是循著原路替夫人找耳環去了,後來在路上遇到侯爺的親衛,說是侯爺提早回京了,正在門外等著,所以奴婢就回去那間廂房找……嗯,找小姐,小姐就跟我一起去與侯爺會合了。」 這話聽著倒沒什麼破錠。鄭瑜蹙眉。「這麼說侯爺從頭到尾不曾進園?」 「是,侯爺嫌園裡人多,他懶得應酬,就只派人進來說一聲。」 「侯爺就沒讓你也來找我?」 「有的,可奴婢遍尋不著夫人,後來又回到原來那間廂房……」 「什麼?!」鄭瑜驚駭得微微變嗓。「你回去看過了?」 沁芳仍是低垂著頭,連眼眸都不曾上瞟一眼。「奴婢在外頭就被一個帶刀侍衛擋住了,說是有一位貴人在休息。」 「是……哪個貴人?」鄭瑜嗓音緊繃,下意識地撫摸著掛在腕上的紅玉髓手串。 「奴婢不知。」沁芳搖頭。「後來奴婢又尋了片刻,總算遇到春蘭姊姊,這才聽說夫人因頭痛吃了藥睡下了,奴婢前去稟報侯爺,侯爺便說不等了,打道回府。」 如此說來,蕭雋應當是不知曉她和太子之間的事吧? 鄭瑜心口怦怦地跳,鬢邊落下冷汗,她暗暗深呼吸,片刻後冷靜下來,打量沁芳不動聲色的表情,瞇了瞇眼。「你這丫頭,倒是個心中有成算的。」 沁芳沒吭聲,眉尖卻微微一凜。 「前陣子我回娘家,聽說你妹妹翠萍被調進我二哥的院子裡了,這兩年她越發出落得水靈,只當個三等丫頭負責院子灑掃似乎委屈她了。」 翠萍被調進二少爺的院子裡了? 沁芳駭然,手指悄悄地捏緊衣角,極力保持聲調平和。「翠萍還小,做事的經驗不夠老道,許多地方還得多磨練磨練。」 「話不能這樣說,有些人天生蠢笨,做個灑掃丫頭都嫌不頂事,可你妹妹不同,我看她會是有大前程的,二哥想必會憐惜她呢!」 沁芳聞言,身子倏地僵硬。鄭府的二少爺鄭成韋是何等人物,府外人或許不曉,她身為家生子可是多多少少都會聽到些風聲,二少爺就是個葷素不忌的,屋裡不僅美婢成群,連小廝也是個個長得清秀,據說還曾經在床上弄死過人,只是鄭府將這醜事壓得緊,沒翻起什麼大風浪。 翠萍那丫頭要是真讓二少爺看上了,怕是這一生就此毀了…… 想著,沁芳臉色不禁發白,再也端不住平靜的神情。 鄭瑜見狀,嘲諷地牽牽唇,眼神輕蔑。「你既知道厲害,就把該招的事給我交代清楚了,香草每隔十天半個月就要出府一趟,究竟幹什麼去了?」 沁芳不語,似是遲疑。 鄭瑜朝靜立一旁的夏竹遞去個眼色,夏竹會意,走過來就左右開弓,連賞芳數個耳光,銳利的指甲在她頰畔劃出幾道紅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