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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佚名    


  「好,就今夜午時三刻,你下去準備吧!」說完,律韜晾了晾手,有一瞬的失神恍惚,覷了目光迎視而來的天官一眼,便一語不發地就要轉身入內。

  「皇上,要不要先讓那位姑娘……?!」天官想到什麼,急喊道。

  「不必了,這一切她都知道,只是時間早晚而已。」律韜定住腳步,淡然回眸,眸裡一片沉鬱黝暗。

  「天官,你跟了朕那麼多年,雖然朕心裡知道你並非是忠心耿耿之人,卻也知道你從無害朕之心,有你在身邊,朕辦起事來確實是如虎添翼,不過,在替朕辦好這件事情之後,你就離開吧!你想要的東西,朕會一樣不落的給你,但沒有朕的吩咐,別再回來。」

  「是,天官謝皇上賞識,皇上所言,也正是我心裡所想,今夜別後,皇上請多保重。」

  天官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怔愣,很快就轉為會心的一笑,他知道這位帝王內心所恐懼的事,卻也對他並非殺自己滅口而感激不盡。

  終究,他們主從多年,心裡都明白彼此是各取所需,並非真的是主子與奴才的關係,然而,天官卻在這時撩起了袍裾,在帝王的面前拱手跪下,這是他第一次在這位帝王面前恭敬屈膝,心裡明白,這也將是最後的一次。

  這次愣住的人換成了律韜,他心裡確實意外,因為面前這人跟隨他多年,即便是新帝登基大典上,都不見這人向自己下跪。

  不過意外歸意外,律韜很快就恢復冷靜,微微翹起嘴角,也沒喊起,只當作沒瞧見,揚了揚手,就轉身走入月影紗後,再無聲息。

  天官微笑,心想這位帝王果然與他默契十足,他也沒急著起身,只是低頭看著手裡攢握住的「通天犀」,雖然他自認膽識不小,但是,想到今晚子時三刻要做的事情,他也忍不住要緊張得手心直冒冷汗。

  雪花仍舊靜靜地飄落,這一處被近衛守得水洩不通的殿閣,在天官進入大殿之後,在二更時分又迎進了一人,身穿著白色的鑲毛斗篷,遮掩得不見眼耳口鼻,就連是男是女都不能確定。

  而在這人進殿之後,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大殿之上忽然出現了紅光,那紅光熾烈,映得雪夜彷彿火燒一般,伴隨著紅光而來的,是濃厚至極的血腥氣味,從殿內飄散而出,那濃厚的血味教人反胃欲嘔,數里之外亦能聞到。

  就連其中幾位跟隨帝王征戰沙場,見過無數腥風血雨,屍骨成堆都能面不改色的近衛將領,聞到這腥濃的血味,都要用上全副的心神與內力,才能勉強地撐忍下來,沒有出醜。

  只是定力差些的近衛,就沒這般體面的下場了。

  沒有人知道殿內發生了什麼事情,身為帝王忠心的護衛,他們甚至於連揣測的心都不敢旁生,只是盡責守衛,不敢有一絲差池。

  一直到過了子時,紅光與血氣才慢慢消褪,飄落的白雪漸漸又恢復了潔白,但染在那潔淨結晶上的血腥之氣,卻一時片刻消散不掉。

  隔日清晨,天色還未亮透,天官一臉疲憊地從殿內走出來,帶著皇帝的旨意,交給了不知道已經守在殿門外多久的孟朝歌。

  片刻之後,這份旨意已經交到提督京遠春手裡,皇帝著他解除京中裡外戒備,天子親軍也恢復了平常的輪值戍守。

  這一天,依舊是不歇的風雪漫天,天地一色的白,皇帝罷朝一日,養心殿傳來皇帝旨令,朝中要事由孟朝歌代為操辦轉達,文武大臣們可恢復宮中行走,交辦差事。

  正經事要辦,但是昨晚的異象十有八九的人都瞧見了,大夥兒忍不住對於昨晚幾乎映紅大半京城天邊的紅光議論紛紛,而就在這時,由宗人府宣佈的一件噩耗,引起了王公大臣們更大的震驚與騷動。

  宗人令哀宣,先帝之皇四子容若,曾經被視為最尊貴的皇后嫡子,就在昨夜子時三刻,薨逝於皇宮北院。

  後來,天下之間盛傳著,那一夜,帝王手刃親弟,報復當年奪嫡之時,險些喪命在對方手中之仇。

  卻也有宮人信誓旦旦指證,睿王其實並沒有死去,在那場極致哀榮的王爺喪禮上,帝王領文武大臣送進皇陵的,是一具沒有屍體的空棺……

  第1章(1)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

  ——唐白居易《大林寺桃花》

  人說四月芳菲盡,但是,在這皇宮之中的「芳菲殿」裡,在這初冬時分,院裡都仍舊有鮮花盛開,各色的菊花與曼陀囉,在寒風冷冽的夜裡,依然吐蕊芬芳,競相爭妍,在宮燈火燭的映照之下,美得不似人間。

  常言道:一入宮門深似海,多少妃嬪寵傾後宮,享盡榮華富貴,每日所仰望的,卻也不過就是自己宮裡那一片四四方方的天。

  但是,一踏進這座「芳菲殿」,立刻教人感覺不在皇宮深院之中,小橋流水,亭台樓閣,無一不備,且佈置得渾然天成,毫無斧鑿匠氣之痕。

  而「芳菲殿」的最美之處,美在於四時皆有巧妙,春日裡有桃杏微雨,盛夏中有荷蓮生香,秋涼後,有紅葉漫天,入了冬,被冰雪封住的天地之中,在這裡仍有一池溫泉,水氣氤氳,終年不凍。

  在這座殿閣裡,諸多宮人侍婢們只伺候一位主子,那就是律韜皇帝最寵愛的嫡妻,皇后瓏兒。

  當今世上,誰都知道皇帝獨寵皇后,已經到了專房擅寵的地步,只是皇帝將自己的皇后保護得極好,大多數時候,皇后只在「芳菲殿」裡起居生活,外人難以窺見帝后之間的相處,所以,個中真實的情況如何,最清楚的人大概莫過於在這「芳菲殿」裡當差的奴才。

  身為皇后的貼身侍女,小滿當然是知道皇帝究竟有多疼愛自家的主子,實在不是她替自家主子感到驕傲,她相信這世上也唯有她的主子,才能夠令皇帝那副總是冷得教人膽寒的表情,生出幾許近人的暖意。

  不過,在今天傍晚的進膳時分,當她看見皇上以前所未見的怒氣,對自家主子喝斥時,被嚇得三魂掉了七魄,更別說皇上氣得拂袖而去時,她差點跪地求饒,順便求求自己的主子擺低姿態,軟語去哄皇上幾句。

  但是,她家皇后娘娘的姿態是擺低了沒錯,不過竟是低到跟著他們一群奴才一起跪下來。

  她那盈盈一跪,跪得他們一干奴才臉色慘白。

  他們當然是誰也不敢抬頭看皇上,卻能夠從那沉重得令他們窒息的壓力,感覺到帝王風雨欲來的暴怒。

  那一刻,皇后娘娘垂首斂眉,眼觀鼻,鼻觀心,只差沒有再補上一句「臣妾恭送皇上」,那柔順卻不求饒的神態,將已經是盛怒之中的帝王硬生生地氣狠了,拂袖離去之後,直到現在已經敲過二更的梆子了,養心殿那裡仍舊是靜悄一片,誰也摸算不準帝王的心究竟在拿捏什麼。

  人家說夫妻同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可是,這話卻不能拿來用在帝后身上,皇后母儀天下,但她卻也還是皇上的後宮,她的一生榮辱,終究要仰賴她天子夫君的恩賜與給予。

  小滿雖然對自家的主子有信心,但是,打從孩提時就當小宮女長大的她,十幾年來,也就只見過先帝的華皇后盛寵不衰,保華家滿門榮顯,其他的妃妾嬪御,能得一時寵愛,得一子半女,也算是得了好下場了。

  就在眾人為養心殿那邊悄無動靜而忐忑不安時,皇后卻像是無事人一般,吩咐更衣安置。

  「芳菲殿」的燈火,從皇后的寢殿裡一盞盞被吹滅了,小滿領著幾個服侍皇后就寢的宮女從內殿出來,就被小寧子拉到一旁。

  「皇后娘娘真的就寢了?」小寧子今年才不過十七,比小滿年輕了六歲,比起一般說起話來總是尖細的太監,他說起話來嗓音雖不尋常,但是,比較像是普通的少年,「難道娘娘就不怕皇上——?!」

  「娘娘說,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小滿歎了口氣,看小寧子一臉疑惑,只好補充說明道:「就是要捧要殺,都是皇上一句話,就算皇上下旨要罰,咱們也只能謝恩領罰,娘娘的意思是既然如此,還不如早點安歇……後面幾句娘娘沒說,是我自個兒猜的,不過應該相去不遠了。」

  說完,小滿聳了聳肩,在她那張白白圓圓的臉兒上,最招牌的就是一雙不畫而黛的新月眉,以及一雙黑漆漆的眼珠子,除此之外,勉強就只能以白淨圓潤來形容她的模樣。

  小寧子的容貌也是白淨的,不過,還未長成的男子身骨,看起來有幾分單薄瘦削,五官稱得上是清秀。

  在眾人之中,他進「芳菲殿」的時間最短,才不過三個月,靠的是他從帶領師傅那兒學來的梳發手藝,再加上他心思巧妙,梳的髮式很得到皇后的青睞,後來他才知道,自己是第一次皇后主動開口從內務府討過來伺候的奴才,這份特別的賞識,教他受寵若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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