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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佚名    


  「弟弟看不懂那些玩意兒。」她退了半步,以手揉著額角,搖搖頭,「就有勞哥哥費心了,而且,是真覺著乏了,想小憩片刻。」

  「嗯。」明明知道她是托詞,但律韜還是含笑頷首,讓她離去。

  告退之後,瓏兒一出門口,哪裡還有氣虛的荏弱之態,咧開了笑,跨開大步,對著伺候在門邊的小滿輕聲說道:「小滿,跟上來。」

  她行止俐落,絲毫沒有女兒嬌態,心裡覺著納悶,這回出宮,明明是律韜第一次允她穿男裝,她卻覺得自己已經穿了一輩子男裝,行動起來,遠比在宮裡時穿著女子衣裳來得自在快活。

  「娘……四爺?!」小滿微訝,對於主子轉變如此快速措手不及,但還是趕忙著追上去,對她而言,只要別跟丟了主子,一切都好商量。

  這時,在書房裡的律韜不知道瓏兒私自出府,卻也沒心思再多看這些供詞,在他手下,自然有沈洋這些人能辦事。

  沈洋從帝王手裡恭敬地接回一迭供紙,心思卻是在剛才離去的「四爺」身上,本來想著有事要再請教一二,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

  最初,「四爺」所教使的「羅織」手段,雖然少了幾分正大光明,但其心思之密,做法之嚴謹,教在官場打滾數年,也算是老辣的沈洋不只驚異,甚至於是讚歎不已。

  更別說後面以「以假亂真」、「連帶攀咬」的手段,個個逐一擊破,雖說一開始有幾分虛假,但辦到了底,在他手裡的這迭供紙上,記下的罪狀,卻都有真憑實據,半點都沒冤了人。

  「爺,請恕沈洋斗膽說一句。」在「御駕」未到之前,沈洋是不敢喚一句「皇上」的,他拱手斂眉,面上不無幾分惋惜,「憑四爺的聰明才智,沒在朝當官真是可惜了,與四爺說話,教沈洋忍不住想起了當年那位——?!」

  「她是什麼身份?是你能想的嗎?」律韜冷冷的打斷了他,峻淡的眼眸之中,絲毫不掩獨佔的霸道,「以後與她見面,記著,她不是你能商量的人,不再是了,知道嗎?」

  「是,奴才遵命。」

  沈洋淌過一身冷汗,被主子不揭一絲火硝,卻直透心坎的怒氣給顫得頭皮發麻,改口自稱「奴才」,知道此事過後,要將那位「四爺」視為雲端上的貴人,頓了頓,才又從懷裡掏出一本冊子。

  「這本名冊,四爺瞧過,給了一些指點,奴才剛才沒能跟四爺說上話,就怕有什麼事情辦岔了,還請二爺過目。」

  瓏兒雖然摸透了宅子裡的出入戍守,私自離了府,但她的舉動卻沒逃過律韜的耳目,在沈洋離去之後,立刻就有暗衛來報,說皇后娘娘在離開府衙之後,帶著婢女往城郊外的方向而去,幾名暗衛遠遠跟著,先讓人回來稟報一聲,順道,想要請示是否需要出面攔人。

  「你們見著了,可知道她去做什麼嗎?」剛與沈洋議完事,律韜靠著椅竹閉目養神,沉冷的嗓音不興波紋,聽不出喜怒。

  「『四爺』埋頭在荒草堆裡找東西,為免被『四爺』發現,奴才們不敢接近,只敢遠瞧著,爺的意思是要奴才——?!」

  律韜搖頭,截口道:「不,誰都別靠近,只要她沒出意外,就由著她玩去,不過,讓元濟帶上幾個明面上的守衛,若是她真走得太遠了,就抬出朕的名義攔住她,就說朕想念了,要她快回來陪著。」

  「……是。」

  一瞬的遲疑,似乎沒料到主子會當著奴才的面,說出那般示好肉麻的話,但暗衛的臉上沒有表情,迅速地離去。

  書房再度恢復寂靜,律韜閉眸假寐,半晌,才緩慢睜開雙眼,看著書案上那一本沈洋剛才交給他的名冊,不自禁泛起了一抹冷笑。

  這人當真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辦起事來雷厲風行的手段,與當年如出一轍,而最後釜底抽薪保不來的官員們,十有七八,又都曾經是忠心跟隨的。

  算了!反正他原本就有打算保下一些犯行輕微的官員,總不能辦了一件大案子,就將一大班子的官吏都往死裡拖去,說得好聽是大換血,以求官清如水,但在這多事之秋裡,能換上誰呢?

  他想,她自然也是想過這一點,才會做出決定,不可能是有私心的。

  終於,律韜伸出手,合上了那本名冊,打算就此揭過,在心裡告訴自己,不過是權宜之計,並非全是為那人……

  得了三分顏色就能開起染坊的,往往都不是尋常人。

  而憑他家皇后的手腕,只要她有心,她的「染坊」絕對可以開得又大又氣派,這一點,律韜心裡有數,只是她這段日子的安分,教他一時忘了。

  一開始,他很沉得住氣,在府裡等著瓏兒回來,可是,隨著時間過去,只有元濟不斷地派人回來請示,說娘娘需要人手,越多越好。

  結果,隨侍他們南下的奴才們幾乎十有八九都被調走了,再來,就是沈洋也接到旨意,要他想辦法調到可以幫忙的人,最好是身強體壯,懂得務農的,來人最多可以得到一貫賞錢,要知道一般的知府裡的吏員,一個月的基本餉薪也不過就五貫錢,再加上幾石的米面與足夠一家老小使用的鹽票。

  結果,在皇帝沒吭聲的默許之下,沈洋調了百餘名官兵與農民,在瓏兒的調度之下,陸續搬了不少東西回官府所開的粥廠。

  律韜勉強自己冷靜不來,遣退了伺候的奴才,獨自在書房裡看著孟朝歌從朝中一路不斷送下的奏章復本,其中,只有一些是待皇上親批的正本,餘下的,律韜在南下之前,已經授權由孟朝歌領著內閣批決就可以。

  一直到日落西山,天色都晚了,瓏兒才回了府,聽奴才們說律韜在書房等她時,一路過去,她一顆心七上八下,忐忑得生出了一絲慌。

  其實,她一開始是忙忘了,看到元濟領了人來,只想到有幫手了,沒想到要讓人捎些話回府給律韜,等到她後來才想起自己好像該打點一下這位天子夫君時,時間已經晚了,沒看到律韜再派人來問,就知道他一定生氣了。

  所以,她很快就決定了繼續遺忘下去,心裡存了幾分故意,因為逃避著回府交代,就硬生生忙到了現在。

  「皇……二哥。」

  她站在書房門口,垂落的右手沒意識地絞著紫錦袍服,臨時改了口,是因為她知道他喜歡聽她喊「二哥」,她能察覺到,當他聽她喊「二哥」時,一貫淡冷的眼眉裡,會泛出像是從深井裡湧上的暖意。

  律韜早就知道她回來了,從奏折裡抬起視線,見她站在門外,遲遲沒踏進來,冷笑了聲。

  「怎麼?有膽子偷跑出去,沒膽子敢回來面對朕?」

  完了,聽她喊二哥,他卻自稱「朕」?!她想自己真的把這人氣狠了!瓏兒真想回他說她還真沒膽子回來,想要繼續出門去忙了,但她最後輕撇了下嫩唇,只能提起袍服下擺,跨過門檻走進書房。

  律韜扔下了手裡的那本奏折,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看她低眉順眼,一副等著捱罵的模樣,讓他就算原本心裡有氣,這時也都氣不起來了。

  成親至今,他何時曾經打罵過她?他想,這人也聰明的摸透了他對她百依百順的寵溺,才敢對元濟與沈洋比手畫腳,也才敢明明偷著出門,卻摸到了天黑才回來!

  瓏兒承認自己確實有幾分仗勢,想他就算氣狠了想責備,也不可能傷筋動骨的罰她,只是原本料定了他起碼會叨念幾句,卻到現在還沒聽見他發話,一屋子異常的沉默,反倒教她心慌了起來。

  難不成,她料錯了,他真想好好跟她算這筆帳?!

  「忙了一整天,去做了什麼?」律韜低沉的嗓音溫柔得彷彿能擰出水似的,看見她沒有受寵若驚,反而訝異地抬起美眸瞪他,讓他必須很用力,才能忍住反將了她一軍的大笑。

  她料想他會罵她,他就偏不罵,越是溫柔以待,存心要讓這人為自己對他懷抱的小人之心感到愧疚。

  瓏兒起初擰了擰眉心,真寧可他罵她,最好罵狠了,才不會讓她對自己最後故意在外面忙得團團轉,也不願意回來面對他的卑鄙之心感到慚愧。

  「我……」瓏兒被他溫和的垂詢眼光給盯得更加心虛,「對不起,以後瓏兒一定會跟皇上商量,教皇上擔心了,是瓏兒不對。」

  「不喊二哥了?」他挑起一道眉梢。

  「二哥。」她輕聲地喚,想來大概就連她這心機,也盡入他眼底了,「我讓人去摘了些東西,已經交代給粥廠裡的人了,嘴上說的不清楚,不如我們明天一早就到粥廠去,讓二哥你親眼看看。」

  「嗯。」律韜微笑頷首,其實對她今天所做的一切,他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現下不過是隨口問問。

  他拉過瓏兒的手,拇指輕揉著她玉白的手背,「出門了大半天,該是餓了吧!來人,傳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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