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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佚名    


  「想用,也要這人能為我所用。」

  說完,他直勾勾地瞅著她,注視她在聽到「裴慕人」這個名字的反應,心有一瞬微緊,但見她不似想起什麼,只是一臉可惜,想這樣的人才竟然屈就在這個地方城鎮,若是肯回工部,絕對大有可為。

  「這人……?」也是睿王爺的人嗎?瓏兒想到這個可能性,但最後沒將這話問出口,就怕招皇帝忌諱。

  畢竟,他能軟聲柔語說自己的四弟,不代表她可以毫無顧忌地提及他們兄弟之間難解的矛盾。

  這時,律韜冷不防地伸出大掌,握住了她的手,牽著她往東邊的街上走去,一派的氣定神閒,似乎忘了她現在也是男子裝扮。

  「二哥?」瓏兒急著想要抽回手,卻被他死捉著不放。

  「誰說兄弟就不能拉著手?咱們感情好,還怕閒人瞧嗎?」律韜回眸笑覷了她一眼,半帶著強硬將她拉近身邊,讓兩人近得幾乎抵肩。

  瓏兒與他相處了一段時日,知道這人厚起臉皮來,可謂是天下無敵,又或者該說,身為帝王的千綱獨斷,讓他根本就不必介意任何人的眼光。

  只是,不知怎地,她穿了這一身男裝,卻被他親暱的拉著手,心裡竟然真有幾分彆扭,彷彿……他們真的是兩個男人。

  但她隨即對自己笑了,她確實喜歡這身男子裝扮,但看來是入戲太深,她自嘲地抿著淺淺的笑紋,任他拉著走進一間酒樓。

  一進酒樓,兩位天人般尊貴俊美的爺,立刻引起了不少注目,夥計連忙招呼他們坐進一個靠窗的雅座,臨窗是一條可通小船的水道,此時水位雖低,但仍是一彎綠水悠悠,在這早年之中,還能有水行船,讓她對那位叫裴慕人的師爺更加心有嚮往。

  而另一側,則可以清楚看見酒樓的看台上,一名紅衣少女唱著曲兒,身旁拉著二胡的老人,看起來與她有幾分神似,兩人該是親人沒錯。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兩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少女看起來雖然只有十七、八歲的稚齡,但婉轉的歌聲竟能唱出幾分這首「定風波」的飄然灑脫,以及歷經風霜之後的豁然。

  聽著歌聲,律韜飲了杯中的鐵觀音,回味著那苦澀,斂眸沉思不語,而瓏兒只是將茶杯捻在鼻端之下,嗅聞著那清冽的香氣,只聞其香而不覺其苦,但同樣的也是在想著那一句「也無風雨也無晴」。

  唱罷之後,老人領著孫女兒沿著各桌要賞銀,連著幾桌不來都只給了幾枚銅錢,到了律韜他們這一桌時,瓏兒賞了一錠碎銀。

  「謝公子。」

  爺孫倆喜出望外,連忙彎腰答謝,少女看兩位爺的儀表不凡,心頭一動,在看見律韜時,被他那冷肅的一瞥給瞧得心怵膽跳,最後目光落在瓏兒身上,一顆芳心立刻被這位青衫公子如玉般高雅溫潤的笑顏給吸引。

  「謝二位爺賞賜,小人告退。」老人注意到律韜那一抹不喜自己的寶貝被褻瀆的陰沉目光,趕忙著把孫女兒拉開。

  「真好看的公子,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見到他們?」少女被爺爺拉著往酒樓大門定去,一邊忍不住想回頭再多看幾眼。

  「在你看來,那二人是兩位富貴公子嗎?」

  老人失笑,他長年行走江湖,閱人無數,但還是多瞧了幾眼,才能看出那位青衫公子是女扮男裝,因為她雖有女相,那眼神卻帶著幾分屬於男人的溫文貴雅,那相合卻又矛盾的氣韻,是他活了這大把歲數僅見的唯一。

  這時,見孫女被他說得一臉茫然,他不打算揭穿,敷衍點頭道:「是,是兩位公子,那兩位公子自然也是出身富貴,不過,這富貴只怕是遠超過咱爺兒倆可以想像的天家富貴。」

  瓏兒雖然看見老人離去的神情有異,卻沒多想,她想被律韜冷得像冰的眼神嚇走的成分佔多些,她習慣了,這人只對她笑。

  「苦……」她啜了一口鐵觀音,苦得皺起眉頭。

  律韜尖笑,取走了她手裡還剩下大半的茶杯,放回桌上,「家裡醇厚回甘的上品你尚且不愛喝,如何能喝下這個?」

  第4章(2)

  瓏兒知道他所說的「家裡」指的是皇宮,揚唇一笑,她生平最不愛苦味,所以進貢進宮的鐵觀音,除了賞給王公大臣以外,一向都只有他在飲用,而她最常飲的是普洱,大多也只在消食時喝上小半杯。

  多數時候,她比較喜歡飲用的,是像甘露茶、菊花茶……或是由太醫院調配,或是她自配藥方的「代茶湯」。

  就在他們相視而笑時,一名身穿藍布衣衫的男人,帶著一名小僮進了酒樓,尋兒到了律韜,沒有遲疑地朝他們大步而來,一手按在桌案上,以兩隻手指點叩桌面,以代叩首,低聲道:

  「在下沉洋,見過二爺,見過四爺。」

  瓏兒聽他喚自己「四爺」,有瞬間微楞,她看了看沈洋,然後看著律韜,立刻就知道他們會來這一間酒樓,是早就約了人,也交代好了。

  「沈洋的身份是欽差大臣,二哥派他到江南查訪一些事情,想必是有一些眉目了?」最後這句話,律韜是對沈洋說的。

  「是。」沈洋頷首。

  瓏兒看著律韜,見他勾著一抹饒富興味的淺笑,對著沈洋的答覆只是輕「嗯」了聲,她不急著問他究竟在賣什麼關子,因為看他的樣子似乎沒準備將她屏除在外,這一點發現,讓她的心生出了躍躍欲試的興奮……

  「睡了嗎?」

  廂房中,只憑藉著從帷帳外映入的一盞燈火,床帷之內的高度,只勉強可以看清是兩人躺著,雖然瓏兒的身形在女子之中已經算是修長了,但是在律韜的高大偉岸的身畔,仍舊顯得柔弱堪憐。

  她背對著他側躺著,聽見他渾厚的嗓音從背後傳來,頓了一頓,才開口道:「沒睡,醒著。」

  律韜平躺在她的身後,側眸覷著她的背影,在一瞬的猶豫之後,翻側過身,貼在她的身後,一隻長臂不安分地鎖上她裹在被褥之下的纖腰。

  瓏兒被他突如其來的親近給嚇了一跳,身子有些僵硬,側轉過頭覷了他一眼,敏感地察覺到他溫熱的氣息就拂在她的頸上。

  「皇上?」

  她掙扎了下,卻被他抱得更緊,而他卻是沉默不語,趁著她掙動的紊亂,男性的薄唇從後面吻上她柔軟的耳垂,彷彿還有一瞬間的輕含,讓她身子泛過一陣顫慄,見他沒打算放開,她也只好退讓,「皇上若是覺著冷了,瓏兒就讓你抱著取暖,但是,再多做什麼,就是存心欺負人了。」

  「好,就抱著取暖,什麼都不做。」律韜在她看不見的身後,泛起半是挫敗,半是苦惱的淺笑。

  他是皇帝,是她的天子夫君,就算真的想要狠狠地「欺負」她到底,也是名正言順,理所應當。

  但是,他卻是硬生生忍下了,為的是不讓她退怯,不再讓他親近,另外,還有一絲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隱晦心思。

  因為那一點隱晦心思,讓他這半年多來,幾乎夜夜伴她入眠卻不碰她的身子,比他原先預想中還要簡單就做到了!但也因為如此,他不得不對自己承認,他的情雖深,但真心卻現實得近乎無情冷酷。

  一思及此,他眼裡的笑更苦澀了幾分,終究,曾經滄海難為水……

  瓏兒背對著他,沒能看見他沉痛的表情,斂眸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皇上是有話想對我說嗎?」

  「嗯。」律韜笑歎,她終究是個心思剔透的人兒,「朕想說的,想來與你沒睡所想的事,是同一件。」

  「什麼時候皇上委屈成了瓏兒肚裡的蛔蟲了?」她咧唇輕笑,就這麼靜靜躺在他溫暖的懷抱裡,雖然心裡抗拒,但身子卻很誠實地感到舒服,與辟寒犀同樣是溫暖,但是,多了被擁覆般的安寧。

  「不過,皇上說對了,我確實在想今天沈大人所稟奏的事,雖然,在兩朝之前,有鳳闕皇帝與挽燈皇后攜手所創之盛世,數十年間,他們二位平了黨爭,澄清吏治,讓百姓得以安居樂業,豐衣足食,但天下熙熙,皆為利來,狹路相逢,利字當先,在這官場上,真正的清官能有幾個?但是,為了一個『貪』字,堂堂兩江總督竟然可以坐視縣官捏報戶口,侵佔賑銀,買通家僕殺人滅口,殺的還是前年才中榜上任的朝廷狀元,簡直就是無法無天了,在他們眼裡,這兩江之地,還是皇上的天下嗎?」

  「憑這個李申昌的才幹,原本是當不上兩江總督的,不過,當年朕與……終究是牽扯株連了太多人。」

  瓏兒聽得出他這話裡已經坦白了,用李申昌當兩江總督,是因為無人可用,不得已而為之,而她也知道,他最終沒說出口的那人,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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