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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杜默雨 穆勻瓏挑起眉毛看他,似乎在問他噴嚏怎麼打個沒完沒了。 「皇兄今日佩的是蓮蕊香袋吧,哪來的麝香味?哈——哈泣!」穆勻號才試著聞了聞,又打了一個大噴嚏。 「香袋早拿掉了,味道也洗掉了,你鼻子不好還聞得到?」 「不是不好,是太靈敏,嗅不得任何香味。」穆勻琥用力呼嚕呼嚕擤鼻子。「還有皇兄帶進來的花粉味兒,臣弟也無福消受。」 「你這雖不是病,情況卻是一年比一年嚴重。」穆勻瓏皺了眉頭。 「這回微服查訪民情,為兄的會幫你尋幾味民間秘方。」 「皇兄早日平安歸來便好,別管臣弟。」穆勻琥本來還在說氣話,一看到兄長關切的神情,突然覺得自己像個負氣耍賴的吵鬧小童。 趁著祭天回程之便,皇兄難得微服出訪,既能瞭解民情,又能到處走走散散心,卻還要記掛著為他尋找秘方,皇兄會不會太忙了些? 他心虛地抬起眼;皇兄依然神色沉靜,雙手將茶碗端到了鼻際,閉上眼睛,正在緩緩地、深深地吸聞那芬芳的茉莉茶香。 記憶恍惚拉向童年,御花園裡百花盛開,萬紫千紅,小兄弟倆玩累了,哥哥採下一朵花用力聞著,聞完了,興匆匆湊到他鼻子前,他立刻回以一個大噴嚏。 他笑了出來。還記得小皇兄聞著花香,瞇著的眼睛就會發亮,嘴角也會綻開歡喜的笑容,聞了又聞,再珍重地將小花壓進了書本裡。 多年後,皇兄還是愛聞花香,而且變本加厲,佩香袋、調香粉、點香爐、植香車、編香譜,一日無香不歡,聞上了香味就精神抖擻……可惜呀可惜,他這鼻子有毛病的弟弟竟是沒有福氣與皇兄同享聞香之樂。 「阿弟記得小時候,」穆勻琥用著孩提時的口吻。「哥你倒了半瓶母后的香露水泡澡,全身香了好久,害我不敢找哥玩。哥你還記得嗎?」 「七歲那年的事。」穆勻瓏也笑了。「其實只要一滴就夠了。」 「皇兄這麼愛聞香味,就別忙著為臣弟找秘方了,不如去搜羅你喜歡的奇香,好好玩一玩。」 「宮裡庫房多的是奇香,有東海的龍涎香、極北冰原的辟寒香、南洋的千步香,還有我穆家天首山的靈犀香,朕還有什麼香沒見過?」 「皇兄還欠一樣最珍貴的香。」 「嗯?」穆勻瓏仍是抬起眉,以慣有的眼神問話。 「軟、玉、溫、香。」穆勻琥一個字一個字地道。 「嗯。」 反應這麼冷淡?穆勻琥指向小桌上的一個紅木盒,有點激動地道:「裡頭有十二件奏折,其中有六件促請皇上盡早封後完成大婚。」 「你都看過了?很好。」穆勻瓏笑道:「你明天就這麼批。南北運河只講好處,沒提到開鑿所耗費的民力和金錢,退回工部再議;北疆植林一事,務必選擇擋得住風沙的楊樹和棗樹,另外……」 「皇兄什麼時候看過的?」這下子換穆勻琥吃驚了;有的奏折一翻十幾頁,又臭又長,天南扯到地北,提到的官員數十個,他趁著休息之便,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看完,終於不支倒地,怎麼從京城到獵場短短幾十里路,一路馬車搖搖晃晃的,皇兄就能全數看完?真是太英明了! 「看重點就成了。」穆勻瓏指導道:「瑣碎的事情交代下去,讓丞相和六部尚書處理。你只要記得,政事以老百姓的福祉為先……」 「有皇后陪伴皇上,為皇上分勞解憂,早生太子,亦是百姓之福。」 「朕有一個親弟,兩位皇叔,七個堂弟,你擔心什麼?」 「這這這……」穆勻琥更激動了,用力拱手道:「還望皇上保重龍體,為我天穆王朝千秋萬代著想。明君難求,需得從太子幼年教養起。」 「皇帝不急,倒急死你這個皇弟。」穆勻瓏笑歎一聲,放下茶碗,站起了身子,習慣性地摸向腰間。 穆勻琥坐在地毯上,眼睜睜看見皇兄摸了個空。 皇兄可不會在朝堂上當著群臣面前就拿起香袋猛嗅一番,他只有在兩種時候才會聞香袋;一是極為放鬆自在的時刻,另一則是在想著很多很多難以解決的事情之時。 穆勻琥明白,皇兄並非不在意大婚,相反地,是非常非常在意。 在意的原因,就是希望得到天神的祝福吧。 一千年前,穆氏祖先受到其它部族的欺壓,從遙遠的西方輾轉遷徒至天首山;此地冬季大雪紛飛,氣候嚴寒,生活十分艱困,很多人捱不過就死了;當時的首領痛失愛妻,悲痛欲絕,發了狂似地來到祭壇前,拿刀劃下手臂,以淋漓的鮮血獻祭天神,求天神將一切的罪過歸諸自己,他願以自身性命換取穆氏一族的長久平安。冰天雪地中,他長跪三天三夜不起,大天神為其誠心所感動,讓首領之妻死而復生,並祝福穆氏一族,若是夫妻恩愛,從一而終,必得子孫強壯,代代綿延,無窮無盡。 從此,穆氏一族不但適應了高原的生活,子孫亦多生男丁;男孩長大了再娶外族女子,子生孫,孫再生子,開枝散葉,疆土也不斷地擴展。 三百年前入主中原後,太祖制令,皇室子孫一滿十八歲,便需外出遊歷兩年,目的就是讓他們增長見聞,並藉此機會尋得合適的成親對象。 穆勻瓏放在腰間的手垂下,視線從地面一大塊白花花的日影移向帳頂,溫暖的陽光照得那兒一片明亮,彷彿天神降臨。 「勻琥你放心,朕一直將這事放在心裡。」他抬起頭,眸光堅定,有若向天神預告。「到了天首山祭壇前,朕會祈求天神賜下一位我心所喜愛的女子。」 「父皇和母后一定會保佑皇兄!」穆勻琥也站起身,神情熱烈地道。 三年了,也是時候了。穆勻瓏垂下眼簾,神色轉為沉靜。 東海一帶海盜作亂多年,他十八歲至二十歲那兩年並沒有太多時間在外遊歷,頂多出門幾日便回京襄助父皇治國,並往赴東海平靖戰事;直到滿了二十歲,母后見他仍無合意對象,開始著急,準備為太子選妃。 這下子可轟動了,上王公侯大臣,下至平民百姓,大家忙著幫女兒畫像,盼望太子看上自己的女兒,好能嫁入皇家,得到尊榮的專寵。 天有不測風雲,皇后突然急病三日而逝,皇帝難忍哀傷,七日後也因心疾崩卒,皇后皇帝先後過世,舉國震驚哀慟。 穆勻瓏愴惶接下帝位,婚事被拋到了天邊;他立下守喪三年的誓言,戮力國事,務求百姓安居樂業,以不負父皇母后在天之靈。 「皇兄這回出門,說不定有機會找到對像喔。」穆勻琥明白自己不小心勾起了兄長的心事,故意興高采烈地道。 「才十天半月的,不可能。」穆勻瓏露出微笑。 「怎麼不可能?」穆勻琥大搖其頭,雙手誇張地比劃著。「別說皇兄的身份,光這身材,光這長相,一出門就吸引姑娘們的目光了。」 就是說嘛,瞧那高大挺拔的身形,不管往哪邊一站,端的是英武逼人,萬眾矚目;一對濃黑的劍眉正好刻劃出皇兄剛毅的個性,而那雙眼睛總是綻放出自信的光芒,教所有的臣民景仰崇敬;再看看輪廓分明的黝黑臉孔,既是高原馳騁的豪氣男兒,也像是低吟詩句的斯文儒士…… 「看完了嗎?」穆勻瓏挑了眉。 「呵,請恕臣弟失禮。」穆勻琥忙打個揖,拿巾子往鼻子亂抹一通;這樣流口水,不,流鼻水看著皇帝哥哥真是不敬啊。 「常安,打一盆熱水進來。」穆勻瓏喚著帳外的侍從。 弟弟為他費心了。 他是有選擇皇后的自由,可弱水三千,他要如何尋覓心之所望的那一瓢呢?短短的十天半月,實在難以得償所願。 過去不是沒有選後大婚的前例,當初母后也是打算以選太子妃的方式為他娶親;也許經過特別的揀選,更能找到適合母儀天下的皇后吧。 「婚事等朕回來再說。」穆勻瓏不再記掛此事,掀帳而出,再回頭道:「你打理一下,陪朕一同去看那隻大老虎抬上車了沒。」 「是。」穆勻琥接過常安給的熱巾於,搗住鼻子,趕忙跟上。 大風飛揚,天光雲影快速移動,越過了草原,越過了地上忙碌的人們,越過了逃過一劫、正在喝水的水麝,翻山越嶺,越過一重又一重的巍峨高山,將皇帝的心願率先傳達到了最遙遠的天首山。 ☆ ☆ ☆ ☆ ☆ ☆ ☆ ☆ ☆ ☆ ☆ ☆ ☆ ☆ 青檀鎮,依山傍水,丘陵起伏,綠林蓊鬱,清澈的溪水婉蜒而過,岸邊垂柳處處,有婦人洗衣,老牛喝水,兒童嬉戲。 一溜竹籬迤邐展開,上頭攀爬著巴掌大的毛絨絨綠葉,一朵朵嫩黃小花害羞地躲在枝葉之間,也有花開結實的,吐出飽滿肥胖的絲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