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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上薰(謝上薰)    


  柳三太太鬼哭神嚎的功力實在太強了,又是長輩,鳳娘心裡有氣卻不好跟嬸嬸對罵。之後柳三太太又鬧了幾天,柳三爺也阻止不了,直到忠毅伯下令要將和柳三太太禁足才消停,但柳震已提前一天找金永禎說明此事,金永禎立即稟明大長公主和陳氏,翌日便接鳳娘回娘家住對月。

  長公主最護短,如果鳳娘夫家的公婆健在,她不方便多管,頂多關心幾句,但一個分了家的嬸嬸竟敢不分青紅皂白地像瘋狗一般亂吠,她可不會忍。

  長公主最厭煩潑婦行為,滿心只有不屑,「柳家三房有那對叔嬸在,興旺不了!鳳丫頭別怕,只管關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無聊了就當看野台戲。」

  說到這她有些感慨,「也是忠毅伯夫人去得早才會這樣,以前的柳苗氏可是夾著尾巴做人,哪敢撒潑。」

  鳳娘直點頭,「我想也是。」

  陳氏心裡苦笑,卻只能低頭喝茶。

  忠毅伯厚道,又偏疼柳震,才愛屋及烏,否則誰家能讓媳婦說回娘家就回娘家?母親還一副鳳娘受了大委屈的心疼嘴臉,她都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三姑爺不似尋常男子,這叔嬸鬧就鬧吧,誰家沒點糟心事?明面上總是一家人,要共度難關給外人看。他倒好,幫著媳婦撂擔子,偏偏大長公主還吃他這一套,只要他對鳳娘好,大長公主就滿意得不得了。

  陳氏抬頭看一眼其樂融融的祖孫倆,只低頭喝茶。母親真的老了,換作是十年前,孫女敢這樣做,肯定會立即被趕回婆家。

  鳳娘真是趕上好時候了,父親任浙江鹽運使時,母親便將及笄的女兒嫁給當地世家的嫡長子,明知道不出兩年便要回京城,卻絲毫不心疼彼此會從此相隔千里遠,顯然是不在意女兒能不能回娘家。她真想不通,換作是她肯定等回京再嫁閨女。

  不過,既然鳳娘回來住對月,她正好給廣寧伯府投貼,讓翠娘也回娘家一趟,她有點想外孫了。

  長公主斜斜依靠著引枕,衝著鳳娘慈愛地笑了笑,「既然鐵山要你避一避,你就安心在祖母這兒多住些日子,等他來接你。」

  鳳娘稱是,並道:「祖母,我真不明白三嬸在鬧什麼,本來這事悄悄解決,只有少數人知情,並不會影響三弟的名聲,偏偏她連鬧數日,想捂也摀不住了,傳出去可不大好聽。」

  長公主道:「一個自以為聰明的養婦,不相信她的兒子有過錯,即使有錯也是遭人

  陷害,撒潑哭鬧的想求一個公道,真是笑話!」

  鳳娘撇嘴,「我才想擊鼓喊冤呢,哪想得到做長輩的居然惡人先告狀。」

  「做長輩沒個長輩的樣子,幸虧分了家,你們無須在他們手底下討生活,別傷了面子即可。」

  「嗯,相公也這麼說。」

  「能管好自己的小家嗎?」大長公主笑看著她。

  「還行。相公說一切有他,他治下頗有一套,我掌理春渚院很輕鬆。」

  「鐵山跟著忠毅伯在四川長大,儂我看,柳家那幾個孫子輩只有鐵山能頂事,不會出了事就當縮頭烏龜,仗著有爹娘給他解決難題。」

  「我對柳況不熟,沒聽他吭過一聲。」

  「「百無一用是書生」說的正是這種人,讀書讀成了書獃子,有何用?當初你爹要帶著永禎去任上,我不但沒阻止,還讓你爹做事別避著永禎,畢竟不通俗務哪能做好官?多少年輕進士在翰林院待到白髮蒼蒼,雖然不出差錯也能搏得一生清名,但對家族的未來可沒有好處。」大長公主看問題看得很透徹,明白家族興旺對個人的仕途也有幫助。

  這一點連陳氏都信服,笑道:「誰也比不上您老人家豁達通透、眼光毒辣,二叔和禎哥兒才這麼有出息。」

  他們大房守著爵位,對未來是不愁的,但他們從不敢看輕二房,相反的,他們十分看重父子兩進士的二房,因為魚幫水,水幫魚,家族和睦團結才能更興盛,如今她的兒子走出去人人高看一眼,她的女兒在婆家也過得很舒坦。

  長公主坦然受媳婦的恭維,兒孫都爭氣,她不需謙虛。

  她直言道:「世人習慣趨炎附熱、捧高踩低,不想讓人瞧扁了踩上一腳,自己就要爭氣。當然,平凡有平凡的福,富貴有富貴的險,沒本事掙富貴就安分做人,別給家裡抹黑,只要保得住武信侯府的金字牌匾,子孫後代就能有好日子過。」

  陳氏恭敬應諾,「娘說得是,媳婦記下了。」

  鳳娘對祖母依戀很深,心悅誠服,奉上一盞參茶,嬌笑道:「祖父是定海神針,祖母是觀世音的化身,武信侯府上下都聽從祖父、祖母的教誨,最少能再興旺一百年。」

  長公主輕斥一句,「調皮!菩薩豈是能拿來與凡人比。」面上卻笑呵呵的。

  鳳娘忙告罪,垂首一笑。

  傻子也聽得出來大長公主沒有絲毫不悅,陳氏忙又奉承了幾句。

  「好了,你們都聽話孝順,我跟侯爺也享著兒孫福呢。」大長公主慢悠悠地飲著參茶,眉宇間有著滿意的喜悅,之後又道:「鳳丫頭,袓母告訴你,柳三爺這些年被捧得不知所謂,柳三太太外表精明,內心蠢笨,竟不明白忠毅伯為何要上交兵權告老,在外頭口出怨言,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這世上糊塗人多,明白人少。」鳳娘微歎。

  見她似乎瞭解,大長公主笑問道:「哦?那你給祖母說說,忠毅伯也不算太老,為何以舊傷復發為由解甲歸田?」

  「祖母,當年曾祖父為何痛快地上交兵權,我想忠毅伯也是明白人,理由自然一樣。有失才有得,什麼都想抓在手裡不放,反而留不住。」

  陳氏身子微僵,很認真地打量了鳳娘一眼,有些意外。

  長公主下嫁武信侯府,已去世的老侯爺十分有眼色地解兵權告老,先皇與當今聖上均看在眼裡,才如此厚待大長公主與武信侯府。這其中的政權轉移之險,金翠娘尚且雲裡霧裡,只知樂呵呵地享受侯府千金的好處,沒想到被大長公王千嬌百寵養大的鳳娘,卻能輕輕柔柔地一語道破。

  「我的鳳丫頭真聰明。」大長公主再次驕傲自己教出來的孩子就是比別人聰慧,長得又特別漂亮,光看著就心情好。

  她道:「忠毅伯告老,但他在蜀地經營多年,帶在身邊調教的只有鐵山,他往日軍中的人脈由誰繼承?蜀地官員至今仍每年送禮,最少十萬兩跑不掉。銀兩可以分,而軍中的人脈應該都給了鐵山,如若不然,靜王何以高看鐵山一眼,積極為他謀求姻緣?靜王與太子可是一母同胞。」

  鳳娘漾起了明媚的笑靨,「祖母,您不用為相公錦上添花,我也會好好跟他過日子,生死榮辱不離不棄,就像祖父、祖母這樣白首不相離,最令人艷羨了。」有了前世的經歷,她少了野心,只覺得能一同廝守就是最好的結果:。

  陳氏聽了十分驚愕,原來三姑爺不只是忠毅伯的庶長孫這樣不起眼的身份,忠毅伯昔日的軍中袍澤及下屬,竟只認得三姑爺!

  長公主斜睨了長媳一眼,她要的正是這種效果。嫁雞隨雞,相比翠娘和金梅娘,鳳娘真的是低嫁,如今剛成親不久還好,怕一年、兩年後有人開始怠慢鳳娘和柳震,她才有了今日這一說。

  不得不說,有袓母偏愛的孫子是個寶,陳氏對鳳娘的用心程度從此提高至與對待金翠娘相同,連帶的金書凡也將柳震當親女婿對待。

  鳳娘沒有想那麼多,只覺得回娘家吃吃喝喝,啥事也不用管的太美好了,每天都可以睡得飽飽的。

  用過早膳之後,她陪著懷孕五個多月的張立雪去後花園散步。

  張立雪知道鳳娘為幼弟繪了一套《三字經》的故事,也想為腹中的孩子求一套,鳳娘自然答應,姑嫂相處十分和諧。

  鳳娘還因此想到可以提前讓兒童繪本問世,回去就讓柳震去問問能不能印刷,這也是一條財路。

  書本對平民而言是很珍貴的,京城有兩家書鋪喜用寫字漂亮的文人抄書,抄寫三本可以自己帶一本回去私藏,極受到買不起書本的窮文人歡迎,有人抄書為業,賺取微薄的銀錢。

  相對於這些文人,一般小市民沒指望出仕作官的,能讀一讀《百家姓》、《三字經》,不做睜眼瞎子便夠了,更喜歡的是到茶館聽人說書。

  柳震替靜王經營酒樓、首飾鋪,不知有沒有茶樓?

  散步時漫無邊際的空想,也是一種樂趣。

  送張立雪回去歇息後,鳳娘去正院陪伴大長公主。

  金翠娘和金梅娘也回來了,姊妹歡歡喜喜地互相見禮,直到金梅娘將楊老夫人壽辰的請帖拿出來交給鳳娘,氣氛頓時變得微妙,連大長公主都冷下臉。

  別家的請柬早早便送至客人府上,連金翠娘的婆婆都曉得這個月的月底楊老夫人做六十大壽,給鳳娘的請柬竟然不是送至忠毅伯府,而是拿回娘家給鳳娘,這不是教忠毅伯府的長輩們在心裡嗤笑鳳娘被看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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