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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上薰(謝上薰)    


  「沒有你和孩子,我掙得再大的家業有何用?平白便宜別人。我可不傻,孰輕孰重,我心中有一桿秤。」柳震振振有辭,接著冷冷一笑,「如今朝廷形勢波譎雲詭,阮貴妃、秦王和定國公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誠王、容郡王又一味替秦王搖旗吶喊,皇上態度曖昧,太子舉步維艱,動輒得咎,朝中人人自危,風雲突變是一瞬間的事。我減少出門,多留在家裡陪伴你,祖父不會說什麼,他老人家心裡門兒清。」鳳娘突然打了個冷顫,前世發生的那件動搖朝綱的禍事,不遠了。

  「你冷嗎?不舒服?」

  「沒有,只是替太子擔心,太子就無作為?」

  「太子只能孝順,讓皇帝安心。」

  從古至今的廢太子、死太子,都是做得太多,讓皇帝覺得帝位受威脅。稱孤道寡,唯我獨尊,只有君臣,莫論父子,看不透帝心的太子,很少能活著登基。

  「祖母曾悄悄跟我歎息,說皇家是修羅道場,最繁華也最骯髒,最富貴也最墮落,讓我們別攙和進去。」

  「我明白,祖父告老也是迴避定國公的示好。都說富貴險中求,但忠毅伯府已經夠富貴了,難不成還想上天?退一步,平安是福。」

  「相公不愧是祖父教養長大的,胸有丘壑,理路清晰,不貪虛名。」鳳娘心下大安,不禁淺淺一笑,她就怕他想圖從龍之功。

  柳震愛極了她眉眼含笑的樣子,明媚的嬌顏顯得容光煥發。

  「朝中局勢不明,我們只能靜觀其變。」他斂眉沉吟著,沒有什麼比守護好他的家更重要。「照理說太子是正統,元後嫡出長子,只要他不犯錯,想拉他下馬很難,怕就怕太子一再受秦王挑釁沉不住氣,到時候授人以柄。」

  不,不是太子沉不住氣,而是別人等不及了。有一瞬間,鳳娘想說出前世發生的慘劇,話至舌尖又嚥下。

  天道輪迴,帝星明滅,不該由她插手。況且即使她說了,誰會相信?只會讓自己陷入危機。

  鳳娘手撫著隆起的腹部,她只是個小女人,即將做母親的平凡女子,誰當皇帝都跟她的關係不大,她只想顧好她的家和親人。

  若說誰有錯,是皇帝縱容阮貴妃和秦王的野心,誰也阻止不了。

  鳳娘心思幽幽,下意識依偎著高大強壯的柳震。

  柳震面容更現柔色,低聲道:「聽靜王的意思,今年是太子妃三十整壽,太子想大辦,趁機拉攏朝臣。也不知大長公主如何打算,我覺得妻舅他們最好能避則避。」

  「祖母不重權欲,也不需要巴結太子妃。」鳳娘反而不擔心娘家,前世大長公主一接到帖子,很快就「病倒」,府裡上下忙著侍疾,沒去太子府赴宴。

  那麼多皇子,大長公主只與靜王多有來往,靜王不受帝寵,皇帝不會猜忌,靜王與太子一母同胞,所以太子也不好怪罪大長公主病得不是時候。

  倒是金翠娘那邊……

  第十七章  問題解決閤家歡(2)

  柳汐和薛丹桂由另一條路走過來,見到他們,柳汐掩嘴笑道:「喲,大堂哥果真成了妻奴呢!男子漢要麼閉門讀書,要麼志在四方,大堂哥倒好,成天圍著堂嫂的裙擺轉。」

  「關你屁事!」柳震越看柳汐越煩,瞧她頭上戴的,還有秋衫的衣料,都是薛丹桂的嫁妝,她怎麼好意思?

  他哼道:「一個姑娘家只會搬弄口舌,放肆地嘲弄兄嫂,讀書讀到狗肚子去了,還好意思裝才女假清高?」

  柳汐惱火地瞪大眼睛,憤怒地抿緊了嘴。她原以為柳震會感到羞恥,她的爹爹、兄長哪一個在妻子面前不是高高在上?柳震簡直丟盡了男人的臉。

  「我只是實話實說,哪有搬弄口舌?你休想敗壞我的名聲。」深吸一口氣,柳汐冷然地昂首迎視他,誰知他居然扶著鳳娘轉身走了,她頓時氣結,「你……你們……」

  「小姑別氣了,他們是哥哥、嫂嫂,我們不能缺了禮教。」薛丹桂不想承認她很羨慕、很嫉妒。她剛剛懷上,柳況不體貼她,只在乎少一個人伺候,要了她兩個陪嫁丫鬟作通房,還怪她沒有主動安排好,居然等他開口才做,不是真的賢慧人。

  真想往他瞼上吐口水!拿捏著大道理來壓搾女人,果然負心都是讀書人。

  相比柳震對妻子的看重,這才是丈夫應該做的事吧。薛丹桂真不明白柳三太太和柳汐為何反而百般嘲弄,其實是自己得不到的就眼紅吧?

  另一邊,走遠些的鳳娘神色微沉輕聲道:「打從妾身進門,就一直覺怪異,三叔這一房說實在的沒一個出眾弟子,以後分出去便是旁支,可是他們給我的感覺好像他們才是忠毅伯府的繼承人,以後忠毅伯府都是他們的。妾身不懂,他們哪來這樣的底氣?」

  柳震呼吸一滯,沉默許久才道:「大伯父出意外時,祖父帶著我鎮守四川,無旨不得進京,祖父派兩名心腹和十幾名侍衛趕回京城,大伯父已傷重不能起身,亦無法再有子嗣,半年後柳泉突然落入湖中,差一點便救不回來,高燒三日,真慶幸沒燒成傻子,但身子骨也因此不大好,不能習武。」

  鳳娘聽了心悸,為了爵位和財產,豪門大戶內的鬥爭屢見不鮮。自家侯府能夠家和萬事興,是上有長輩平衡矛盾,下有金書良和金永禎父子爭氣,自己有本事就不怕不能頂門立戶,不需要覬覦爵位。

  若是自己的才能不夠,卻又貪心不足蛇吞象,眼見離爵位只差一步,會怎麼做?

  柳震又道:「不論柳泉落湖是意外還是人為,都無法深查下去,那時的忠毅伯府已是風雨飄搖。祖父內心的哀慟我全看在眼裡,所以我給了祖父一個建議。」

  「什麼建議?」

  「祖父遣人送了一封密信給三叔,如果柳泉在娶妻生子之前意外身亡,祖父將上書皇帝收回忠毅伯府,忠毅伯的爵位到大伯父為止。」

  「三叔心裡更不平吧,不過這樣倒是去除隱患。」

  不對,前世柳三爺還是順利繼承忠毅伯府啊……

  啊,柳泉不是「意外」身亡,柳泉是自殺的,無顏苟活,自己上吊死了。這事很隱密,流傳出去是大醜聞,若非前世金梅娘跟她「姊妹情深」,悄悄咬耳朵說溜嘴,大家只知道從小文弱的柳泉暴病身亡。

  想到碧桃的存在,鳳娘不得不說柳三爺太狠毒,對親侄兒毫不留情。

  「既然祖父出手保住柳泉,妾身更不懂三叔、三嬸的作為,他們依然有恃無恐,憑什麼?」鳳娘拋出大疑問。

  柳震心下一凜,他是典型的燈下黑啊,因為見慣了柳三爺那一家人的嘴瞼,所以習慣成自然,沒去深想,反而不如鳳娘的旁觀者清。

  他問:「你注意到什麼不尋常的事?」

  「柳泉身邊的丫鬟碧桃。」

  「她有什麼問題?」

  如果鳳娘沒有嫁給柳震,她管不了忠毅伯府的家務事;如果她沒有嫁進來,不會這麼討厭柳三爺一家人。前世柳泉死後的第二年,柳汐便許了高門,憑什麼?就憑她爹是下一任忠毅伯,財勢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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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娘菱唇輕抿,「柳潔未出閣前,碧桃是她的貼身丫鬟,那時妾身就覺得碧桃有三分像柳潔,只是不好說出口,畢竟一個是主子,一個是奴才,妾身以為是大伯母看碧桃面善,又是江管事的養女,也算是家生子,留在大小姐身邊日後當陪嫁丫鬟,也是給江管事體面。

  「奇怪的是柳潔順利出嫁了,可碧桃不但留了下來,還安排在柳泉屋裡伺候,這是要給柳泉作通房嗎?江管事一直都是三叔的人,卻把自己的養女放在大房,是想兩頭押寶,三叔竟然容得下?妾身真看不出三叔是寬弘大量之人。」

  柳震從聽見「碧桃有三分像柳潔」起,平靜的雙眸便起了波瀾。

  柳世子自從癱在床上便很少出現在眾人眼前,偶爾家人聚會,也不敢盯著他枯黃瘦削的臉頰多看。但柳震不同,他常跟著祖父去探望,有時還一起下棋玩葉子牌,如果沒聽鳳娘提起,他完全沒留意碧桃這個丫頭,一旦起了疑心,他敢說,碧桃有五、六分像柳世子年輕時候的模子。

  柳震不敢深想,卻又不得不去想。

  他的心緒混亂起來,不行,他必須穩住,

  查清楚這只是偶然,抑是有心人操作的必然。

  思及有可能發生的可怕後果,他的心便懸宕著無法平靜。

  將鳳娘送回春渚院,交代桂嬤嬤等人好好照顧,他轉身出門,找忠毅伯密談。

  那一晚,柳震沒有回來,接下來二十天均不在府中,忠毅伯讓他辦事去了。

  這段日子,老人家特地將未婚的柳泉、柳泛留在身邊親自教導,柳三太太以為柳泛得了忠毅伯青睞,喜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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