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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齊晏    


  「怎麼可能是莫須有的流言揣測!在先帝駕崩之後,為先帝診治的六名太醫也都離奇暴斃而死,難道不可疑嗎?」他怒聲指控。

  「所以你也認為這六名太醫是我毒殺的?你就把這些揣測全都寫在那本見鬼的《五鳳秘史》裡?」駱雪陰狠地笑望他。

  「殺人滅口,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其中一名太醫命硬,逃過死劫,把所有真相都告訴了我!」趙繼哼道。

  「就只是這樣?一個太醫隨口捏造的謊言,你就當成了真相?」駱尋的目光和話語同樣的冷銳。

  「他是死裡逃生,從鬼門關爬回來的,如果他說的不是真相,那麼什麼才是真相?」趙繼嘶聲吼道。

  「爹,您別再說了。」趙晚余有所顧忌地瞟向駱雪一眼。

  「為什麼不要我再說?」趙繼朝她喊道。「既然都要死了,在死之前我就偏要罵一個痛快!」

  「爹,我求您別再說了!您因為罵駱雪而死值得嗎?您怎麼都不為我和娘著想?自從您被抓走以後,娘每天以淚洗面,您要是死了,她也決定不想再活下去。爹,我不要您死,娘也不要您死啊!」

  趙晚余心急地握住父親的手,深怕她的努力功虧一簣。

  趙繼像被一鞭子抽醒了,他怔怔地凝望著趙晚余,喃喃地說道:「晚余,爹對不起你和你娘,只是這一步走下去就沒有回頭路了。誰願意死?爹也不願意,可是總要有人敢出來揭發他的惡行,總要有人肯犧牲,如果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只會把他這只妖獸養得更可怕,他會成為南周國權勢最大卻最陰險狠辣的人。」

  趙晚余很清楚父親嫉惡如仇的固執脾氣,她無法指責父親,因為她的倔強脾氣就跟父親一模一樣。

  「有一個偉大的父親就有一個偉大的女兒,一個為國家犧牲自己,一個為父親犧牲自己,你們父女兩人當真非常偉大。」駱雪冷笑地為他們拍掌。

  趙繼呆愕住。什麼意思?

  「為我犧牲自己?」他用疑問的眼神看著趙晚余。

  「爹,我想要您活著,就算是為了娘也為了我,只要您好好地活著就好。」

  她暫時不想讓父親知道太多,怕他知道了會承受不住。

  趙繼直直盯住她的雙眼,然後再轉過去看著駱雪,駱雪眸中的寒意讓他心下一凜,他不禁打了個冷顫。

  「晚余,你千萬不要被他騙了!不管他說什麼你都不要相信!」他猛然握緊她的手,不安地壓低聲音警告她。「他怕我揭露他的醜行,怎麼可能讓我好好活著?只要我活著一日,他就會擔心我繼續寫他的醜行。晚余,他若告訴你會讓我活下來,那都是假的,你不要被他騙了,千萬不要被他騙了!」

  趙晚余望著父親充滿懷疑的聲音和眼神,忽然覺得他不再是以前的父親了。

  以前的父親會用理性思考,不會盲目質疑一切。

  自從那個躲過死劫的太醫踏入家門那一刻起,就徹底改變了他們全家人的一生和命運。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此刻她心中掠過一種奇怪的感覺——她並沒有那麼相信父親所相信的那個「真相」。

  在父親與駱雪之間,她內心暗暗選擇了相信駱雪,她直覺那個太醫說的話並不全然是真的。

  可是,父親被那個太醫影響太深,對駱雪已經有了根深蒂固的成見,就像此刻,當她把對駱雪的偏見抽離時,她眼前所見的一切便完全不同了。

  這個地牢遠和她心中所想的大不相同,她看見父親的囚室分成兩間,裡間有床和浴盆,外間寬敞,用具齊全,雖然沒有窗戶,卻也是纖塵不染,不但沒有骯髒污穢,沒有臭蟲老鼠,也沒有看見任何刑具。

  囚室裡的父親除了目光狂亂了些,也瘦了一些以外,頭髮衣服都還算整潔,沒有傷痕也沒有血跡,看不出有任何被刑求逼供過的痕跡,所以先前駱雪總是用刑求逼供來威嚇她分明就是謊言。

  然而看見謊言的「真相」時,她反而心窩暖暖,更加相信駱雪會實踐對她的承諾。

  「爹,您相信我,您不會有事的。瞧,您雖然被關進來,但駱雪並沒有折磨您也沒苛待您對嗎?他既然答應我會放了您,就一定會放了您的。」

  她放柔了聲音,試著讓父親冷靜下來。

  「你竟然為他說話?」趙繼霍然變了臉色。「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沒有……」她無力地搖頭。

  「不可能沒有!否則他為什麼要答應你?你憑什麼讓他答應你?」

  趙繼不敢想像,光是一個念頭就讓他渾身像被冰封了般,通體寒涼。

  駱雪忽然緩緩站起身,走到趙晚余身後,伸手環住她的腰,將她嬌小的身子攪進懷裡。

  「她的任何要求我都會答應,就憑她是我的女人。」

  駱雪彎起笑眼,濕熱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耳際。

  「不要在我爹面前胡說……」

  她心急地想從他懷裡掙脫,但他的手臂絞得那麼緊,都快把她的腰擰斷了。

  「我胡說了嗎?」駱雪俯首輕咬她的耳垂。「你爹怎麼可能相信我會莫名其妙放了他?當然是因為你偉大的犧牲奉獻。」

  「晚余,你竟然……你竟然……」

  趙繼面色蒼白,渾身發抖。

  「爹,他沒有勉強我,我是心甘情願的,我並沒有受到任何屈辱,您別為我擔心!」

  她已經被駱雪逼出一身冷汗,惶急地向父親解釋著。

  趙晚余說的是真話,但趙繼卻完全不相信,他雙眉緊鎖,兩眼有些失神,似乎受到了什麼莫大的打擊。

  「爹,您別把事情想得太糟,真的沒有那麼糟,駱雪是故意氣您的,再等十天,不,九天,您就可以被放出來了,到時候我會好好跟您解釋。」

  她知道父親現在聽不進她說的話,加上怕駱雪又對她做出更出格的舉動會把父親氣壞,因此決定先離開,讓父親冷靜幾天後再好好地解釋。

  趙繼恍若未聞,依然失神地看著她,心智似乎蒙上了一層灰,失去了判斷。

  「君侯,我要跟我爹說的話已經說完了,咱們可以走了。」

  為免父親氣過頭,她急著轉身拉著駱雪往外走。

  「這麼急著走?不再跟你爹多聊幾句嗎?」駱雪故意拖拖拉拉。

  趙晚餘怒目瞋視著他,忍不住又回頭望了父親一眼,看著父親雙手無力地垂掛在牢欄上,眼神空洞死灰,眼眶中不自禁地浮起了淚水。

  「爹,九天後咱們一家就能團聚了,您跟娘也能再見面了。我真的很好,不要為我擔心!」

  她邊走邊回頭,向父親喊著。

  趙繼呆滯地望著駱雪緊摟著她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他的心彷彿掉進了黑洞裡,只知道自己最疼愛的女兒,因為自己而受到屈辱,因為自己被禽獸蹂躪,被黑暗吞噬了……

  第7章(1)

  在回到寢殿的路上,趙晚余都在發著脾氣。

  駱雪牽她的手,她就甩開,摟她的腰,她就掙脫,她氣呼呼地在前面走,駱雪一臉笑意地在後面追,看上去就像一對找情罵俏的戀人。

  府裡的僕婢們從未見過這樣的奇景,一個個看得目瞪口呆,又驚疑又好奇地悄悄跟在他們後面看好戲。

  「那人是君侯嗎?」

  「府裡唯一能穿明黃服飾的男人當然是君侯。」

  「對君侯發脾氣的女人是誰?不怕手腳被砍下來?」

  「是趙晚余,聽說殷倩玉已經敗在她手裡了。」

  「就是那個在大門口跪了三天的趙晚余?」

  「老天爺!不可思議!君侯在笑?」

  「沒錯,君侯在笑……」

  僕婢們嚇得打冷顫,他們通常見到的君侯都是一張冷若冰霜的臉,發怒時,代表有人要倒楣,而一旦笑了,就是有人要倒大霉了。

  可是,像現在這一路追著趙晚余的笑,僕人們從來沒見過,他笑得就像個……大男孩!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笑容出現在駱雪的臉上,這群僕婢們恐怕壓根兒沒想過,他也是個從小孩開始長成少年再長成男人的普通人。

  尾隨著看好戲的僕婢們漸漸形成一個龐大的隊伍,而駱雪也不負眾望地上演一出令他們瞠目結舌的好戲。

  「為什麼生那麼大的氣?」

  駱雪硬是把趙晚余扯住,壓在牆上,將她圈在雙臂之間,讓她進退不得。

  「因為你故意傷害我爹!」她粉頰氣得通紅。

  「你說反了吧?明明是你爹一直在傷害我。」他的語氣微有不悅。

  「那是他聽信了一面之詞,被蒙蔽了,所以才會以為你是那樣的男人,可你也不該故意拿我來羞辱我爹!」她想起父親大受打擊的模樣就心疼不已。

  「你也覺得他是聽信一面之詞而誤會了我?」

  他深深瞅著她,手指摩挲著她微帶潮紅的粉頰。

  趙晚余怔了怔,視線不安地迴避,彷彿被他一語道破了心底的秘密。

  「我只是覺得……沒有證據就指控你,對你並不公平。」

  更何況是弒父這種罪大惡極的指控,如果不是事實,對駱雪造成的傷害將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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