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首頁 > 作家列表 > 黑潔明 > 荼蘼香(下) > 返回 下一頁 | |||||||||||||
字體大小 |
背景顏色 |
|
|||||||||||
第1頁 黑潔明 香,縹緲。 冉冉,裊裊,游移。 男人盯著電腦螢幕,凝神專注的看著其上的數字與報告。 臥病休息數日,他有天高的事得忙,得趕上。 淡香,悄悄,縈繞鼻間,引人注意。 他抬首,擰眉。 那味道,是從屋外飄來。 不是夜來香,也非玫瑰、茉莉。 他起身開門,走到陽台上。 黑夜,仍寂寂。 微熱夏夜裡,連風也停,悶得讓人透不過氣。 淡香,卻依然繚繞夜空。 那味,極淡,擾著人,撩著心。 隔壁棟的屋子,悄無聲息。 他瞧著對面房間,懷疑她是否已睡,或仍只是躺在床上,試圖入眠。 過去一年多,他見過她夜不成眠,整晚在屋裡來去,有時點著燈,有時就在黑暗裡,無神的似遊魂般移動著。 看著,教人心驚。 不自覺,注意著,怕她想不開,做出傻事;即便她不喜歡他,仍忍不住在意,畢竟仍是鄰居。 卻未料,似乎,引起她的誤會了…… 放心,我並沒有找死的傾向,我只是利用工作在逃避現實。 她似乎很瞭解自己在做什麼,只是瞭解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一回事,她那些亂七八糟的工作,雖然可以幫她暫時逃避現實,卻無法讓她放鬆。 那個女人,把自己逼得太緊。 這些日子,她整個人瘦了一圈,卻還是繼續強顏歡笑。 他知道她有去看醫生拿藥,他去醫院幫母親拿藥時,曾撞見過她。但他卻也曉得,那些助眠劑與安眠藥,對她似乎沒有太大的幫助,她依然在深夜徘徊。 這香,可是她為入眠而燃? 才想,香已遠,味漸淡。 一眨眼,再無處尋,教他幾乎懷疑起自己。 夜,仍沉沉。 她的窗,暗無影。 該是……睡了吧……再不多想,他收神回身,舉步進屋。 淒厲的慘叫,卻幾乎在同時響起,劃破夜空—— 第10章(1) 深夜中,慘叫不絕於耳。 她從惡夢中驚恐醒來,只覺汗如雨下,心肺疼痛欲裂。 是夢,是夢! 她告訴自己,但心仍疼、好痛好痛—— 眼睜睜,卻瞧不清眼前事物,夢中一切,歷歷在目,恍似仍在眼前,似現仍身處其中。 她止不住那嘔心泣血的疼,壓不下奪喉而出的驚喊。 床被,糾纏一身,束著她的手、綁著她的腳,她坐起身,驚慌的試圖掙脫,但越緊張,卻越難擺脫。 驀地,黑暗中,一人來到眼前,伸手環抱住了抖顫不已,淒厲叫喊的她。 「噓,沒事、沒事,沒事了……」 他的懷抱,暖而熱。 胸腔裡,心臟強而有力的跳動著。 「已經沒事了。」 他堅定的嗓音,就在耳畔,大手拍撫著她的背。 是夢嗎?可是夢? 她抖顫的喘息著,喉中的叫喊,終於稍歇,卻仍止不住心上戰慄與劇痛。 汗,涔涔,滲出,滑落。 「別怕……」 惡夜中,男人撫著她,擁著她,貼在耳畔,溫柔悄聲撫慰。 是夢?是真? 他的身,如此熱、那麼暖。 他的心,貼著她心口,怦怦作響。 沒死嗎?沒事嗎?還活著嗎?原來都是……夢? 「子正?」她緊揪著他的衣,驚恐惶惑,啞聲輕喚他名。 男人的身,微微一僵,半晌,才悄聲開口。 「抱歉,我不是。」 心,再次迸裂,血直流,如墜無底深淵。 不是子正?那是誰?難道他真已死在她懷中? 抖顫的,她匆匆抬首,只在暗夜裡,看見一張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臉。 不,不是陌生的臉。 是孔奇雲,華渺渺的隔壁鄰居。 有那麼一瞬間,她感覺困惑,然後才回神,才真正醒覺。 她是華渺渺,不是荼蘼。 不是,刀荼蘼。 但為何,心痛如斯?又為何,感覺身歷其境?再為何,仍覺雙手濕黏,染滿他的鮮血? 不,不是他。 他是孔奇雲,不是鐵子正。 那名,叫心震顫,疼若被人刨了心。 「你做了惡夢。」見她滿臉困惑,黑眸裡儘是驚懼,他開口說明。 是夢嗎?真是夢? 她痛苦的瞪著他,仍在抖,不停。 他能看見,她的眼,泛著紅絲;能感覺到,她的身,仍簌簌戰慄。 不知怎,無法鬆開懷裡的女人,只能擰眉,將她擁得更緊,安撫強調:「只是夢,夢而已。」 是夢。 她蜷縮在他懷中,貼靠在他胸口,聽著他強壯的心跳,告訴自己。 她是渺渺,華渺渺。 那,是夢。 究竟,從何時起,她竟深陷夢中?彷彿自己就是荼蘼,經歷著那壓抑的愛戀,度過那無盡絕望、哀慟傷心的人生? 緊緊的,渺渺用汗濕的手,揪著男人的棉T,瞪著大而酸澀的眼,大口大口的喘息。 她不在春秋,不在戰國,不在那久遠的上古時空,她人在二十一世紀。 擁著她的人是孔奇雲,那個討厭她的隔壁鄰居。 不對,他不討厭她,是她誤會了…… 這想法,讓人安慰許多。 深深的,她吸口氣,穩定心緒。 顫抖,慢慢止息,心跳也跟著漸緩,雖仍微微的疼,卻已能忍受。 話說回來,三更半夜的,這男人在這裡做什麼? 她忐忑的嚥著口水,才發現喉嚨在痛,然後方恍然憶起自己剛剛慘叫個不停。 夜風,悄悄襲來,揚起小花窗簾。 渺渺注意到,面對他房間陽台的那扇落地門窗,已被他拉了開來。 顯然,他聽到了她的慘叫,跳過了陽台,強行闖了進來。 她鎖了樓下的大門,卻又忘了該把陽台的落地門窗也給鎖起來。 她應該要感到驚慌或困窘什麼的,但實話說,她很感激這男人在這裡,抱著她、安撫她,驅散惡夜驚夢。 每一次呼吸,她都可以嗅聞到,他身上的味道,一種混合著乾爽的肥皂、純棉T恤、咖啡,和男人體味的氣味。 忽然間,察覺他其實沒穿多少,僅僅穿著運動褲,上半身只套了件白色的純棉T恤,大大的腳丫,沒有穿任何鞋襪,他赤著腳,不知何時坐上了床,將她抱到了大腿上,而她的頭臉正親密的貼靠在他強壯僨起的胸膛,他粗壯的手臂,環過她的肩頭,結實的二頭肌,就近在她眼前。 奇怪,她一直以為孔奇雲是文弱書生,不知道他的身體竟然如此強壯。 也許她該覺得不安與尷尬,她和這男人沒有這麼熟。 但他的懷抱是如此溫暖,讓人安心,被他抱著的感覺,很舒服,太舒服了,那讓她眷戀不己,不想離開,彷彿這就是她天生應該歸屬的所在…… 驚懼散去後,渺渺只覺得一陣倦累上了心頭。 「對不起……」她疲軟的半垂著眼,悄聲開口道歉,聲啞,喉仍痛。「吵到了你……」 「你沒吵到我。」 暗夜裡,男人輕擁懷中的女子,嗅聞到她髮際,仍有那淡雅、似有若無的香。就著他房裡的燈光,他可以看見,她額上,仍滲冒著一層薄薄的汗,但氣息不再急喘,繃緊的身子,也慢慢放鬆了下來。 「你只是,嚇到了我。」他輕輕撫去她額間的汗,喃喃。 那接近抱怨的話,平常應該會讓她皺起眉頭,可如今,她已知曉,他只是實話實說。 他被嚇到了,是她也會被嚇到。 「我……做了惡夢……」她解釋著。 「嗯,我知道。」 他開口,低沉的嗓音,縈繞在頭頂,飄散在空氣中。 心跳,在耳畔,怦怦,一聲聲,跳動。 是他的,還是她的? 她分不太清,也不太想搞清楚,沉重的眼皮,幾乎無法再繼續支撐下去。 渺渺閉上眼,又努力睜開,但睡意濃重襲來。 不行,她還有事要做……不能睡著…… 再次的,黑暗襲來,她奮力再睜眼,渾沌的腦袋卻轉不動。 她應該……應該做什麼去了? 注意到她的睏倦,和那滿臉的睡意,他不覺伸手摀住她堅持要睜開的眼,悄聲道。 「別想了。」 他低頭,哄著。「睡吧。」 被遮住了眼,她仍擰著眉頭,眼睫在他掌心下輕顫。 「不要……」她揪緊了手心裡的棉T,瘖啞吐出內心深處的恐懼,「不要……我睡不著……我會做夢……」 懷裡的人兒,又戰慄輕抖,吐出的語音,像個孩子般。 從來不曾見過她如此脆弱的一面。 心口,莫名揪擰,收縮。 「不會的。」他環著她,開口勸說:「沒事了,別舊,你睡吧。」 他的聲,淡淡,卻讓她安了心。 撫著她微濕的發,他悄聲承諾,「我會在這裡。」 是嗎? 他……會在?他真的……會在這陪她……? 彷彿是聽到了她內心的冀望與問題,他再次開了口,定定保證。 「我會在這裡。」 窩在那溫暖踏實的懷抱中,渺渺悄悄喟歎了口氣,終於,老實閉上了眼。 他可以感覺到,她顫顫的眼睫,不再抖動,察覺到,她一點一滴的在他懷中放鬆,不再繃緊得像顆石頭。 方纔,聽見她慘叫,他還以為有小偷強盜,跑進來襲擊她。 沒有多想,他匆匆跳過陽台,開門闖了進來,誰知卻只看見她一個人,半坐在床上,表情痛苦的發出淒厲的叫聲,那哭號的聲音,恍若嘔心挖肺一般,教人聽得膽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