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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千惠    


  這份委屈她忍了下來,硬脾氣的她連大學學費都不跟家裡伸手要,半工半讀的念完剩下一年的外文系,畢業後爭氣的考上某家有名的外商公司,工作三年之中死命存錢,只為了一圓出國夢。

  可是……她眼角濕了,一來紐約什麼倒沒事都遇上了,如果不是靠著同鄉人的幫助,現在的她早不知道流落到哪去了。

  她抬頭看看月曆,今天是元宵,團圓的日子,以前母親在的時候,總是自己親手揉制。小時候最喜歡元宵節,一家人圍著圓桌等著熱呼呼的湯圓上桌……

  那情景,恍若昨日,歷歷在目。

  她鼻子一酸,眼淚輕輕滴落在她白色毛衣一角;今天就放縱一點,吃碗元宵解解饞吧!

  張瑋慈隨手握了一把零錢,將自己用羽絨外套裹了個密密實實才出門。

  一走出門就是中國城,方便得很。她走在陌生的街道,打量著眾多熱鬧的店家,小心翼翼的比價,生怕一不小心就多花了冤枉錢。

  突然,一道很粗很大的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轉過頭,她發現一個身穿黑色風衣大鬍子的外國人,跟一位黃皮膚的老闆嘰哩咕嚕的不知道吵什麼,兩人吵得不亦樂乎,無論中外只要是人,都愛看熱鬧,只見街道上幾乎所有的人都停下腳步,興味勃勃的盯著他們。

  張瑋慈好奇的走近,聽真切了才知道老闆說的是廣東話,而那外國男子則是一口英文,本想幫忙勸架的,但是一聽到老闆的廣東話,她聽也聽不懂,轉身想走。

  沒想到她突然被一股相反方向的力道拉住手臂,差點讓她滑了一跤。

  氣急敗壞的轉身,她看到大鬍子懇求的目光。

  「小姐,能不能麻煩你幫我跟他說,他在說些什麼,我都聽不懂呀!」

  我也聽不懂啊!張瑋慈偷偷在心底哀嚎,不過看到對方誠懇的目光,她那要命的正義感又蠢蠢欲動。

  「我試試看。」

  她對老闆比手畫腳一番,再用普通話跟他溝通,幸運的是,那老闆聽得懂,先是點點頭,再來老臉上露出個和氣的微笑,也用港味濃重的普通話嘰哩呱啦的回答。

  「他剛剛以為你是小偷,」她翻譯給外國男子聽,「或是黑手黨要來要錢的。」

  「幫我跟他說,我很想,但可惜我不是。」

  諾因自我解嘲的道,跟這位老先生糾纏許久,再怎麼樣的好脾氣也快火山爆發。好不容易有個黃皮膚又熱心的人願意解救他。

  「我是來買東西的。」

  張瑋慈當然不會照實翻譯,中國人的幽默感並不強。

  「你說你想買什麼?」

  他垂下頭,銀灰色髮絲在陽光的映射下一閃,他很努力的回想佈雷克說的那種食物的音節。

  「好像是……願角吧?」

  願角?她聞言腦袋一時之間沒有辦法理解。

  「還是遠角?淵銷?」諾因拼湊著腦中殘餘的記憶,說不出一個所以然。

  「喔!」她恍然大悟,雙手一拍,「你說的是元宵!」

  「對對,就是這種東西。」他鬆了一口氣,笑了開來。

  看他笑得好天真,彷彿是完成了一件什麼大事。不知道為什麼,讓她覺得這陌生鬍子男的笑容,令人看了便心情開朗起來。

  她對老闆說了幾句話,成功的買到一盒花生跟一盒芝麻口味的元宵,正要從老闆手中接過時,卻被身後人的大手越過頭頂,從中攔截。

  「多少錢?」

  老闆倒是聽懂這句話,比出五指。

  諾因抽出一張十元紙幣丟在桌上,接著自然而然的牽起張瑋慈的手,往店舖外走去。

  她反應不過來,直到走出店外,才遲鈍的抽回自己的手。

  「謝謝。」

  「我還要謝謝你幫我解圍。」他微笑的回答,低下頭向她道謝。

  現在他才有心情去觀察眼前的東方女子。老天!她真嬌小!

  剛剛牽著她的小手時就驚異她那簡直一捏就碎的纖弱,細看她更覺得她嬌嫩得很,雖說削薄到緊貼頭皮的黑髮,跟有點固執的黑色眼眸,又讓人覺得她也不是好欺負的。

  感覺好像才十五、六歲,象牙色的肌膚也予人吹彈可破的感覺。

  「你待會有事嗎?」

  諾因看看手錶,下午四點多,正是享用下午茶的好時間。

  「我請你喝杯咖啡好嗎?剛剛真的是謝謝你了。」

  喝咖啡?張瑋慈的肚子突然不爭氣的狂吼起來,咕嚕嚕的聲音連他都聽到了。

  她感覺自己耳根一陣熱辣,直直燒上臉側。可是實在控制不住呀!幾天都沒好好吃一頓了!

  「我、我想吃熱狗。」她低下頭,紅著臉,吶吶的說。

  他好風度的忍住笑,點點頭,「我們去中央公園吧!那裡有一攤非常好吃的熱狗。」

  下午時分的公園裡,連好幾天都沒露臉的太陽也撥雲探頭,為幾天來都下雪的紐約帶來一絲絲暖意。

  諾因領著張瑋慈來到一處熱狗攤,溫柔地詢問她想吃什麼。

  接著,他驚駭的張大了嘴,因為她一口氣點了兩份超霸大熱狗、三個不同口味的甜甜圈、一份加了很多起司的薯片,再加上大杯的可樂。

  現代女性不是以減肥為畢生職志嗎?她怎敢這麼放膽吃?眼光往下移一點,接觸到她平坦如飛機場的胸,以及直條條的腰線,他頓時瞭然的點點頭,發育期是該多吃點。

  「你不要嗎?」張瑋慈雙手捧著食物,臉都快被淹沒了。

  諾因好心的接過她手上成山的食物。

  「我只要一杯可樂就好。」結果是她拿著他要的可樂,他捧著她那小山般的食物,兩人在室外劇場的位子上坐定。

  他再次驚異於她的另一項特技──食物飛快的消失在她那看來很小的嘴裡,消失的速度……簡直只能用不可思議來形容!

  「我沒有看過女孩子吃東西吃這麼快。」還不會噎到。

  張瑋慈滿足的吞下最後一口甜甜圈,「那可能是因為你沒看過餓很久的女生。」

  說的也是,他交往過的女性皆是溫雅有禮,稍帶點矜持與冷漠,個個都是西方世界女性的典範,一點也不像眼前這小女生,給他一種陌生又可愛得緊的感覺。

  不過她為什怎麼會餓很久?她沒有家人嗎?

  諾因那屬於小說作家的好奇心發作,忍不住問:「餓很久?你家人都沒給你飯吃嗎?如果是,可以去告發他們呀!虐待未成年者可是犯法的。」他腦中馬上浮現出一堆報紙頭條標題。

  未成年者?

  張瑋慈呆了一下,差點被吸到口中的可樂嗆住。「誰未成年了?」

  「你呀!」理直氣壯。

  她有種想昏倒的衝動。「我已經二十六歲了,不是未成年。」

  諾因張口結舌,這是他短短時間內第三次被嚇住。

  「你已經二十六歲了?!」

  怎麼……怎麼發育得如此貧乏?而且這麼稚氣嬌嫩?他不是沒有跟二十六歲的女人交往過,可是哪一個像她一般,小小的臉,小小的身子,可愛的短髮,乾巴巴的曲線,細緻得不像是個成年人,瘦小得就像個少女。

  看大鬍子嘴巴闔不攏的模樣,張瑋慈呆了呆,有必要這麼驚訝嗎?

  「看起來不像嗎?」

  她身高一六三公分,在台灣算是中等身材,不過跟眼前這男人一比,她覺得自己像是從小人國出來的。

  他有沒有兩百公分呀?感覺又高又魁梧,肩寬胸厚,還留著一圈密密麻麻掩蓋了半張臉龐的落腮鬍,說難聽點,長得還有點兒像是漫畫中的通緝犯呢!可是他說起話來很友善,笑起來又和氣。

  「是不像,我剛剛以為你才十六歲。」

  見她已經吃完眼前食物,他伸出大手,笑容燦爛。「我是諾因.埃維爾,有趣的東方女孩,你呢?」

  「張瑋慈。」她一時沒想到用自己的英文名字,直覺的說出中文名。看著眼前大手,她使勁的把手在牛仔褲上擦了擦,才伸出去。「或是可以叫我維琪。」

  「不不,我覺得瑋慈很好聽。」

  雖然有點饒舌,可是中文特殊的發音讓他覺得十分新奇。他小心的握著她的手,輕輕晃了兩下,生怕自己一用力,便叫他把她的手給折了。

  張瑋慈被他說話的神情逗笑了,她的笑又讓他看呆了,剛剛都沒發現她笑起來這麼可愛!嘴唇先微微一顫,接著輕輕往上一拉,看到她貝殼般的細緻白牙,一雙鳳眼也斜斜飛上髮梢,俏皮得很。

  東方女孩都這麼甜嗎?像壺蜂蜜似的。

  為了不讓她發覺自己的失態,諾因掩飾尷尬似的咳了一聲,隨口找了個話題,「你是中國人嗎?」

  「台灣人。」她滿滿吸了一口可樂,像個孩子一樣貪心的吞嚥著。「我不是從中國大陸來的。」

  「怎麼會想到紐約來?」

  「本來是想來遊學,不過……」

  想起幾天來的遭遇,她垂下頭,內心掙扎著不知道該不該跟眼前這個大鬍子說說自己倒楣的情況,畢竟這種事情說出來真是丟臉啊!

  「不過?」見她話說到一半沒了下文,諾因好奇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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