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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千惠    


  諾因看她那副不以為然的樣子,笑了開來,「好好,那你要負責幫我煮飯。」

  「一言為定!」

  看樣子小矮人不像他,視下廚為畏途。

  他們中國人怎麼說來著?

  君子遠庖廚?

  還有什麼?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轉頭看看身邊的東方女孩,集女子與小人於一身,果真很難養。

  中國古老的智慧啊……

  「你在看什麼?不看路?」張瑋慈接觸到他打量的眼光,趕緊用雙手捧起他的鬍子臉,轉向前方,「看路,別看我。」

  她的手柔軟但並非相當細緻,感覺得出來是一雙熟於家事的手,可是留在他肌膚上的觸感卻十分十分的好。

  很溫柔,很實在的一雙手,撫摸著他的下顎,幾乎令他舒服得想從喉嚨裡呼嚕起來。

  當她抽回雙手,他幾乎要哀叫了。

  「諾因,我怎麼覺得你快要睡著了?」

  她見他半瞇著眼,露出一臉像是狗兒在享受主人撫摸的滿足表情,她連忙推推他,「看路,快開車吧。」

  只見他扁著嘴,一臉不悅的踩下油門。

  這種感覺好熟悉……

  她想起小時候家裡養了只哈士奇——最接近狼的血統的狗。每當她輕輕撫摸它的下巴時,它也會露出類似方才諾因那種享受的表情,而她一抽回手,狗兒便會以埋怨的眼神看著她。

  諾因的行為怎麼會跟哈上奇那麼相似?

  是錯覺吧?不過她怎麼老是把他跟一些犬類生物聯想在一起?真是太奇怪,也太莫名其妙了。

  這種古怪又失禮的念頭,可千萬別叫他知道。

  畢竟有哪個人喜歡自己被比喻成狼啊狗的,也許某些男人喜歡被比喻成黑豹,但狗?免了。

  狼?可能好一點。

  一匹狡猾冷靜,埋伏在草叢裡,閃爍一雙金黃色眼睛,身形巨大壯碩,行動矯健的狼。

  不過,這種形容用在諾因身上也不大對。

  雖然他身材巨大結實,但是他並不狡猾,至少,他給她的感覺是如此。

  「換你在看著我了。」諾因低沉的笑聲傳來。「你在看什麼?我的鬍子嗎?」

  「不,不是。」她怎麼樣都無法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但被他這麼一問,她也好奇起來,掩蓋在大鬍子底下的他,是長得什麼樣子呢?

  他有著高挺如同羅馬神祇雕像的鼻子,銀灰色的發略顯得有些長,濃眉下是一雙溫和的灰色眼眸。

  如果他刮掉鬍子,不知道是什麼樣子?

  她真是越看越好奇,忍不住笑了起來。

  前方就是公寓了,諾因將車子停好便熄火了,轉頭見她笑得那樣開懷,不明所以地問:「怎麼了?」

  「我在想你刮掉鬍子後會是什麼樣子。」

  「就是跟你們一樣啊。」他拉開車門,卻發現怎麼也推不開。

  張瑋慈覺得他的話有點怪,搖搖頭,「不一樣吧!」想像中,他剎去鬍子,應該有個方正的下顎,英俊的臉孔。

  「瑋慈。」低沉的聲音喚回她紛飛的思緒。

  「嗯?」

  「你推推看你那邊的車門。」她依言照做,接著發覺車門無論怎麼推就是文風不動。

  「打不開!」諾因聞言,試著發動車子,但車子就是不動。

  而回來的路上怕冷風太強,他只把窗戶打開了約三分之一……

  「老天。」諾因轉過頭看著她,面色如土地說道:「我們被困在車裡了。」

  第五章

  蘭斬洛忽然明白眼前的景況,他與這名中國少女被固在船上,風雨飄搖,而且沒有任何人能解救他們…

  ——出自蘭斬洛伯爵系列四《菀香之港》初稿

  「怎麼搞的?」張瑋慈雙手扯著門把,試圖用暴力解決問題。

  「我們怎麼會被困住了?」她拍打著玻璃,試圖引起路人的注意。但是因為這天寒地凍的天氣,今天幾乎沒有人外出。

  加上公寓坐落於中央公園旁一處較少人經過的地段,所以她無論怎麼叫喊,也是白費力氣。

  諾因軟軟地癱在椅子上,大概猜得到方才車子停在外面,水滴到門孔中結冰——真是要命。

  手機也忘了帶出門,這下真的可是求救無門。

  他無力的抬頭看看窗子縫隙,他們有足夠的新鮮氧氣,不會有窒息的危險,但是如果氣溫再低下去,要面臨的就是足以致命的低溫。

  他比一般人要來得耐冷,但身邊的女子可不一樣。

  只是,一想到被困在一個緊閉的空間,也讓他頓覺渾身無力,心臟像是被某只看不見的大手緊揪住。

  「諾因,你還好嗎?」

  張瑋慈一轉頭,就見諾因一臉慘白,大口大口喘著氣,看起來很不好。

  她想起他說過自己有幽閉恐懼症,如今被閒在車裡,想必他會比她更來得痛苦難過許多。

  「不大好……」

  用盡力氣才逼出一句話,他實在討厭密閉的空間,討厭一個人孤單的、在黑暗中的感覺……

  「我不要一個人在這裡……」

  密閉的空間令他不禁想起母親過世的那段期間,父親每晚都在流淚哀嚎,黑暗中只有他一個人,沒有父親母親的笑語,他們的溫暖離他遠去。

  一個人,孤單地被留在冰冷的黑暗中,無論怎麼哭叫,回應他的只有像是直到永遠一樣的幽密陰暗……

  「沒關係,我在這裡。」她安慰他的道:「放心,我們一定會想出辦法出去的。」

  張瑋慈挺直腰桿,一隻手握著他的大手,一隻手撫摸著他的臉,給他信心,「諾因,你不是一個人,我也在這裡。」

  他勉強張開緊閉的眼,扯動嘴角,「我不喜歡……這樣的空間……只有我一個人……」

  「我知道。」她想起她的高中同學,如果幽閉恐懼症發作,還會大哭起來,他的情況還好一點。

  「諾因,看著我,這裡不是密閉空間,也不只你一個,我也在,你聽到了嗎?」

  見他又閉上眼,臉色白得叫人擔心,呼吸也急促起來,她連忙拍打著他的臉頰,「諾因!看我,我在這裡!」

  「瑋慈……」他牽動嘴角,露出一個很苦澀的笑容,「我知道你在,你打我打得好痛。」

  「對不起。」她改換戍輕緩的撫摸過他的下巴。

  之前這樣撫摸他,他露出舒服的表情,現在這樣做,不知道能不能勸他放鬆一點?果然,他糾結的眉頭放鬆了一些,並且輕輕地把頭靠在她肩膀上。現在的他,也許只要她把他用力推開,他便會碎成片片。「抱歉,我對緊閉的空間有著不好的回憶……」

  「我猜也是。」

  據說幽閉恐懼症的患者多半都是因為童年時,有著不愉快記憶,導致他們面對緊閉空間時會產生害怕逃避的心理。

  她同學是被父母責打了後,就被關在衣櫥裡,也許諾因也是類似的原因。

  諾因靠得她好近,一股像大衣上的那股淡淡而好聞的味道又竄上她鼻間。他的氣味令人感到很舒服可以依靠,雖然現在情況完全相反,是他依靠著她。「我……父母都過世了,在我十歲的時候。」諾因緩緩地開口,聲音很低很輕。

  「我母親因為懷了我的小妹,難產過世,我父親一次失去孩子與深愛的妻子,他就……瘋狂了……」

  此刻的他需要有人聽他說話,那是他從未告訴過任何人的悲傷。

  她為他心痛,一個十歲的孩子,怎麼面對母親的過世,以及傷痛過度而發瘋的父親?

  「那時候我們全家住在猶他州靠近落磯山河谷的小鎮,父親瘋狂之後,我被叔叔接到紐約,而我父親他……」

  一想起父親因為瘋狂而變成狼形,喪失理智地攻擊手無寸鐵的人類,諾因便忍不住發抖。

  「沒關係,你不想說就不要說。」

  現在的他身子整個癱軟在她懷裡,張瑋慈輕輕拍著他的背脊,像是哄小孩一樣。

  「我父親是被人槍殺的……」

  這句告白令她悚然一驚,眼淚隨即湧上,黥痛著她的眼。

  「但那時候,我叔叔他們沒讓我知道發生了這種事,一直到我念大學那年,他們才告訴我父親已經死亡。」

  他頓了一頓,才繼續困難的說下去。

  「我明白他們很愛我,只是在晚上,我一個人在幽暗的房間裡,就算哭得再大聲,也都沒人聽到我的聲音……」

  說到最後,諾因有些哽咽。

  那個寂寞的小男孩的哭聲,至今仍然沒有退去。

  因為沒有人願意陪著他……曾經,荷俐答應過他,溫柔的手撫慰著他,但她也遺棄了自己……

  「我聽到了,你現在有我,我陪著你。」張瑋慈堅定的告訴他,「我在這裡陪著你,諾因,你不是一個人。」

  「你聽到我的聲音了……」他內心的求救。

  她用力的點點頭,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對,我聽到你的聲音,你不要擔心,就算是這樣的密閉空間,也還有我陪著你。」

  他慘白的臉上努力的露出微笑,「我……是不是很膽小?我真的很怕自己一個人……」

  「每個人都有他的弱點,不是嗎?甚至連神話中的英雄們都有弱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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