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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瑪德琳 霎時,彷彿腦後安裝了偵測雷達,坐姿隨性的拜倫驀然偏首,以四十五度斜角回眸橫睞,毫無預警與她視線交纏,對望數秒後,她以為他會有所行動,他卻只是無端揚起一抹耐人尋味的微笑。 羅蕾萊愣了半晌,迅疾掩上門,一度平息的新潮再度駭浪驚濤。 沒事,她只是擔心接下來的逃脫行動會被拜倫看穿罷了,絕對不是受那抹微笑影響,絕對不是……去他的,不過是無所謂的一吻,就自以為能夠入侵她的心嗎? 瞬間惱紅了紼頰,她摀不住熱燙的腮幫子躲回矮桌前,胡亂拿起剩餘的三明治狼吐虎嚥,不讓意識觸及那些奇怪的旖旎幻影。 莫名其妙,她的心裡何必這麼酸?那兩個人想幹什麼下流的勾當都與她無關,她何必在乎? 羅蕾萊抿起蒼白的唇,黛眉微蹙,輕撫著悶痛如絞的左胸,思緒凌亂如驟雨紛紛,不由自主再度起身倚門觀望。 看著修長的頑影讓dolly挽臂糾纏,兩人雙雙入房,她瞇起了眼,一種遠比蒙受恥辱還要讓她煩躁的感覺如尖刺一般淤積在眼底、喉頭,動輒便螫得她泛疼。 噢,不想了!他們想怎麼樣都隨他們去,她沒有義務也沒有空閒過問! 羅蕾萊推門而出,放輕足音緩步而行,步步走來,猶如懸踩著鋼索,儘管她衣裳不整--那個可恨的男人不知是刻意抑或是無心,給她的換洗衣物全是布料精省的小可愛與短熱褲,該死的王八蛋! 她快步越過寬敞的大廳,踩過綿延鑲排的透明玻璃地板,筆直的鎖定通往自由的後門。 嗶一聲,扁長的螢幕正顯示出審核字幕,刺目的紅燈閃爍不定,她焦躁如焚的心也跟著懸空搖擺。 他媽的,該死的爛機器,那個愚蠢的臭三八該不會是耍她吧? 嗶嗶兩聲,過關。 因過度緊繃而泛紅的秀顏倏然綻開笑靨,她抬起藕白的纖足,一腳踹開鋼鑄的厚實門扉。風撩過一頭墨黑的青絲,她並沒有立即奔向自由,因為面前是無垠的黑,無邊無際的冥暗。 無所謂,天黑更好,能隱蔽她的身影,縱然拜倫追來,也無法立即掌握她的方位。 還未捉摸清楚所在的地形之前,羅蕾萊跨奔的赤裸雙足便陷入鬆軟的西沙中,溫涼的刺癢感透膚滲骨,彷彿攀抓不到一個能支撐自己的定點,只能不斷沉淪。 驀然踟躕,她長髮飄飛,絲絲扎刺著茫然的麗顏。彷彿迷失方向,只剩無盡彷徨,她左右顧盼,眼前是一望無際的闐黑,讓人無法冷靜的思考。 狠狠咬著下唇,她不得不承認一件事--該死、該死、、該死的!她真的很怕黑! 若是暗巷倒還無所謂,至少週遭的人家還有些微的燈光,然而此時此刻,眼前只有如幽暗深海的黑,而她內心惶然的恐懼加劇了黑暗的駭人感,覺得彷彿正有千獸萬鬼在每一處角落伺機而動。 海風如冰刀,冷得讓人快睜不開眼,眼眶含淚。她痛恨這一切!莫名其妙的被捲入綁架案,什麼狗屁羅蘭,此時此刻的她應該順利取得一紙畢業證書,拚命打工籌念大學的費用才對…… 想不想改變你的人生? 宛若惡魔咆哮的風彷彿如此問道,羅蕾萊恍惚的憶起拜倫那雙專注的眼,以及他眸中壓抑的陰鬱。 突如其來,纖細的雙足緩下了腳步,漫無目的踱於暗夜裡的廣漠砂岩上。 每走一步,風便掀起一層又一層的細沙,掩蓋過她的足跡,彷彿有心替她隱瞞行蹤。 但是,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幽黑宛若劇毒一般會侵蝕人心,忽然間,她不那麼想逃了,天生反骨的倔性逼得她不斷慢下步伐,甚至回頭望去。 羅蕾萊飛揚的長髮與黑夜相融,一繒繒,一縷縷,像纏繞的細線,解也解不開,在夜裡格外清亮在眸子凝視著相距已有一段路程在建築物,接著,她不由得一愣。 一道孤傲的頑影佇立在她的焦距中,宛若魅影,儘管關係黯淡,但那雙樺然瞵睇的峻眸,毫無阻凝的穿透幽黑的夜,向她望來。 烈焰灼焚似的,拜倫的目光一寸寸燒去了她對黑夜的恐懼,使她再也不能動彈,只能愣愣地杵在原地,茫然的回視著他。 他俊秀的臉龐高仰著一種輕蔑高傲的角度,陰鬱的神態帶著一種複雜難測的肅穆,薄唇抿成足以透露惡劣心情的弧度,煩躁的情緒透過交纏的視線完整的表達出來。 明知道在如此詭譎的情形下,不該存有任何浪漫的念頭,但羅蕾萊扔輕輕的笑了,笑聲宛若細雨敲打著玻璃窗,清脆乾淨。 要逃嗎?照這樣的距離判斷,她若真心想逃,也許能成功。 更重要的是,彷彿擁有所謂的靈犀相通,她竟感覺得到他無意追捕她。 他在原地等待,等她改變心意自行回頭,那種表情很像是害怕被誰背叛似的,充滿防備與隨時會失控的心理準備,如此看來,他也時常被背叛羅?所以才造就他雙面人的個性嗎? 嬌笑聲驟歇,因為等待的人決定不再等待,主動展開攻勢,邁步而來。 見狀,羅蕾萊陡然心慌,下意識轉身欲逃,但定住不前的雙足卻已替大腦下達準確的指示,任由發麻的腳一再陷落軟沙中,徹底沉淪。 拜倫駐足在她面前,沉鬱地俯睨著她。從他眼中可以輕而易舉察覺一抹煩躁不安,但她不知道這抹不安是否來自於她。 「為什麼臨陣退縮?」他的語氣聽來,似乎期待著她能順利逃脫。 「我想改變我的人生。」羅蕾萊目光堅定,胸口不住劇烈的起伏,因為她知道,這句話很可能害死自己。 他先是靜靜凝視著她,接著,大掌扣握她發涼的後頸,一聲不吭甚至也未展露半絲笑意便狠狠地吻住她,修長的指節瘋狂的在清瘦的馨軀上挪移,沒有豐盈的圓潤,也不腴軟,硬邦邦的瘦骨是長指唯一的感受,但那已足以燃起他體內燥熱的火花。 「報酬該不會就是跟你上床吧?」羅蕾萊趁著換氣空檔喘著問。 拜倫卻只是陰鷙的瞪視著她,情慾氤氳了太過冷峻的目光,「你不該停下腳步,你應該繼續往前走,離開這裡。」 須臾,羅蕾萊恍惚醒悟,原來這個機會是他故意給的,他內心希望她逃走,卻有因為某種理由而追來。 眼淚來得洶湧,還沒感覺到濕意,雙頰已是潺湲一片。她倔強的仰瞪回去,很不滿的扯嗓喊著問:「你不是需要兩個羅蕾萊幫助你解決難題?那又何必假惺惺的製造機會讓我離開?你以為這樣做,我就會痛哭流涕的感謝你?還是你都靠這招來騙女人上床?」 她並不相信短短數日的相處便足以讓一個男人對她神魂顛倒,她太灰暗、太倔強、太反骨,但,天,她還是淪陷了,莫名的對這個擁有太過優渥外在條件的古怪男人動了心,也對,她畢竟還是太嫩了,沒有半點戀愛經驗,更別提性…… 宿命般的一眼望穿,蔓生般的錯綜糾葛,無形無影的盤繞心頭。 打從與他視線交會的第一眼起,她不得不承認,一種近乎性靈的悸動戰慄直至此時猶未褪散。 而他僅僅是表現出小小的關心動作,居然就足以讓她鬆動心防,這正是她最害怕面對的結果,但終究還是發生了。 拜倫凜冽緊繃的俊容終於露出一絲淺笑,擰深的濃眉卻始終未曾舒展,面色抑鬱。 「你會感謝我嗎?假如你真的成功逃脫,你會想念我這個古怪的綁匪嗎?你會偶爾想起我們曾經有過的吻嗎?」 「我甚至不瞭解你。」這是弔詭又極為古怪的問答題,但他們居然「玩」得起來?如果她不是被軟禁太久弄傻了腦袋,就是被這個男人的費洛蒙迷得神志不清。 「愛情不需要瞭解。」拜倫捧高她微染嫣紅的臉,唇抵著她的。 「愛情?你剛剛說的是愛情嗎?」羅蕾萊皺眉,覺得荒謬。這個男人挺有把人搞瘋的本事,話題能一下跳躍到另一個層次,總要出其不意才肯罷休。 他粗糙的指腹燃著一簇簇火苗,在摸索秀顏的同時逐一埋下火種,等待焚燃,陰澀晦暗的神情佈滿了瘦削的臉孔,眸光帶些原始的野蠻,赤裸的渴望令她心顫。 終於,他開了口,嗓音略微乾啞艱澀,「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你知道我的第一個念頭是什麼嗎?」 羅蕾萊輕輕搖動纖細的皓頸,不住飄飛的長髮如一張黑色的網,困住了他著迷的目光。 「我告訴自己,這個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比她更像我的人。你知道嗎?真正善良的人是不會把這兩個字掛在嘴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