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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惜之 他轉頭對殷艾說:「古利拼拉薩凱。」 娉艾聽見,疑惑問:「你在說哪一國語言?」 「惕華拉尼星話。」 「什麼意思?誰聽得懂?」娉艾聳肩。 「意思是,當關心變成敵意,是很可惜的事。」他看殷艾一眼。 「你的解釋一樣難理解。」娉艾搖頭。 「殷艾聽得懂。」力夫夾牛肉到殷艾碗裡,怪的是她居然沒拒絕。 「殷艾是聽得懂你話中意思,還是聽得懂惕華拉尼星話?」娉艾問。 「都懂。」他神秘笑笑,又夾炒山芋到殷艾碗裡。 「騙鬼!少晃點我。」 娉艾還想往下說,管家走來,告訴她,客廳裡有她的電話,是汪教授打來的。聽到汪教授三個字,她像觸電般跳起來,匆忙跑進客廳,把未婚夫晾在餐廳裡。 汪教授、汪教授,他也會打電話給她?他不是不將她放在眼裡,他不是自以為了不起?哼!笑拉過她的唇角,說不上的得意揚心,淡淡甜蜜溢人唇舌,呵呵……汪教授…… 「鼎特易普窟。」 娉艾離開後,殷艾向喬力夫回話——用惕華拉尼星語。 「這句我沒學過,什麼意思?」力夫實招。 「意思是,我不知道誰的關心成了敵意,我也不知道什麼事情讓你覺得可惜。」 「你當然知道。你父親的批評,用白話文翻譯後是——女兒,請合群點,讓我明白,對你的關心你都瞭解,不然也請你回應我,讓我知道在你心中,我是個值得尊重的父親。他說你陰陽怪氣,其實是希望你和娉艾一樣充滿朝氣:他叫你躲在角落裡,是希望你走出角落,和他站在一起。而你,也許想說,爸,我知道你的心,但別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如果我做得不好,請給我時間,容我慢慢褪去驕傲外衣。很可惜,你給的是冷漠表情。」 睇他,殷艾半晌不說話,他是心理醫師? 「你們是我見過,最不擅長溝通的父女。」放下結語,他坐到她身邊。 她不答話,連惕華拉尼星語都不說。 「殷艾,你和父親像兩隻張著刺的刺婿,你們企圖擁抱對方,卻老讓對方鮮血淋漓。也許你們該試著為彼此,收起身上的銳利。」 殷艾苦笑,也許她該做的是保持距離。 「柯魯特特法。」當惕華拉尼星人,殷艾越當越得心應手。 「你說得對,只要用心,便能夠拉短距離。」不管殷艾的柯魯特特法代表何意,力夫都決定將它作這番解釋。 「錯,我說的是,不管再用心,刺蝟都無法擁抱刺蝟。」她反對他。 「照你的說法,刺蝟無法繁衍下一代?」 「你怎知交配時,刺蝟需要互相擁抱?」 「再冷血的動物,遇上愛做的事,也會表露溫情。」 別開眼,殷艾突地發覺,自己的心情竟因娉艾不在,開出晴天。 天,怎麼回事?她不對勁極了,難道她真想搶奪娉艾的婚姻?難道她喜歡他,喜歡到不能自抑?不不不,她不該任情況繼續,不該由著情緒自行遊移……只是,和他在一起,要控制歡喜,太難。 她懂了,女人明知他是一團火,靠近他,雖溫暖卻有被吞噬的危機,仍然奮不顧身。飛蛾撲火呵,是飛蛾蠢還是烈火誘人? 「又不說話,跟你談天要隨身攜帶蠟燭。」 她望他一眼,不解。 「你常停電,一停電,你不說話、我不語,兩個人僵持在這裡,有點小尷尬。」 說得好,她是常讓人尷尬的女生。抬高下巴,驕傲浮上,怕尷尬就別來招惹她!何況,她不愛當飛蛾,愛當傲視蒼穹的飛鷹。 「唉,刊軌立親蛻。」力夫歎氣,顯然,殷艾喜歡惕華拉尼星話更勝於中文。 她不接話,力夫又補兩句:「鬼斯屏迂、鍛七鼓那裡、不不山海聽、里拉希廷愉……」 他一說再說,說得殷艾的驕傲融化,說得她的愉悅在不知不覺間掛上心臟中央,忘記火紋皮膚多炙人。 深吐氣。她回他一句:「裡夫卡拉個。」 他沒追究她話中真意,回話:「可方里術及。」 「日阿旁特發。」殷艾也不管自己的想法有沒有和他搭上線。 「凱拉特須平。」 然後,她先笑出聲,接著他也大笑。 相視一眼,力夫說:「我們來約定一句話。」 「什麼話?」 「你不開心時,說『艾燜煙格裡』。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就講冷笑話逗你開心。」 逗她開心?他又不是她的誰,他該逗開心的對象是章娉艾,而不是一個相仿的贗品。 「又停電?」他的大手在她面前猛揮,然後誇張道:「停建核四真是不智之舉。」 她看他,看得認真,她自問,會不會和他在一起越久,脫韁心情越拉不回來? 他喜歡她的眼神,專注而認真,就像她在漢斯聖母大教堂,對著夏卡爾的繪畫時一樣,她有雙藝術家的眼睛、一雙藝術家的手,有藝術家的固執堅持,她生來就該是藝術家。 「我父親錯了,我不搶娉艾的東西。她喜歡鮮艷粉亮的衣裳,我就挑暗沉裝扮;我的鋼琴彈得比她好多了,但她愛,我便出讓;她希望當公主,我選擇演灰姑娘:她愛陽光,我將就月亮:我不搶屬於娉艾的任何對象,包括注意和眼光。」 說這些話,她在自我提醒,提醒自己絕不搶走喬力夫。 力夫點頭同意。 「即使是雙胞胎,我很清楚,我和娉艾踩在不同道路上,我們的人生不會有太多雷同。」 「我懂。」 「她選擇你,我不知該為她難過或開心,但我不會干涉,因為那是她的選擇。」她試著不帶情緒說話。 「你沒道理為她難過。」力夫說。 娉艾和他一樣瞭解企業聯姻,一樣不反對這種安排,他們清楚那是宿命。 至於愛情,他擁有太多,不介意為婚姻丟失幾段:而娉艾太單純,單純到不識愛情滋味,以為能和力夫愉快溝通、不厭惡他的存在,這種感覺就是愛情。 「如果我的記憶不壞,你是抓不牢的雲,你有一大群『寶貝』,女人和你在一起,注定傷心。」這些話不是她說的,她只不過引用。 「你的記憶可以勇奪紐約時報大獎。」力夫大笑。 「謝謝誇獎。」 「不客氣。」 「你是她的選擇,而我對於她的選擇,從沒意見和興趣。」 懂沒?她對他缺乏興趣。 殷艾在他面前向自己證明,不喜歡他很容易,離開他輕而易舉,那麼他可以停止逗她開心,停止用惕華拉尼星話和氣包子溝通吧! 力夫挑眉,他懂。 她是第一個當面對他說——「我對你不感興趣」的女人。很新鮮的感受,從未被拒絕的男人首次被拒絕,他不難過,只覺有趣。 「你在暗示我,不必對你用心?」力夫問。 「我不是你的寶貝之一。」話撂下,她不等他回應直接離開餐廳。 這天晚上,她收拾行李,離開家,離開……總是牽引她心情的喬力夫。 第五章 殷艾搬出去沒多久就找到工作和出租套房。 她在廣告公司上班,工作內容是將企畫部的創意點子畫成平面圖稿,再輸入電腦做成動畫板,交由業務部去對客戶作報告。 平日,她和公司同事鮮有交集,經常是獨來獨往,但她工作努力,每每做出教人驚歎的案子,頗得上司看重。 殷艾向娉艾、奶奶報過平安,但沒透露住處,也沒讓她們瞭解搬家原因。她不知這樣做能否和父親維持和諧,然缺少吵架機會,更少不破壞親子關係。 受娉艾托付,喬力夫聘請徵信社查到殷艾的公司和住處。 呃、嗯……好吧,這說法不盡真確,娉艾在三天前向他求助,而他著手調查已近兩星期。 為什麼對殷艾認真? 大概她是未來的小姨子,也或許……她是第一個對他表現出不感興趣的女人,再或者,力夫眼中,殷艾是個值得挑戰的女性。 章家姐妹有共同特徵,她們聰明伶俐、反應敏銳,她們有思想、有深度,和之前認識的女孩有相當程度的不同,和她們聊天輕鬆愉悅,不必刻意風花雪月,就像哥兒們。 當然,兩人還是有不同處,娉艾是顆閃亮星星,她幽默風趣、善體人意,不像一般的公主或干金女,驕傲得讓人想逃避,和這樣的女人結婚,是天底下男人的最大幸福。 至於殷艾,她冷漠高傲、不近世情,人際社交有點糟,卻是個不服輸的傢伙。 當徵信社查出她上班處時,力夫驚訝,那是他學長開設的廣告公司,應徵人員是業界間出了名的嚴苛,殷艾不但進去了,且做得有聲有色。 當徵信社把資料交給他時,他立刻和學長取得聯繫,學長說她是拚命三郎,常熬夜完成工作。她對完美的要求比上可更嚴重,短短的時間內,她贏得「龜毛妹」封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