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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千尋 之後,他埋在宮節身邊的暗樁傳回消息,他發覺宮節太清廉,乾淨得不像個當官的,如今這番時勢,當官不受賄已屬難得,他竟是連上官都不肯巴結,這樣的官兒怕是做不了太久,於是他才會想辦法幫宮節一把。 「那人認罪了?」蕭瑛追問。 「兇手自然是矢口否認,說他與死者並不相識,而背上的傷是數日前下雨,行路不慎滾下山坡造成的,可最厲害的來嘍,王爺,你知道嗎,宮節只講四個字便讓他俯首認罪。」 「他說了什麼?」 「宮節說:『紅燈賭坊』。」 「紅燈賭坊?他怎麼篤定這四個字能讓兇手認罪?」 「這點,慕容公子上前問啦,宮節回答,當時只是猜測,並無半分把握,是他發現兇手的視線頻頻落在他身後小吏手上,而那名小吏手上拿著的,正是從死者身上搜出來、紅燈賭坊開出的借條,於是便賭上這一把,沒想到那人聽到這四個字,腳就軟了。」 想來,那個賭坊裡有人證,可證明他正是殺人棄屍的元兇。 第五章 王記綢緞莊(2) 「這個宮節,好心機啊。」 揚起笑意,春風拂上蕭瑛面容,引得幾個經過的良家女子目不轉睛,發覺失態後,紛紛掩面低頭。 「他的確很能看透人心。」 寡言的慕容郬開口,他的眼界高,自是不易看人入眼,但幾番細查之下,他認為那人的人品……值得深交。 「想當年,他二十歲便拿下殿試探花郎,還有人說他看起來愣頭愣腦的,若非他父親只是個上不了檯面的六品小官,恐怕會有試場不公的謠言傳開來。」 「王爺認識宮節?」小四驚訝問。 蕭瑛莞爾。「沒見過,可我知道他父親宮展,那人官譽清廉,很有些節操,在京官為東宮太子之爭鬧得沸沸揚揚時,他彷彿事不關己般,仍日日應卯當差。 「宮展不走後門、不結交黨派也不斂財,京官中相交的朋友沒幾個,他家中不甚富裕,卻也不肯受賄納污,曾有大官要他在職位上行個方便,他硬是拒絕了,真正是個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好官。 「宮展除宮節一個兒子外,還有個十三歲的女兒宮晴,媳婦吳氏和五歲的孫子宮華,只不過宮華體弱多病,曾有人傳說,他熬不過五歲。」 慕容郬原本還懷疑,宮節當官怎麼能夠當得那般乾淨,如今聽了王爺的話,他方才明白,原來他的廉潔是承自家風。 「難怪他們兩袖清風,連個僕役長工都請不起,宮節是我見過最窮的縣太爺。不過,如今宮華已經十歲,不但長得清秀俊朗,還滿腹詩書,聰明伶俐,才搬來邑縣不多久,鄰里間就有小神童之稱,可我倒是聽說宮節的父親沒熬過哮喘舊疾,幾年前便去世了。」小四接話。 「這件事我聽說過,朝廷下了派令之後,宮節便攜家帶眷,把媳婦、兒子和妹妹全帶往邑縣上任,沒想到半路遇匪,妹妹、媳婦遭了橫禍,現在宮家只剩下他與兒子兩個人。」看著慕容郬對宮節似乎很感興趣,蕭瑛便多聊了幾句。 小四點點頭。 「哦哦,原來是沒了夫人哪,難怪官衙裡常有媒婆進出,看來邑縣有許多小戶人家很想把閨女嫁給縣太爺呢,不過……不知道是不是身子骨弱,宮節看起來根本不像個二十五歲的大男人,反而像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似的,同兒子站在一塊兒,彷彿是一對兄弟。」 小四還想多說些什麼,卻聽見身邊有個男子匆匆走過,嗓門很大,他呼朋引伴的喊著—— 「咱們宮青天又要辦案了,大夥兒快去看看!」 什麼時候宮節辦案已成了鳳舞城一景?蕭瑛和慕容郬相視一眼,慕容郬微點頭,蕭瑛一哂,默契十足地跟在男子身後走去。 閒晃了幾天,儘管節衣縮食,賀心秧身上的銀子還是花出去不少,每兌開一兩銀、丟出一個銅子兒,她便心疼不已,恨不得把銀子給再撈回來,坐吃山空的日子著實讓人不安穩。 二十一世紀的小天才快要餓死在祁鳳皇朝裡了,怎麼辦? 是哪個人說的,用腦子工作的治於人,用力氣吃飯的受治於人,唉,甭說治人,她便是想把自己治好都艱難得很。 她到底能夠做什麼?從白天晃到黑夜,幾天過去了,賀心秧還沒找到可以養活自己的營生。 她有點埋怨,當年棄高中讀幼保科,如果她念的是歷史或政治,也許可以女扮男裝從師爺當起,再一步步受錦衣衛賞識,陞官、發財,演一出回到明朝當王爺。 如果她是靈魂穿,說不定可以穿到三歲小童身上,從小慢慢學習如何生存競爭,紅一遍江湖朝廷。 可惜不是靈魂穿、不是念歷史或政治,而且這裡沒有幼兒園,她的專長是把屎把尿,唯一的工作機會是到大戶人家當保母,問題是,她不是已婚婦女、沒有生過小孩,就是想當乳母也缺乏基礎條件。 所以……她不知道會不會一語成讖,但若再找不到工作,她真的感覺自己會活活餓死。 再次從客棧走出來,先結了這兩日的房錢,又花掉兩百個銅子兒,肉再狠狠痛過一遍。 她沿著大街到處晃,布莊只用男人做小二,飯館只用男廚,玉石店裡招呼客人的清一色都是男生,難怪女人唯一的出路是找人嫁,再不就到青樓當妓女,這個時代,女人能夠提供的服務,只有家事和床事。 重重歎口氣,她發現一間書鋪子,想也不想便走了進去,鋪子裡頭還算乾淨,書一排排的羅列整齊,老闆在櫃檯裡同顧客說話,一個夥計隨著剛進門的顧客跟前跟後,替人尋書。 這裡的書冊很齊全,從常見的四書五經到遊記散文都有,最便宜的是科考用書,不到五十文就可以買到一本,因現在朝廷重武不重文,許多人家寧可花錢把孩子送到武館也不肯送進私塾。 不過再怎麼重武輕文還是得學會識字斷文,因為想當武狀元,得考較兵法,文盲只能當大頭兵,沒有前途。 她看了幾本遊記散文,發現一名穿著天馬皮袍,頭上戴一頂貉鼠皮帽,足下踏著一雙青緞黑皮靴的男子從內堂裡走了出來,他手裡抱著兩本黑皮冊子走到櫃檯結賬。 賀心秧見他一臉喜氣洋洋地遞了五兩銀子給老闆,心裡忍不住想:什麼書這麼貴啊? 她想也不想,便和那名皮袍客錯身往內堂走去,那名夥計發現,急著想阻攔她,可惜他手中抱著客人要的書冊,沒辦法離開,而老闆正在結賬哪有空,於是賀心秧順利進入簾子後頭。 內堂裡的書不多,只有兩排書架子,卻是高級紫檀木做的,她取下其中一本,翻了翻,快速讀過一遍。 拜託,何必搞得這麼神秘,不過是愛情小說嘛,只是情節翻來覆去差不多,公子、小姐相約後花園,你笑一笑、我點點頭,然後感情越來越深刻,終於,他們不顧父母反對雙雙私奔,然後圈圈叉叉、咿咿乀乀……結束。 她終於見識了一回古代艷本,字數不算多,情節SoSo,情色場面嘛…… 雖然她未成年,但不得不說一句公道話,比起現代的小說,只有三個字可以形容——小兒科啦! 如果讓她來寫,肯定精彩得多……呃……靈光閃過,讓她來寫……是啊,讓她來寫!就讓她來寫吧,她終於找到能夠養活自己的工作了! 她趁空又多讀了幾本,直到小夥計送走前一位客人,進內堂趕人,賀心秧向夥計投過去挑釁的目光,倒讓夥計不敢唐突。 她不疾不徐地挑了本小說,打算帶回去當參考工具,在夥計不解的目光中,走到櫃檯,老閱發覺一個女子竟然想買艷本,嚇得連話都說不出口了。 賀心秧才不理會他的驚訝,出聲便問:「老闆,倘若我有艷書想賣,您能出得起多少銀子買?」 老闆上上下下,徹底打量了她一番,猜測她的來歷,她看起來不似小戶千金,說話口氣卻也不像普通百姓,只是那身衣裳可知出身不高,若非刻意隱藏身份……細細思量後,他誠意解答。 「那得看那本書印過多少本,倘若數量大,藏書的人多,自然不值錢,就像你手中這本,了不起也就一兩銀子。」 印過多少本……他指的是二手書,原來艷本在這時代奇貨可居,便是二手也值一兩銀? 迅速盤算了下,不由得暗自生喜,在出版品還不算旺盛的時代裡,這可是個能獲取暴利的行業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