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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柳小彧 「嗯……曼曼,我們聊點別的?這裡是公共場——」 「不要。」她慢條斯理的撕下一塊麵包。「高中生的好奇心是很需要被滿足的耶。」 「曼曼……」又是一聲沉重的歎息。他無奈的看著她。高中生,十八歲,應該和一個男人討論這種問題嗎?是價值觀變了還是他太落伍? 「唉。」曼臻索性哀怨的趴伏在桌上,小手拉扯著頭髮。 他瞇起眼睛,手指摩挲著下顎,標準池以桓的招牌表情。「喔,事關隱私,也許我們交往看看你就會知道了。」 又來這招。曼臻知道自己追問無望,立即坐直身子,不再裝小媳婦,一面吃著麵包,一面憤恨的睨著他。 「現在的小孩都這麼現實嗎?」他單手支頭,戲謔的問。 她瞟他一眼,逕自吃著東西。 啊,好漫長的一餐啊。平常在家裡,她可是三十分鐘就能結束晚餐的,長時間用餐對於一個高三考生來說太浪費了,曼臻忍不住腹誹起來。 「所以,安小姐真的是一個波霸嘍?」驀地,她再度發揮鍥而不捨的精神,再接再厲、字正腔圓、正經八百的再次詢問。 「咳!咳!」池以桓一嗆。 「噫,到底是不是?」曼臻很認真。 「欸。」池以桓盯著她良久,終於發現這個高中女生很認真,明白自己不回答不行了才甘願認栽。」曼曼,在我回答你之前,能不能先告訴我——你到底是對安緹雅有興趣,還是,咳,對身材好這件事有興趣?」 這還像話嗎!從來沒看過一個小女生這麼固執的,唔,而且還是關於這種問題。 「當然是波——喔,好啦,身材好啦。」她嘟噥,「誰叫你剛剛嘲笑我發育下良。」 「……」池以桓一愕,這才明白原來她介意的是這個……哎呀,曼曼是他看過最特別的一個女生,那靜若處子、動如脫兔的氣質自不在話下,最最特別的是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那麼讓人移不開眼。 她笑起來時,兩道彎彎的眉隨著笑意飛揚,日陽燦的眼眸浮動著濃濃笑意,那是一張多純粹、多自然的笑靨呢。她靜默不語的時候,斂眉垂眸,捲翹的睫毛造就了下眼瞼那一排陰影,而她的小腦袋瓜裡也的確是很專注、很認真的在思索什麼。也許就是這麼一個「真」字吧,他實在愛極了和她相處的分分秒秒。 「你在笑什麼?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她厭惡的把椅子往後挪。 池以桓回過神,仍然止不住泛開的笑意。「曼曼,如果我說我真的很喜歡你,你會不會覺得噁心?」 哎呀,明知道曼曼一定會說出什麼令人難過的答案,他卻很犯賤的想問。還有,他到底是什麼時候變成這麼不討喜的存在了?他記得他在美國一直是媒體寵兒…… 曼臻拌勻了醬料,才很理所當然的點點頭。「會。一定會、確定會、肯定會。」 「那如果我說,這是我第一次被人拒絕,你會開心一點嗎?」 「會。而且不只開心一點,說不定還會喜極而泣。」 「真好。曼曼很在乎我,甚至還為我哭呢。」 「……」 「曼曼,不要這樣嘛,這是一個高中女生被『告白』之後應該有的表情嗎?」池以桓實在哀怨,他怎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啊? 曼臻瞥他一眼,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我想回家了。十點是我的就寢時間。」 「……」池以桓終於忍不住,很沉重、很沉重的歎息起來。「唉……好吧。」 ☆ ☆ ☆ ☆ ☆ ☆ ☆ ☆ ☆ ☆ ☆ ☆ ☆ ☆ 車內一片寂然,男人專心的開著車,不時偷瞟一眼身旁睡得好沉的「乘客」,好安靜呵……池以桓驀然笑了。 什麼時候,他也開始喜歡寂靜了呢?再看一眼熟睡的曼曼,哎呀,曼曼……你說呢? 「曼曼、曼曼……你家到了。」越過最後一個紅綠燈,池以桓將車子停在公寓外面,出聲叫喚,聲音好輕柔。 曼臻迷迷糊糊的醒來,兀自帶點初醒的嬌憨,她笑得極燦爛。「謝謝你送我回來。」咧開嘴,笑得傻傻的,就連聲音都甜得膩死人,像個小女孩一樣。 好漂亮。他雙手靠在方向盤上,不自覺的失神,倒是有些看癡了。 「曼曼,還沒睡醒嗎?」他在她眼前揮了揮,肯定是還沒回神,否則怎會還坐在車上逕自衝著他傻笑? 其實這樣也很好……池以桓心底竄出一念。她的笑真的好甜,像是要把人化開一樣,再難以抽身。 「好累喔。」聲音軟軟的,像是在撒嬌,然後再度倒頭大睡。 池以桓看著她,有那麼一瞬間,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能、也只想這樣看著如此純粹的睡顏。 曼曼老是牽動了他心底的什麼,也許是最深沉的想望,又或者是一些想做卻一直沒做到的事……甚至是,心底那份最深的愛戀。不曉得自己是不是在紐約那個一點兒都不溫暖的都市待太久了,他格外懷念台灣的一切。他想,將來回了紐約,他一定會很想念、很想念這張小臉。 「唉。」唇畔又逸出一絲歎息,否決了原先心底的構想——抱她上去。他打了電話。「邱嬸,能不能麻煩您下來帶曼曼上去?」 「對,她睡著了。我看她睡得很熟,還是請您帶她上去吧。」收線以後,他卻還是無法從曼曼臉上移開眼。 真是糟糕。曼曼是他永遠也愛不起的,因為他無法給任何人承諾——至少眼下是。媽媽黎心妍為愛吃足了苦頭,實在不需要多加他一個來傷害她女兒曼曼;她才十八歲,總會有很多選擇、很多人願意一生一世照顧她,而他,就不要去攪亂那一池春水了。 「池少爺。」邱嬸敲敲玻璃窗,示意他開門。 「好久不見了。」他回過神來解開中控鎖,淡淡一笑。 「池少爺近幾年來過得好嗎?」邱嬸是展傲雲的奶媽,從小就看著展傲雲、池以桓、夏妘染長大。 「托邱嬸的福,一切都好。」他一向尊敬這個長輩,回答得特別溫和有禮。 「那很好。」邱嬸看了他一眼。「曼曼也過得很好。」 多奇怪的一句話。可是池以桓明白邱嬸想要說什麼…… 「池少爺,你應該懂得我的意思,是不是?」最後,邱嬸扶著迷迷糊糊的曼曼上了樓。 是,他懂。邱嬸不要他對曼曼做得太多、和她走得太近,一如展傲雲所顧忌的。他們都伯,怕他傷了曼曼。 他又何嘗不清楚?這距離的掌握,實在好難。 好像再多認識一點點,他就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為那可愛的女孩。 第四章 曼臻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界定自己與池以桓的關係。有些時候看著他的臉,曼臻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麼,更難以理解為什麼池以桓就是可以發現很不一樣的她。唉……這是所謂的「少女情懷總是詩」嗎?曼臻歪著頭,怔怔的發起呆來。 那些情情愛愛,她早就看得太清楚了……從小她就在媽媽的淚水裡成長,不知有過多少次,見媽媽緊緊握著話筒,一次又一次反覆撥著那組早已停用、屬於爸爸的手機號碼;不知有過多少次,媽媽摟著她,卻潛然落下兩行清淚;不知有過多少次,她看見媽媽被人指指點點,卻只能無助的垂下頭快步走過。曼臻永遠不會忘記媽媽那無聲的啜泣——低低的,恍若無聲,在靜謐的夜裡,只有淚水滴、滴、滴…… 媽媽過世的那一年,她才十三歲。媽媽因病痛折磨而凹陷的雙頰、一雙曾經如此美麗的眼卻深陷在眼窩中黯淡無光。曼臻看著孱弱的母親,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最不能忘記的是,在那簡陋的靈堂中,她一個人跌坐在母親的棺柩旁,世界在她眼前迷茫成一片,徒留一根忽明忽滅的殘燭,那樣溫柔的向她招手…… 後來,她病了。究竟是為母親、為自己、還是為這個無情的世界?十三歲的她得了嚴重的憂鬱症,愣愣的望向窗外,只求一死,時間之子她早沒有了任何意義,滴答滴答,再怎樣都沒有媽媽的淚水令她印象深刻。 一年半的治療,終於讓她願意再度看看這世界。雖然已經康復,但她卻再難相信愛情,那樣不可靠而脆弱的情感……她已經不敢、不願、不想再碰觸,而這,也是母親唯一的遺言——「曼曼,不要成為第二個我……好嗎?」 日夜活在等待與傷心中的母親,讓她對愛卻了步…… 哎,想這個做什麼呢?現在的黎曼臻,早就是個快樂的小公主了呀,從前的那些,放在心裡就夠了……那只是她的過去,不能再影響現在的她了。為了媽媽、為了展大哥,也為了自己,她要讓自己一直這麼快樂、平凡下去,不再讓誰擔心。至於愛情呀,還不在她黎曼臻的人生規畫中。 |